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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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爸是被人害的!我都说了,你们不相信,现在我哥也找不着了!我们周家人死绝了有些人就得意了是吧?警察呢?警察都是废物!”
骆闻舟眉头一皱。
周怀信已经看见了他身边的费渡,“嗷”一嗓子就嚎了起来:“费爷我没说你……我哥……我哥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啊?那些人不得吃了我啊?哎……不行……我我我心口好疼……给我药……”
保姆连忙迈着小碎步上来,递上了一瓶不知是哪个国家产的维生素,费渡顺手接过来,照顾他吃了,安抚周二少爷脆弱的小心灵。
骆闻舟眼角一跳,注意到费渡把他那身装模作样的学生装换下来了,穿了比较正式的衬衫,重新戴上了眼镜——衬衫已经略微有些发皱,显然不是凌晨时分被叫醒时才穿上的。
手机上的信息仍在疯狂推送,据说周氏集团旗下所有沾边的子公司股票都在跌,二十四小时翻滚的海外市场上成了空头们的狂欢,看费渡这身打扮就知道他离开市局以后干什么去了。他身上还带着“既得利益”的香水尾调,此时却又仿佛好人一样,坐在旁边“真心实意”地安慰六神无主的周怀信。
“手机定位到了吗?快点!封锁现场,无关人员不要随便进出,现在消息不宜泄露——陶然立刻带人去机场调出租载客点的监控,”骆闻舟来到嗑维生素的周怀信面前,“小周先生,你哥的航班是什么时候决定的,都有什么人知道?”
周怀信西子捧心地捂着胸口:“昨天爸爸出事以后我联系他的……什么人知道?什么人都可能知道吧,我也不清楚,他平时的机票好像都是公司助理定的。”
周怀信话音刚落,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就大步闯了进来:“怀信!怀信!我刚听说就从外地赶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警察?”
周怀信听见来人声音,维生素也顾不上吃了,挣扎着从费渡怀里爬起来:“胡大哥,我大哥失踪了!”
费渡好整以暇地一整领口站起来,远远地冲那焦头烂额的中年男子点了个头,对旁边的骆闻舟说:“这个人叫胡震宇,是周氏在内地总部的实权负责人之一,是周怀瑾的大学同学,立场鲜明的‘太子/党’。”
骆闻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费渡拉领口的手,落在他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两截锁骨上,随后强行把自己的视线撕了下来,潦草地一点头,冲旁边的肖海洋说:“周家两代人先后出事,不可能是巧合,周峻茂的车祸深挖一点,不要只听那姑娘的一面之词。”
肖海洋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此时,晨曦已经不甘寂寞地从地平线一下爬了上来,原本还算安静的燕城苏醒过来,即将陷入一整天的嘈杂。
与此同时,陶然的电话过来了:“出租车找到了,车牌号是燕bxxxxx,原来的司机被人打晕扔在路边,自己醒过来去了医院,五分钟以前在医院协助下找辖区派出所报了案。现在这辆车找到了,在……”
一个技术人员抬起头:“骆队,定位到了周怀瑾的手机!”
骆闻舟一抬眼,电话内外两个人的声音几乎交叠在一起:
“白沙河岸边——”
“白沙水域附近!”
周怀信两眼一翻就栽到了胡震宇身上,被一大帮人七手八脚地抬上沙发才悠悠转醒,“嗷”一嗓子哭了:“我哥!我哥不会让他们给沉到河里了吧。我要宰了杨波那个杂种!郑凯风死到哪去了,为什么爸爸出事他也还不回来……”
胡震宇听到一半脸色都变了,连连示意周怀信闭嘴,却根本控制不住这个非主流的神经病,顿时冷汗热汗齐下,只好勉强对一干外人们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怀信还年轻,家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太受打击了,情绪有些失控,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周怀信闻言,诈尸似的坐了起来,双眼泛红:“我没胡说!肯定就是那个杂种,你们别以为能把我蒙在鼓里!那狗娘养的不安好心很久了,害死我爸和我哥,大可以欺负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是吧?连郑叔叔都站在他那边!”
胡震宇陡然提高了声音:“怀信!”
“派一队兄弟去白沙河找,”骆闻舟低声吩咐,随即转向胡震宇,“胡总,既然出了绑架和疑似谋杀,就属于刑事案件了,你们的家务事也好,别的也好,都是重要线索,隐瞒重要线索是要负责任的,希望你明白这个事的性质。”
胡震宇八面玲珑,被骆闻舟这么公事公办地逼问也没什么愠色,他伸手擦了一把汗:“是是,道理我都明白。郑老诸位警官应该也听说过,年轻时候就一直是我们周老的左膀右臂,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还是咱们集团的中流砥柱。”
“至于杨总……杨波先生,那是周老的董秘,年轻有为,确实很能干,平时太出类拔萃了,所以难免有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传到怀信耳朵里,再加上杨总是那种……你们年轻人怎么形容?‘别人家的孩子’,周老在世的时候没少拿他教训怀信,关系不太好也正常,但你要说他能干出伤害周老和周总的事,我是绝不相信的。”胡震宇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留神着周怀信,避免他又发疯,“那两位也都不在国内,昨天一出事就通知了,也在往回赶,现在应该都在飞机上,我把航班号发给你们,麻烦还在机场的警官照顾一下,真的不能再有第三个人出事了!”
杨波,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年纪与周怀信相仿,却已经爬到了周氏的高层,听起来确实很像传说中的“私生子”。
骆闻舟抬头看了费渡一眼,费渡无声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肯定了他这想法。
就在这时,郎乔忽然一路小跑着奔进来:“老大,不好了!”
骆闻舟看了一眼被她这一嗓子叫得竖起了耳朵的周家人,冲郎乔打了个手势,带着她来到了门外:“怎么?”
“你快看。”郎乔拿出手机。
“周氏继承人周怀瑾遭绑架”的消息短时间之内刷上了各种头条,下面还附带了一个什么连接已经被删了。
“我紧急通知网监删的,”郎乔说,“是一段视频,在这。”
晃动的镜头一亮,对准了一个昏迷在椅子上的男人,围着他的脸打转,从各个角度清晰地拍了一遍——昏迷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保养良好,打扮偏稳重,看不大出具体年龄,即使这么个狼狈样子,依然能看出本人相貌堂堂。
费渡只扫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周怀瑾。”
骆闻舟头皮简直有些发麻。
这绑匪不要钱,不害命,第一时间不联系受害人家属,却先把视频发到了网上,到底是要干什么?
英剧看多了吗!(注)
65。麦克白(六)
拍视频的人非常小心,上镜的除了周怀瑾本人,只有一把破木椅子和一小截绑着人的绳子,背景是一片纯黑,实在看不出什么。而那视频非常短,只有不到一分钟,对着昏迷不醒的周怀瑾拍了一通,生怕人认不出,力争让观众看清他脸上每一颗毛孔。
除此以外,绑匪一声没吭。
“发视频的人用了一堆代理,一时半会追踪不到,”郎乔说,“老大,我第一次碰见这么清奇的绑匪,他要干什么,咱们怎么办?”
骆闻舟不吭声,低头刷着手机。
郎乔反应相当快,发现视频以后第一时间做了处理,然而周怀瑾遭不明人士绑架的消息还是仿佛长了翅膀,在好几个关键词的围追堵截之下,竟依然□□地流窜在网络上。
骆闻舟问:“这是什么时候传到网上的?”
“早上六点。”
六点整,是这个城市开始苏醒的时候。
除了闹钟,还有什么比一个有头有尾有转折的八卦更提神醒脑?
旁边费渡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问:“骆队,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躲远一点配合调查?”
郎乔不明所以,冲他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音:“啊?”
“啊什么,他也是嫌疑人之一,”骆闻舟把电话抛给郎乔,毫不客气地转向费渡,“我现在需要知道哪些人可能参与了这件事,背后有哪个团队在参加炒作,你给我一份名单。”
周怀瑾十分低调,并不怎么上镜,几乎没几张清晰照片流出来,普通老百姓认识明星认识演员,但谁会知道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富二代长什么样?
那么这一段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到底是怎么引起这么多关注的?背后是谁在推?
周峻茂车祸死亡事件和周怀瑾被绑架事件,乍一看息息相关,好像是有人想杀了老的又朝小的下手,里头似乎藏着一桩千丝万缕的“豪门恩怨”,可细想起来,却又很奇怪。
姑且认为周峻茂的车祸是人为,那么策划这起事件的人无疑是要人命,而且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人命——在肇事司机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警方如果查不到确切的谋杀证据,很可能会把这起案件当做交通事故处理。
可是周怀瑾被绑架案则太过招摇了,几乎带着明显的炫耀与炒作意味,两起事件的目标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太说不通了。
而这样把绑架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除了让警方和民众疑神疑鬼之外,还对谁有好处?这么个敏感时间、这么个敏感事件,能从中渔利的,似乎也只有那群想借机从周氏身上磨牙吮血的资本家们。
譬如费渡之流。
如果不是因为市公安局属于“非卖品”,某个人这一晚上赚的钱估计已经够买俩市局了。
“我可以给你几个我熟悉的,”费渡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发了一封邮件,又说,“但你要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在寻找投机的机会,散户不提,搀和到这件事里的机构就不知道有多少,我可不是神仙,谁都认识。”
“能在燕城机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走,怎么看怎么像地头蛇干的,”骆闻舟目光如刀似的落在他身上,“总不会说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你不熟的吧,费总?”
“现役嫌疑人给你一个建议,仅供参考,不一定对,”费渡有理有据地说,“我猜绑匪和推手或许联系过,但推手未必就是绑匪,也未必事先有过勾结,虽然《资本论》里说‘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但我个人认为,这个评价实在太不友好了,现实里大家都知道,就算利润是百分之一千,也得有命拿才行。骆队,我们虽然吃人血馒头,但是我们不吃人。”
这话说得要多冷血有多冷血,要多混账有多混账,骆闻舟冷冷地看着他,一瞬间,他们俩好像又回到了何忠义一案里,费渡为张东来做不在场证明在市局大放厥词的时候。
“行吧,换个准确一点的说法,”费渡一摊手,微笑着火上浇油,“我们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吃人。”
郎乔被这种凝重又僵硬气氛吓住了,总觉得他俩下一秒就会大打出手,互相寸步不让的目光好像科幻片里的光波武器,简直要在空中撞出特效来,她心惊胆战地站在旁边,很想试着缓和一下气氛,苦于完全不知道他俩因为什么呛声,半天也没琢磨出合适的措辞,恨不能飞出去把奉命搜查白沙河流域的陶然换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骆闻舟却忽然率先移开了视线,主动退出了这一轮无声的剑拔弩张。
他平静地说:“从视频最早发出到惊动全网,总共不到半个小时,这个操作显然有非常成熟的模式,幕后推手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且很有可能跟周氏有势不两立的竞争关系,加上这条线索,你多长时间能给我名单?”
骆闻舟话音刚落,费渡的手机就响起了悦耳的邮件提示音。
费渡好像心里早就有数似的,看也不看就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骆闻舟:“那我估计也就两三家,这是我助理发来的名单,你可以约谈负责人了。”
说完,他不再看骆闻舟,一手插兜,抬脚走回周氏气派的大宅,十分不见外地从保姆手里接过一杯红茶,和哭哭啼啼的周怀信说话去了。
骆闻舟低头扫了一眼他手机上的邮件内容,替费渡办事的显然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单给出了可疑的操作方,还附了相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之前操作过的案例简介,几乎就是一篇精致的小报告。
骆闻舟把邮件转发给了郎乔:“你跑趟腿,走个手续,这次我们不光要约负责人,还需要查询他们的工作邮件、通讯记录与财务情况,得有权限,还得找几个经侦的兄弟来帮忙。”
他吩咐起来是三言两语,对郎乔来说是一大堆琐碎的工作,光听就觉得汗毛都炸起来了,偏偏骆闻舟还补充了一句:“费渡那句‘推手不见得认识绑匪’的推论如果是正确的,下一刻没准会发生什么,这变态为了博人眼球,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受害人就危险了,你快点,别耽搁!”
郎乔倒抽了一口凉气,被他凭空加了两吨半的压力,再也顾不上管过气上司与小鲜肉之间的暗潮汹涌,撒丫子就跑。
长时间无人操作,费渡的手机自动锁屏了,锁屏的背景是系统默认的,金属的外壳被骆闻舟握得发热。他抬起头,远远地看向费渡,见他正和胡震宇、周怀信他们十分熟稔地说着什么,肢体语言十分放松,大概是在交代周怀瑾被绑架一案的调查进展吧——骆闻舟没去管他,反正费渡不至于说错话。
很久以前,骆闻舟觉得费渡是个危险分子——
虽然人类的高尚与卑劣是上下不封顶的,但从小在法制社会的秩序中长大的普通人,在非极端情况下,思维还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好比如果得知有人在聚众干坏事,正常人的反应无外乎是“勇敢好奇地去调查一下”、“有理有据地向有关部门举报”、“懒得管默默走开”等等,偶尔有道德比较败坏的,或许会禁不住诱惑同流合污。
但类似杀一个人抛尸到人家的活动地点,借以引起警察注意这种想法,就不怎么常态了。
和平年代里,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