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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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龛开凿在万仞绝壁之上,向上、向下望去,全都是陡直的悬崖。向前看,则是茫茫云海,不见一物。
我以为前面是虚空一片的,但向前伸手时,却被看不见的硬壁挡住。
“我被封在这里了。”我无奈地低语。
转头向两侧石壁上看,却见无数短短的斜杠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从上到下,无处不在,至少有几百行、几十万条。斜杠不是用笔写上去的,而是略略泛白,应该是某个人用指甲划上去的。
我知道,被困者在没有钟表计时的情况下,总会用斜杠来记录自己被困的天数,一昼一夜就划下一条,直到脱困为止。当然,除了脱困,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困死”。
“蟹脐。”这是我定下心来后想到的第一个词,而且笃信自己的判断。
生命濒临死亡之际,我侥幸不死,借助于旋转之力逃离了锥形空间,抵达了闻长老说的“蟹脐”,一个理论上存在,但却无人找得到的地方。
我振作精神,盘膝打坐。
时间宝贵,我没有闲情自怨自艾,必须抓紧这段独处、自囚的时间捋顺生命里所有的事。
我首先想到的是,闻长老一死,追查铁公祠事件的线索又断了,这是最大的失误。我几次进出鞭指巷,就是为了与红袖招联手,利用“癔症之术”控制闻长老,诱使他说出铁公祠那一夜的真相。人算不如天算,不但行动无果,反而导致闻长老被杀、我又被困。
接着,我想到的是燕王府这支势力的动向。燕涂鸦一死,燕歌行一定会独揽大权,成为燕王府未来的传人。以他的为人,或许会将燕涂鸦的死记在其他人的账上,高举为燕十三少报仇的大旗,常驻济南,借机谋夺神相水镜。
在这种变化中,我仍然可以相信连城璧,就像她仍然相信我一样。她和秦王会不肯屈居于任何势力之下,将来终归会与燕王府决死一战。
那么,她要对抗燕王府,首先要对付的是八神将中剩余的七位。看起来,燕王府胜算极大,中原江湖无人能够稍挫其锋。
我如果能脱困,一定要与连城璧紧密联手,成为牢不可破的盟友,彼此信任,永结友情——没错,我们之间只有并肩作战的友情,不会再有其它任何发展。任何时候,我心里只有唐晚。白芬芳说得没错,无论唐晚是死是活,都已经独占了我的心。
白芬芳借助于“画梦之术”探索过我的内心,她连我的潜意识都读懂了,所以她才是真正了解我的人。
“画神”白芬芳、“书神”是燕歌行麾下的两大高手,他们一个无所不知,一个无所不画,自始至终高瞻远瞩,提前预判出江湖形势的走向,为燕王府的每一步行动都树起了明确的路标。
我希望连城璧能认清这一点,早早针对这两人伏下必杀的手段。
另外,乱局之中,“鲛人之主”又成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我极力思索自己看过的资料,把跟“鲛人之主”有关的片段全都集中起来。
过去几年中,曾有名为《加勒比海盗》的系列电影风靡全球,情节奇诡,引人入胜。我仔细研究过该电影的剧情资料,很大一部分就是参考了中国古籍中对于“鲛人之主”的描述。当然,电影只是电影,为了吸引观众,不得不做出很多玄之又玄的设定,将鲛人、海盗、海怪、海眼、海门、海上阴阳通道等等与大海有关的奇闻异事全都“一锅乱炖”,最后弄了一个四不像出来。
按我的思路,“鲛人之主”名为海上霸主,却有极大缺陷,因为它只能游弋于深海之中,不能到陆地上来。一旦遭到诱骗,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大海,就会成为别人的砧上鱼肉。
当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针对“鲛人之主”时,这海上霸主就岌岌可危了。
在这里,我必须提到幻象中那独自驾船出海的披甲将军。他的目标是“鲛人之主”,却因为某种原因,死于淬毒短刀之下。
“我杀了我、你杀了你”——这是他给我留下的两个不解之谜。
那么,我同时也在思考:“为什么有人打‘鲛人之主’的主意?奇术师们生存、攻讦、纵横、驰骋的江湖不都是在陆地上吗?难道将来会有一场旷世海战?就像上世纪刚开始的甲午海战一样?”
甲午海战是国家之耻,其案例过去屡屡被用于爱国主义教育。彼时,非船不快,非炮不重,非射术不精,非指挥不当,最大的问题在于,双方海军对于天时、地利的掌控。
查阅甲午海战的分析资料可知,日军战船趁着潮汐上涌时高速狂攻,选择了中国战船上炮塔无法击中的死角。同时,海潮带来了无数海带,卷住了中国战船的水底转向轮,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战船都在被动挨打,连续被击沉。
海军专家分析这个案例时,只会将惨败归结于船长指挥失误、水手操控生疏、炮兵懒于操练,指出的全都是表面问题。
很多爱国的奇术师却从另一个角度剖析此战,指出日寇有可能操控了“鲛人之王”,借助“非人”的力量,抢占了战争的先机。
纵观二战史就可以知晓,无论是珍珠港战役还是中途岛、硫磺岛、马来诸岛、越南湄公河沿岸发生的大大小小战争,只要是水战,日寇总能以少胜多,起死回生。
所以,奇术师们百分之百相信,日寇与“鲛人之主”有着某种神秘的默契。或许,这也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在二战后长期巡视大海的主因,他们不想重蹈二战覆辙,务求控制“鲛人之主”,以此将全球的海、陆、空控制权牢牢握在手中。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豁然开朗——“‘鲛人之主’是各方争夺焦点,‘神相水镜’是另一个焦点,两个焦点全都与‘水’有关。怪不得扶桑忍者集团大规模集结于本城,原来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那么,接下来,只要围绕敌人的目标布局,就会一直占据主动。”
“蟹脐”永远都只是一个托辞,代指一切可以供人不受干扰、深刻长考的空间。围棋高手的长考是最耗费精神的,所以最初的日本弈道高手才有“呕血局”出现,因过度耗神而当场呕血甚至一病而亡。
唯有身处“蟹脐”这种独立空间之内,才令思考者的精神收放自如,不浪费一丝一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得感谢闻长老设下的圈套,他想控制那神秘巨力,反而为其所杀,后来令我误打误撞,进入了“蟹脐”中进行长考。
“闻长老死了,其他黑衣人应该都还活着。他们当年追索神相水镜,如果这目标没有达成的话,一定仍然贼心不死。下一步,只要我掌握神相水镜的线索,他们就会自动送上门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见黎明曙光的夜行者,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必全部歼灭黑衣人,为大哥报仇,给铁公祠事件划上圆满的句号。”我淡淡地自语。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的确应该做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无论任何时候,都能不动声色地进退行止,做大人物应该做的事。
闻长老临死前,曾经叫嚣“只有大佬们才能玩江湖游戏”。他一定自诩为“大佬”之一吧,转眼间,他就带着他的大佬之梦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命中有时自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闻长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典型,足够令后人引以为戒了。
长考之后,我以打坐姿势入睡,灵台清明,毫无杂念。这样的睡眠过程,一小时的体能恢复程度能抵得上平日的八小时甚至十二小时。
一旦醒来,我立刻着手思考“童男童女献祭”事件。这件事的核心是“魇婴之术”,冰儿、闻长老全部死亡,丐帮这边应该会偃旗息鼓,再也不做这方面的尝试了。那么,已经被“魇婴之术”控制的秦公子呢?他的结局又是如何?秦王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弃了,这步怪棋究竟剑指何方?
也许,我该跟秦王好好地面谈一次了。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必须是在不损害本城百姓利益的前提之下。否则,就是我夏天石之敌。
第三度长考时,我想的是洪家楼教堂下的那些宋徽宗瘦金体符箓。符箓尽头,纠结为一点,细细思量,与闻长老设置的锥形空间有何不同?在古运兵道中布下那样的奇术阵势,一定也是有某种强烈的诉求。如果在这里能够抵达“蟹脐”,在那里也有可能做到吧?
不知不觉中,我的思维焦点又落在红袖招身上。
她与那幅吸人为皮的古老壁画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我总是看不透她,即使她自称已经向我袒露心迹,我们之间仍然隔着一层淡淡的迷雾。
“无论如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思来想去,还是要防着她一点吧。”这就是最后的定论。
睡醒了便长考,想累了便打坐入眠,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十几次之后,我心里所有的结已经打通,再也没有黑暗困惑了。
第375章 蟹脐之内的长考(3)
在最后一次长考过后,我醒来时却不在石龛之内,而是埋在一大堆废墟之下。在我的身体上方有两大块钢化玻璃互相支撑,搭成了一个狭窄的窝棚,正好庇护住我,免遭砖石埋没。
我匍匐前行,从乱石堆里爬出。
时间大约是下半夜,四下无人,只剩路灯孤寂的光影。
我辨别方向,发现自己站在趵突泉北路右侧,左边是乾元饺子城,右边则是一个小小的露天游乐场。
以前乘坐41路公交车经过这里时,经常看见饺子城里高朋满座、笑语欢歌,也曾看见游乐场里开心戏耍的孩童和他们的家长们。
此刻,万籁俱寂,饺子城黑着灯,游乐场里也空无一人。
我跨过游乐场的围栏,坐在旋转木马上,一边掸着浑身的尘土,一边仰面沉思。
进入、退出“蟹脐”的过程十分费解,没有任何踪迹可寻。这样一来,下次要想找到长考之地,就十分麻烦了。
“或许是上天要我变得更聪明一点吧,才让我大难不死,留一条命下来。感谢上天,感谢上天——”我抬头向上望,正好有一颗闪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西南天空直奔东北。
“做奇术之王,为国效力,为民众伸张正义,为大哥报仇……”那流星去得太快,我许到最后一个愿的时候,流星已经泯然无踪,消失于浩渺的天际。
枯坐了半小时后,一辆巡逻车闪着警灯缓缓地开过来。
两名警察跳下车,手按着腰间的橡皮警棍,谨慎地向我靠近。
“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发什么愣?”一个胖乎乎的警察问。
我斜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喂,兄弟,大半夜的,别想不开啊!有什么事,回家睡一觉就什么事都忘了,对不对?”稍微瘦一点的警察吆喝。
我跳下木马,转身要走。
两名警察前后包抄,将我拦住。
“身份证给我们看一下,家住哪儿,电话多少?”胖警察耀武扬威地吆五喝六。
我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顺便报了连城璧的电话号码。之所以如此配合,是我根本不想跟这两个警察废话。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巡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口角冲突。
胖警察忙着在通讯机上查我的资料,瘦警察则打通了连城璧的电话。
“一个姓夏的小伙子说是你朋友,他在趵北路小游乐场这里,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方便的话,你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瘦警察慢悠悠地说。
“啊?什么——”平日沉着冷静的连城璧在电话那端暴喝一声,吓得瘦警察浑身一哆嗦,险些脱手把手机扔出去。
“快把电话给他,我要跟他通电话,快——快——快——”连城璧一连声地吼叫着,声浪冲破手机扬声器,把胖警察都惊动了。
“这……你这朋友有病吧?这么大声,吓唬谁呢?”瘦警察嘟囔着,把电话递给我。
我只“喂”了一声,连城璧就已经泣不成声:“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夏天石没那么容易死……我已经把眼睛都哭瞎了,老天有眼,又把你送回来了。夏天石,夏天石……哈哈,你果然没死,我的直觉总是很准的,说你没死,就是没死,哈哈哈哈……”
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抒发感情,我只有耐心听着,连连苦笑,还得忍受着两名警察的白眼。
“能不能过来接我?”我问。
连城璧大笑:“我刚刚说过了,我眼睛都哭瞎了,怎么过来接你?刚刚打电话的是警察对吧?让他们送你,送到经十路、山大路交叉口的深浅大厦来。我在大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手机开着免提,两名警察听见了连城璧的话,气得直咂嘴。
“喂,你这是什么朋友啊?大半夜的,叫她来接也不来?我们还得巡逻呢,你这——”胖警察叽叽歪歪,看样子是不想接活。
我没理他,跳过护栏,直接钻进警车里。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应该受到“护送回家”这种待遇。况且大半夜的,我也懒得在路边等出租车了。
两名警察上车,先向总台汇报情况,然后掉转车头,向南前进。
“要是前几天鞭指巷不出了那事,巡逻也不用这么勤了。半小时就得来回跑一趟,多烧多少汽油啊?再说,那边的地下爆炸是个意外,听说是煤气管道爆了,又不是刑事案件。唉,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明天早上还得到所里值白班,又摊上这么个半吊子小子和他的二子朋友,就算咱哥俩倒霉吧,倒大霉吧!”胖警察一边开车一边叨叨,满腹怨言,一肚子苦水。
车子到了西门路口,向左一拐,上了宽敞明亮的泉城路。胖警察深踩一脚油门,车子立刻提速飞奔。
我记起来了,失去意识之前,曾经听到过两次爆炸声,也感受到了大地震动。事实上,进入地底黄金屋后,我们两伙人都带着*。
要想消灭那股巨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发大爆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