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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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刺杀雷矛星的这把刀比之前的第一刀长出两倍,又窄又薄,原先缠在腰间,说柔至柔,说刚至刚,一望便知是来自缅甸、老挝等地的缅铁软钢刀。
“可是,我是你爹呵……”雷矛星身痛加上心痛,嗓音已经扭曲。
阿达摇头:“我只知道上敬主人,下敬宝刀。除此之外,天上地下,唯我独活。”
岳不群斜坐在轮椅里,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眼前看到的是明湖风月、佛山苍翠一般。
小虫落在手背上,我体内的不舒服感顿时消除,眼前的景物也立刻变得分外清晰。
“谢谢。”连城璧在我身后低语。
我用身体挡住苗素贞的“眼蛊”,等于是飞身堵枪眼,只有真正珍惜连城璧的人,才可能做得到。
“你无恙,我才能安心。”我没有转头,只是轻声回应。
“谢贵客宽恕。”苗素贞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对雷矛星的死也是毫不在意。
“弑父……阿达,你走的又是一条……老路,我把你带出霹雳堂,指望济南的山山水水能改善你的暴戾的秉性……能让你别重复我的老路,可我失败了,这是命啊,老天有眼,让我还上一代的债啊……”雷矛星哽咽起来。
“说完了吗?”阿达问。
雷矛星凄怆地仰天长啸一声,震得密室中的空气也嗡嗡作响。
岳不群皱眉,举手捂住耳朵。
那个不经意的动作仿佛是一道号令,阿达撤身抽刀,雷矛星身前身后的两个洞一起飒飒飙血,长啸声立止,变成了沙哑的*。
“雷老师,今天,你不该来。”岳不群悠悠地说,“可是,话说回来,你不来,我又怎么有机会锄奸?多年来,你把霹雳堂的情报卖给我,总是奇货可居,索要高价,我全答应你了,绝对没有还过一次价。你不该啊,把樱花别墅里的所见所闻全打包成情报,卖给其他势力。知道吗?七个月来,我单单是应付种种刺杀,就浪费了十分之一的精力,后面的万人坑里都快埋不下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是江湖前辈,是霹雳堂‘矛’字辈在册的高人,我敬你一丈,连你的一尺都换不回来。雷老师,你崇拜燕王府,干脆投身为奴,改姓为燕就可以了,何必吃着我的饭,又唱着燕王府的赞歌?所以,我不得不杀你,了结这件事。再有,你也很明白,当年你弑杀令尊雷剑魂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冤冤相报,代代回响……”
最后的话,雷矛星听不进去,已经侧身倒地,撒手人寰。
岳不群挥挥手,阿达弯腰拖起雷矛星的双脚,一路将死尸拖将出去。
“不好意思,这一局,二位双赢,我赔双倍。”岳不群说。
苗素贞点头:“好,小岳,我该感谢你,还是责怪你?”
岳不群讶然:“什么?苗老师,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苗素贞指向我:“没有你今天的局,我就见不到这位贵客,也就还不了蛊王的报恩令之债。这一点,谢谢你。但还有一点,你杀了雷老师,毁了今天这麻将局,害得我白跑一趟,没有尽兴过瘾,那我真的就要责怪你了。”
嗡嗡嗡嗡四声过后,苗素贞突然双脚蹬在麻将桌上,将身下那张椅子飞转起来。
椅子本来就是转椅,中轴转动极其灵活,而且四只脚轮十分滑溜,是以她借着那一蹬之力,整张椅子一边转一边向后飞退。
苗素贞的双臂、双腿同时举起,“嗡嗡嗡嗡”声立刻提高了十倍。
我丝毫不敢怠慢,飞身而起,拖着连城璧后退,避到门边的角落里。
阿达出去时,已经将门关上,之前我也敏感地听到了门内的三重暗锁“嗒嗒嗒”自动锁闭的声音,所以此刻根本不多费力气去拉门把手。
“趴下,不要抬头。”在退避过程中,我低声警告连城璧。
她的双脚落地,身子立刻向着墙面蜷曲卧倒。我仰躺在她身上,用身体遮住她的同时,仍然睁大眼睛,关注麻将桌边的情形。
我的视线被一种奇怪的、扭曲的灰色帷幕遮住,细看,那帷幕竟然是由上万条半寸长的细虫组成。细虫在空中飞翔扭动,彼此指爪勾连,结成了蜿蜒涌动的虫阵。
虫阵中央,困住的就是轮椅上的岳不群。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想起了离开镜室前的一战。细虫之蛊是楚楚那一派苗疆炼蛊师的绝艺,当时楚楚正是以千百细虫啮噬强敌。所以,苗素贞与楚楚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相近关系。
想到楚楚,我就想起了神秘的“杀楚”行动。
许多人为了这两个字而亡,但真正的“杀楚”行动似乎已经没了消息。
岳不群本来斜坐在轮椅上,突然挪动身子,变成正襟危坐的姿势。
“打麻将的最高境界,不论输赢,只论成败。最先赢到手的是纸,最后赢到账户里的才是钱。所以,我从不看上半场输赢,只看最后一局。雷老师死了,今天的牌局已经到了尽头,请大家看我最后一副牌——”
他双手缓缓地拂过桌面,手指所到之处,所有麻将牌都像被强力磁铁左右的铁块一般,自动翻牌、码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
我运足了目力,才勉强看清,他的十指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触麻将牌,把普通人需要两秒钟、三秒钟才能完成的动作,在十分之一秒内就完成了。
所以说,他双手拂过牌桌的动作虽慢,却是以一个人代替四个人码牌、切牌。
“我从不出千,只凭脑力计算——”他迅速地掷骰子,替四家人摸牌、理牌、出牌,犹如一架高速运转的纺织机器一般,梭子来回疾飞,次序丝毫不乱。
摸到第七轮牌之时,岳不群推倒了自己的牌,那是一副三东、三西、三南、三北外加两张红中的牌,被称为“四风会、大四喜、四暗刻”,是需要将牌面下注连翻三倍的超级好牌。
“在关键的一局里,我只能通杀四方,以杀敌来确立胜利地位。苗老师,你的虫子虽多,却不适合在这里释放出来。”赢了那副牌,岳不群的气势并未见涨,反而越来越平静,根本不在意苗素贞放出的蛊虫。
“果然好牌技。”我忍不住赞叹。
岳不群百忙之中向我拱手:“谬赞了夏先生。”
虫子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在岳不群的轮椅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灰色“虫球”,看上去诡异而恐怖。
也许很多人不希望看到岳不群丧命,他在这里,就能汇总并提炼出很多对江湖人有用的消息。
在很多人眼里,岳不群是无害的,不会直接参与到江湖战斗中去。所以,此人活着,反而对江湖的贡献更大。
昔日江湖上有一位,其地位和作用与今日的岳不群极为相似。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位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江湖却因为参与金钱帮犯上作乱的暗杀行动而遭正义人士诛杀。
“‘杀楚’是什么?”苗素贞叫起来。
她开口说话,虫阵的合围压迫之势就有所减弱。
那也是我想问的一件事,苗素贞问了,我立刻集中注意力,等着岳不群的答案。
“你想知道?”岳不群笑了。
“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如果说得好,或许我就收了蛊虫,从此大家一拍两散。”苗素贞回答。
我忽然意识到,岳不群一直都没有失去对局面的控制。在“虫阵”包围之下,他从容地打出了那样一副好牌,相当于一心多用,只拿出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注意力来对抗苗素贞。
这种情况下,苗素贞罢手,实属不智。
“杀楚就是杀一个人,但这人未必姓楚,那个字只是象征性的意义。当这消息第一天传出来时,有人以为是猎杀你们的楚王,甚至是楚王膝下、你们口中的‘幼主’楚楚,其实已经大错特错了。杀楚,是一个全部江湖人物身不由己被卷入的大事,一旦启动,至少对亚洲江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你问我这两个字的意义,其实也算来对了,因为我就是‘杀楚’要杀的人。”岳不群讲到最后,自己先淡淡地笑起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在开玩笑——”
他是个重度残疾之人,江湖同道不会纠集那么多高手汇聚济南,只为杀他。
苗素贞大概不这样想,而是暴喝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虫阵猛然收紧,把岳不群的身体连同轮椅一起锁住。
立刻,牌桌边多出来一个直径一米半的灰色虫球,早就看不见岳不群的脸。
我看过细虫啮噬人体的超快速度,正常情况下,岳不群基本是没救了。
苗素贞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真是没想到。”
她向牌桌那边走了几步,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口中念念有词。
“别放松警惕!”我大声提醒她。
如果世界上有一件事人人都认为不可能,那么它一定是另有蹊跷,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岳不群是主人,苗素贞是客人,而“客不欺主”的真理已经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自然就有它的道理。
“他不可能再翻身了,这些虫——”苗素贞向我转身,眼角眉梢已经挂上了喜色。
她的喜悦维持了没有三秒钟,虫球之内突然射出了一张麻将牌,飞旋如回形镖,不偏不倚,切中了苗素贞的鼻梁。
跟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牌依次飞出来,贴在苗素贞脸上,每一张都深入半寸。
剧烈的疼痛硬生生地改变了她的模样,把她的五官扭曲成了麻花。
“我已经拿到了那么好的牌,你还想玩,玩够了吗?你还有什么牌能胜过它?当然,你也可以做‘大三元’,以牌面字符的高低来压制我的牌。可惜啊,我手边还有两张红中,就算你要做,也只能做小三元之类,无足挂齿,怎么能抵得过我‘四风会、大四喜、四暗刻’?”岳不群大笑。
的确,当他在虫阵之中摸到那样一张好牌时,这一局已经无人能够再胜过他。
我判断他的人生“大恶”,但他却以“大糊”来应对,以攻对攻,并不受我的命相批注影响。
苗素贞踉跄了一下,噗通一声向前倒了。
“天下万物,皆有其主;天下万事,皆有其王。在这里,我就是主,我就是王,没有人能撼动我的地位。客难欺主,强龙难压地头蛇,哈哈哈哈……”岳不群再度大笑,气势嚣张,无法无天。
我的判断没错,他从未失去对现场形势的控制,无论阿达弑父还是苗素贞逆袭,全都在他的冷静步调之内。
正如没人能够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升到半空一样,这一役中,雷矛星、苗素贞就是妄图摆脱地心引力的白日飞升者,而岳不群则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地心引力,牢牢地控制着所有人。
我只防守,并不进攻,所以免遭其害。
“贵客……贵客,帮帮忙,把我杀了,我不想落到他手里……”苗素贞乞求。
那四张牌分别是东、西、南、北,正是岳不群糊完“四风会”之后剩余的四张风牌,已经毫无用处。
苗素贞的处境亦是如此,一旦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即遭岳不群痛下杀手。
我下不了手,因为苗素贞为了报效楚王之恩,甘愿与岳不群翻脸,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她够精明,知道落在我手里,会生不如死。”岳不群说,随即,他弹弹指甲,无限鄙夷地补充,“可是,她根本就错了。只有对那些有价值的人,才值得别人严刑逼供。时间是最宝贵的,我一向都不喜欢在无价值的人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时间,就像对待雷老师那样。”
他望着我,眼中闪着变幻莫测的光。
我缓缓站起来,迎着岳不群的视线。
“我有价值?”我问。
“当然。”岳不群坦然承认,“价值无限,巨大无比。所以,我才会请你入局。”
“我的价值何在?”我又问。
岳不群双手一伸,向着苗素贞招了招手,那四张麻将牌便飞回到他掌心里。
“我们两个人玩一局,你就知道自己的价值何在了。”他说,“圣人造围棋而昭示生命哲理,贤人造象棋而透露攻杀战法,哲人造麻将牌而祸乱庸民之心。在我看来,天下万事万物,皆可入局。如果我辈能效法天地,以万事万物为刍狗,那么就能凌驾于这世界,成为飞天之龙——”他将四张牌混入桌面那些麻将牌里,再次双手拂过牌面,四排麻将牌整整齐齐码好。
“请。”他说。
请将不如激将,但我并非受他所激而入局,却是因为我已经窥见了他生命里最微妙的罩门。
无论什么样的大人物,只要窥见对方罩门,必可一击杀之。
第265章 温侯银戟吕凤仙(1)
中国人对于麻将的热爱是无底线的,历朝历代,都有各种版本的《麻将经》问世。在诸多理论中,“手风”是一项谁都避不开的谜题。
普通人无法解释“手风”的神秘性,就像无法解释人生的“运气”一样。
在奇术师这里,却是可以用“奇门遁甲之术、直觉、第六感”来解释。每一轮摸牌,摆在面前的都是十四种选择,打哪一张留哪一张,都会直接影响接下来的牌局。如果强行计算的话,一局结束,每张牌引发的可能性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比起围棋的落子路数来,只多不少。
所以,人不可能在十几秒内用脑力去穷尽所有变化。时间上靠不起,思维精力上更靠不起。此时,只能凭直觉去做,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窥见岳不群的生死罩门就在于“快慢”二字。
他太淡定,总是等待敌人的杀招全部用尽后,才绝地反击,一举击溃对方。
往好里说,他这叫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往怀里说,他这样做,先机全失,总是在被动中应敌,一旦底线被敌人摧毁,那么就变成了一把漏勺,处处防守,处处遭人击穿,最终溃不成军。
“夏先生,你好像胸有成竹?”岳不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