晋风-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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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珣一听,冷笑道:“今日我要硬是要走呢?”
那黑脸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道:“韩将军下了命令,若我等敢私自放出一辆没有号牌的马车出宫,则军法从事;王大人看清楚,你要我等兄弟脑袋搬家,我们可也不是吃素的;暴力抗拒我等执行公务,要是动起手来,王大人您皮肉精贵,伤了哪里我们可担当不起。”
这黑脸侍卫嘴皮子利索,胆气也颇足,看样子惹毛了他们还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王珣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了,语气稍软道:“各位兄弟就不能通融一下?怎么说我和你们韩将军也是熟人,这点薄面就算他在这里也要给我的。”
“别啊,我们哪敢和您称兄道弟,交不上啊;韩将军或许能通融,他有那个权利,但是我们可美那权力,我这边一放,那边韩将军‘卡擦’一刀削了我,我找谁喊冤呐?规矩就是规矩,您有号牌拿号牌,没号牌就请自便,马车留下。”
那侍卫满嘴遛弯,就是不松口。
王珣点头狠声道:“有你们的,别犯在我手里,你们那号牌发没发给我还说不定呢。”
那矮个侍卫见他发狠凑上前来横声道:“王大人,号牌可是我亲手送到你家二管事胡老三手里的,你要是血口喷人害我,别怪我跟你扳命!您王大人命中富贵,我贱命一条,倒看看谁敢舍了这条命。”
王珣今日遇到这几个滚刀肉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啐了一口,转身朝宫门走去。
十几名侍卫在身后抱拳相送:“王大人走好,明日上朝可别忘了号牌带上。”
“是啊,您一天送一辆马车来,我们也没地方放啊。”
“回去好生问问胡老三,号牌别让他当铜钱给送丽景院去了吧,那可是黄橙橙的铜牌啊。”
王珣一言不发,快步出了宫门;他隐隐感觉到此事必有蹊跷,回去先将那胡老三提来问清楚再说。
二月的建康城春寒料峭,王珣的大氅还在马车里,刚才忘了拿上,即便是想拿,那帮小子也不一定让。
此时出了宫门,寒风袭来,顿时浑身冷到骨头,宫门到广阳门这段路,平日里乘马车走起来也不觉得多远,但此刻却是那么的漫长和遥远。
祁老六倒也体贴,全然忘了刚才被王珣一脚踹了个大马叉,脱下马车号服给王珣披在官衣外面。
王珣有心拒绝,但寒风刺骨,他便将马车服裹紧,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闷头慢慢挪动胖腿朝广阳门走去。
这一段路他挨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直到出了广阳门才恰好看见自己都尉府的巡逻士兵,忙招手呼唤。
那队士兵骤然间看到一个身披马车号服的人在向他们招手,心道: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使唤起老子们来了。
当下就有几个暴脾气的骂骂咧咧的上前要教训这个贱民;待到了面前才看清是都尉大人,吓得伏地请罪。
王珣早已无瑕理会这帮人的无理,叫他们在街上截了架马车,赶紧上车,一路狂奔而去。
宫城内内卫府衙门里,韩暮喝着茶笑眯眯的听着几个侍卫叙说刚才的经过,不时的点头称赞;当听到王珣披着马车夫的衣服一步步挨向外门的时候,韩暮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韩暮笑着拍拍那黑脸小子的肩膀道:“卫长青,你很不错,你很有种。”
又看着那十几个侍卫道:“你们都很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我内卫衙门的高级护卫,卫长青做你们的头,大家月俸双倍,每月休假三天,怎么样?”
众侍卫欢声雷动,都齐齐称谢。
韩暮从脚下提出十几袋钱,丢了过去道:“每人两吊,今晚去爽爽身子吧,哈哈。”
众侍卫抱拳感谢,韩暮一挥手,他们一窝蜂的出门而去。
韩暮坐回在案几后面,端起茶盅咪了一口,脸上似笑非笑,喃喃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就算是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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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诡计多端
王珣匆匆回到都尉府,一面着人拿胡老三来问话,一面命人烧姜汤驱寒;就这一小会,他已经连打几个喷嚏,鼻涕眼泪横流了;酒色侵染的身体如何能抵挡住刺骨的寒流。
胡老三被人像抓小鸡似的丢在厅上,磕头如捣蒜。
王珣裹着毛绒大氅,窝在软榻上,端着一碗姜汤皱眉喝下,姜汤入肚,浑身顿时暖和起来,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全身轻松了许多。
“说说吧,那号牌是怎么回事?”王珣眼都没抬一下。
“这个……”
“给我掌嘴……”王珣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不待胡老三争辩,两边几个兵卒冲上去抓着胡老三的头发固定住他的头颅,大竹板子“啪啪啪啪”地扇了上去。
胡老三片刻之间便被打的口鼻出血,牙齿脱落,杀猪般的嚎叫。
王珣皱眉示意停手,冷眼看着胡老三,胡老三瘫在地上,嘴巴里汩汩的冒着血沫子一五一十的竹筒倒豆子。
昨日胡老三上街闲逛时,偶遇宫内侍卫小方,小方恰好要去都尉府送马车号牌,两人本是旧相识,寒暄热乎了一阵便相约去喝上几杯。
几杯酒下肚,胡老三晕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两人离开时,胡老三已经喝了七八分,他抓着号牌胡乱往怀里一塞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路过秋艳楼时被站在门口揽客的小菊花黏上了,胡老三本就酒气上涌,此刻被撩拨的色心蓬勃,径直上楼胡天胡帝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在秋艳楼小菊花的床上清醒过来,急匆匆的赶回都尉府,尚幸一天无事,脱衣上床一觉到天明。
今早起来打理马车之时,他忽然想起号牌之事,但遍寻不着;他想:凭着都尉大人的面子,即便是没有这个什么号牌又有何妨?所以便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出了漏子。
王珣仔细的听他描述经过,胖脸上毫无表情,待胡老三话一说完他便问道:“那小方可是皮肤白净,个子矮小?”
“正是…正是…”胡老三垂着血涎含糊不清的答道。
“你出青楼之时,那号牌可在怀中?”
“这个…小人委实不记得了…”胡老三磕头如捣蒜。
王珣不再多问,挥一挥对一旁的死士道:“把他带到城外活埋了,马上去秋艳楼搜查,找到号牌后将名叫小菊花的那个婊子给我带来。”
胡老三面如土色,连呼求饶;一名死士上前飞起一脚将他踢晕,把他像死狗般的拖上马车,拉到城外一处荒郊野外活埋了。
午饭后,去秋艳楼的人空手而归,既没找到号牌,也没找到小菊花;据那妓院老鸨言道:“小菊花昨晚忽然拿出大量钱币自赎自身,赎身后连夜叫了辆马车走了。”
一名死士上前道:“据卑职等了解,那小菊花平日并无积蓄,忽然拿出大量金钱赎身相当的可疑。”
王珣思索片刻道:“速去四门查探,昨夜是否有马车出城,查明速速来报。”
死士领命而去,王珣隐隐感到不妥,结合上午在宫内的情形,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韩宅梦幻小筑前的院子里,韩暮和俊杰靠在椅子上正沐浴着正午的阳光,两人面前一张小几上两杯香茶在阳光里冒着雾气。
不远处的水榭边,谢道蕴王玉润等人正对着张彤云画的一幅画指指点点的娇声品论;而柳如眉则缠着苏红菱在一块空地上学着武技。
气氛祥和而温馨,但俊杰和韩暮的谈话内容却一点也不温馨,反而让谈论这个话题的两个人身上寒气阵阵。
“二哥可曾听到坊间的传言了么?”俊杰这段时间很忙,胡茬子布满下颚也没顾上去刮一刮,但是眼神中精光迸射,并无疲惫之感。
韩暮眯着眼仰头靠在椅子上,任阳光直射在脸上。
“你所说的可是关于皇上的某些传言?”
“正是,现在私下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朝中大臣们也都早有耳闻了。”
“小杰查到消息的来源了么?”
“…没有,但我在都尉府的眼线告诉我,广陵城几天前来人送了封密函给王珣,第二天便有这样的小道消息开始传播,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联系。”
韩暮习惯性的挠挠头,皱眉思考,半晌才道:“是否有关系,这个不敢说;但是一旦真的是王珣散布的消息,那只能预示着一件事。”
俊杰骇然望向韩暮,韩暮看着他微微点头,两人的心头一阵紧缩。
桓温终于要行动了……
韩暮和俊杰起身备马直奔谢府,这个结论的得出,让形势一下严峻起来,必须要为此事做个打算,否则突然袭来的风暴,可能会将他们临时构筑的堡垒掀翻,损毁。
王珣派去四门查探消息的死士回来报告,昨晚初更城门关闭前并无车马出城,也无单身女子出城,而秋艳楼老鸨所说的时间是在初更前的一个时辰内,王珣分析,那小菊花必然还在健康城中某处隐匿。
“除非是被指使之人灭口,否则玩个洞也要挖她出来。”王珣有恃无恐,大司马即将带兵回京,到时候,不管这个耍花样的人是谁,也要将他他在脚底,永世不得翻身。
但最近这几天没有号牌,恐怕那几个无赖侍卫还会来啰嗦一番,自己须得找韩暮小聚一番,一来探听一下谢安王坦之一方对于街面上流传的传言有何反应和看法;二来也可就此事向韩暮施压,着他查办那几名不长眼的东西。
当晚,谢安的书房内,几位简装而至的客人正秘密商议着对策;士族联盟方的骨干基本上全部到达。
宽大的书房里略显拥挤,参加这次秘密会议有谢安、谢玄、王坦之、韩暮、袁岗、俊杰、张玄、中军的几位高级将领以及外军游击统领司马荣。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表情严肃,眉头紧锁;谢安手捻着围棋子在‘啪嗒啪嗒’的闲敲着棋盘。
“诸位大人,刚才韩暮所言,相信诸位已经有所耳闻;今日请诸位到此便是要商量出一个对应的办法来,诸位就不要藏私了。”谢安放下手中棋子,打破了沉默。
王坦之动了动身子,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案几上,抬眼看了韩暮一眼道:“此流言我确曾耳闻,但此事出自何人之口,倒一时无法定论;我已叫刑部去查查这消息的来源,此事可大可小,大者可见有人别有用心,诋毁圣上,颠覆我大晋根基之祸,小者则只可能是一些片言流语,一段时日自可消除;我倒宁愿是后者。”
韩暮听得头皮发麻,这王坦之根本没有政治觉悟,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侍中之职的。
张玄皱眉道:“王公所言有些道理,我在想,这些流言是否会是敌国为动摇我大晋军心而散布的呢?”
“绝无可能!”韩暮不能再忍了,“秦国刚刚灭了燕国,此刻正肃清国内燕国流贼残兵,无瑕对付我大晋;再说了,诋毁我朝皇帝对他们有何好处?他们若有野心,最终还需大军压境,双方一决而明,根本无需做这些无用之事。试想一下,我大晋若出兵北伐秦国,还需要事先诋毁秦皇的所作所为么?”
谢安眼皮动了动,伸手示意韩暮不要激动,道:“你们分析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们可曾想过,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散布这种大逆不道的谣言,对谁有好处呢?。”
张玄道:“这个……若非是敌国,谁会从中得利呢?难道……难道……”
张玄把到嘴边的猜测给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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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骗中骗(三更到)
韩暮不耐这种无聊的推推搡搡的把戏了,他知道,其实有的人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他就是不肯说出口来,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一般。
他决定打破这些人的幻想,将事情引向一个完全没有退路的状态,这样才能让在座的各位都能抛弃幻想,同舟共济,渡过这最艰难的时刻;需要重量级道具出场了。
韩暮向俊杰示意了一下,俊杰伸手从贴身的密袋抠出一张纸条,显得极为郑重。
韩暮接过这个纸条扬了扬道:“诸位大人,在下这里有一个名单,至于这份名单如何得来,不彷告知诸位,诸位大人一定很想知道这名单是干什么用的吧?”
在座的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韩暮手里的小纸条,脸上露出渴求的神情。
“这份名单是我们借上次寿春增兵之机,在广陵安插的眼线拼死抄录;我这里有一份,都尉府的王珣手里同样有一份;名单上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间屋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谢安平静如昔,低头把玩棋子。
“从广陵得来?莫不是从桓温大司马处得来?”游击军统领司马荣问道。
“正是,从他给王珣的一封信上抄录而来,因为时间仓促怕被人发现,只抄了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已经足矣,你们自己看看吧。”韩暮将纸条递给王坦之等人。
众人伸头去看,只见纸条是一张劣质毛边纸张,上面潦草的写着十来个人的名字,谢安、王坦之、张玄、韩暮以及在座的几位统领将军全部在内,看字迹的潦草程度,显然是极为慌张的情况下写就的。
“敢问韩将军,大司马列此名单是何用意呢?”一名中军校尉疑惑的问道。
“是何用意?哈哈哈哈”韩暮大笑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就是要王珣散布对皇上不利的谣言,制造废黜当今皇上的最佳理由,待桓温大军返回京城便行那废黜之事,一旦事成,名单上的诸位便沦为诛杀的对象,这便是用意。”
座中众人呆若木鸡,原本有人抱有的幻想被击得粉碎。
韩暮趁热打铁道:“桓贼散布当今皇上乃是不举之人的谣言,又谣言圣上的几个儿子都是宫中美人和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通奸生下的,将来他们被立为储君,封为王侯,必然改换皇家血统。此番做派难道诸位还看不出他废黜皇上的野心么?”
张玄忽然咬牙道:“还有呢,上次卢竦之事,宫中淫乱不堪,恰好给了老贼另一个口实,既然有了废黜的理由,那么唯一的阻碍就是谢大人、王大人这等朝中重臣,以及我等带兵拱卫京师的将领了;平日依附于他还罢了,我等平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