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陷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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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窗外，寒风凛冽。
　　顾景言搂着文谨，双手在她的背后轻轻拍打，抚慰着她，这个令他心疼的女孩，她的哭声渐渐微弱，身体却忍不住地颤抖，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今天我采访完刘叙北，我见时间还早，就想去见见王海东，昨天我们去了他家，我觉得他……挺可怜的，我们聊了许多，也挺愉快的，后来监狱长叫他收拾东西准备出狱，我就说我在外面等他，后来出监狱的时候，就被记者拍到了……”她垂下眸子，眼底里的情绪低落：“我……做错了么？”
　　她的最后一个问句几乎是颤抖着问出来的，那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委屈和脆弱。
　　顾景言轻轻松开她，让她与自己对视，他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眶已红了一圈，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是那样清晰，泪水早已哭花了她的脸，他靠近她，一个吻落在她的额上，接着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说过，记者的任务是传达事实，在工作的时候不能带着自己的情绪，你戴着工作证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记者，这已经表现出了你的情感倾向，尽管王海东在这次事件里也算是一名被害者，你可怜他，想帮助他，也不能在戴着工作证的时候。议论和情绪，在新闻里永远是交给观众的，如果你想发表言论，也一定要在摘下记者这个头衔的时候。”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落入她的耳里，文谨还未完全消化，又听见他说：“所以，接下来的眼泪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咽回去，因为没有人会看得到，我也不会安慰你，知道了？”
　　文谨哽咽着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泪咽回去。
　　顾景言见她的模样，既可怜又心疼，说话时带着不自觉的温柔：“相信我吗？”
　　“嗯。”
　　他低下头，鼻尖不经意地扫过她的额头，柔声道：“现在你所遇到的就是所谓的舆论，它可以捧一个人上天，也可以让一个人跌入地狱，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不管别人说什么，不要看也不要听，相信我就好。”
　　“好。”
　　顾景言勾了勾唇，重新拿起打湿了的毛巾，轻轻擦拭她哭花了的脸颊，他边擦边说：“小花猫，是不是该吃饭了？”
　　文谨摇头，目光中满是茫然：“我还不饿。”
　　顾景言耐下性子，声线低沉：“那我饿了，陪我吃，好不好？”
　　文谨吸了吸鼻子，刚刚才消了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她那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张，应了声：“好。”
　　顾景言抱起她，把她从腿上移到沙发上，接着握着她轻轻颤抖的手，柔声询问：“想吃我煮的，还是叫外卖？”
　　文谨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他：“外卖，我不想……离开你。”
　　一刻都不想。
　　顾景言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又亲了亲她红红的鼻尖，这才回答她：“好，我去订外卖。”
　　—
　　顾景言重新打开了电视，调到音乐频道，他知道她无心欣赏，但他知道，一旦安静下来，她就会胡思乱想。
　　外卖送到了，顾景言不知道她想吃什么，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他便点了三四样粥，让她挑。
　　文谨坐在椅子上，指了指皮蛋瘦肉粥，顾景言把粥打开，递到她的面前，出声提醒：“慢点吃，还很烫。”
　　顾景言自己便随手拿了一碗粥吃。
　　文谨整个人都不舒服，哭过之后感觉脑袋晕晕的，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文谨便放下调羹，看了看他：“我吃饱了……”
　　顾景言瞥了眼她碗里的粥，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他皱起了眉，厉声道：“过来。”
　　文谨听话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就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下，文谨自然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今天的胃口是当真不好，她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顾景言抿了抿唇，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他的动作便放轻了不少，片刻后，她便停止了挣扎。
　　顾景言把她没吃完的粥拿过来，舀起一勺粥，他凑上前吹了吹，确认不会烫嘴，再递到她的嘴边，文谨张开嘴咽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不觉间，一大碗的粥已吃了一大半，顾景言放下调羹，摸了摸她的肚子，靠在她的耳边问：“吃饱了？”
　　文谨点头。
　　他微微勾起唇，“喜欢我喂？”
　　闻言，文谨低头看了眼碗里的粥……大半碗的粥全部都进入了她的肚子里，她垂下眸子，不再应声，她脸上的红晕已透露了她的羞色。
　　她从他的腿上跳下，脚上什么也没穿，光/裸/着脚跑回沙发，她刚坐下，视线不自觉地让他那瞟了瞟，见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且皱着眉，不等他说话，她已老老实实地把鞋子穿上。
　　顾景言收拾桌子时，就见文谨在沙发上翻来翻去，嘴里念叨着：“手机呢？”
　　他抬起头，“找手机？”
　　文谨头也不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做什么？”
　　她随口回：“发条微博。”
　　顾景言不确定地应了声：“嗯？”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能逃避，总得道个歉吧？”
　　顾景言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电视机旁的柜子：“在那。”
　　文谨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编辑、发送：
　　＇对不起。＇
　　发送成功后，她便关闭了微博，没有看任何评论、私信。她知道，就算她道歉，网友的冷言冷语依旧不会停止。
　　发了总比没发好，至少让自己心安。
　　顾景言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文谨那小小的身影抱着一个抱枕，脑袋靠在沙发上，双眸轻轻闭着，似乎是睡着了，眼见她的脑袋越来越斜，就要倒下时，他快步上前，用手撑住了她的脑袋。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弯下腰脱下她的鞋子，打横把她抱着走进卧室，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脱去外衣后，用被子把她盖得严实。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回到客厅，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新闻社发表了一条声明：
　　＇此次事件是我社的记者考虑欠佳，我们将对其进行批评教育，谢谢各位对我社的监督。＇
　　—
　　文谨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原始森林，老虎、狮子都追着她跑，她满身是汗，已经精疲力竭，这场追逐却依旧没有停止，四周都是她熟悉的人，顾景言、李大白、陈轩，他们都在无情地嘲笑着她，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眼见着她就要成为狮子嘴里的猎物。
　　“啊——”她惊呼出声，从梦中醒来。
　　顾景言听见卧室里的动静，毫不犹豫便冲进卧室，见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团被子，他这才放下心，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顶。
　　文谨的双眸湿漉漉的，她看着他，那目光在他的眼里觉得可怜，她忽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
　　顾景言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开口道：“刚刚叔叔和纪林都打了电话，我替你接了，叫他们不要担心，还有李大白和陈轩我回了短信。”
　　她的头在他身上蹭了蹭，鼻尖嗅到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谢谢。”她迷恋这样的味道，忍不住贴得更近些，再次说话时，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几点了？”
　　“一点半。”
　　“你不回去么？”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文谨抬起眸子，目光扫过他脸颊上淡淡的困意，细细一听才觉他声音里头的倦乏，不由有些心疼：“那怎么不睡觉？”
　　他的眸子如同漩涡，只要一眼就会让人心甘情愿地丢进去，他说：“刚刚在沙发上眯了一会。”
　　文谨松开了他，刚刚由于噩梦所带来的恐惧已消散不少，她拍了拍身边的床。
　　顾景言挑了挑眉，“嗯？要我坐？”
　　她再次拍了拍床，“不是，躺下。”
　　顾景言的眸子里晕上点点笑意，他脱下大衣，钻进被窝里，他刚想翻身正对着她，就见文谨跟着躺下，向他张开双臂，说话时的声音像是在撒娇：“抱。”
　　他长臂一伸，便把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扣在她的额前，鼻尖嗅到的是她头发上的香味，他微微一低头，薄唇就触到她的额头。
　　他的嘴唇微凉，文谨不由打了个哆嗦，唇角却勾起一抹难得的笑，耳边是他低沉有力的声音，犹如小夜曲那般深远：“晚安。”
　　好梦。
　　—
　　翌日，顾景言一起来就开始准备早餐，他端着粥走出来放在桌上，就听见啪嗒一声，卧室的门被人打开。
　　只见文谨穿戴整齐，正扎着头发。
　　顾景言走了过去，眉头微皱：“你要去哪？”
　　“上班。”她不假思索。
　　“我帮你请了几天假，这几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她的目光异常坚定：“不用的，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连班都不上，我不想逃避，不想做一个胆小鬼，不想只会躲在你的背后，我想要自己面对。”
　　顾景言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音微微上扬：“我就知道，我没有喜欢错人。”
　　这个女孩，有她的坚强，也有她的软弱；有她的执着，也有她的信念。她说，她不想做他身后的胆小鬼，她要自己面对。
　　他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新闻如期播出，刘叙北早在采访前就要求不露脸，所以报道的画面只有他的背影，文谨并没有出境，新闻播出的只有她的声音。微博里对她的评论依旧不断。
　　“呵，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本事，被骂成这样了新闻还照播不误，谁就能保证这是她本人采访的？她脸都没露，只有个声音，最后打上个她的名字，呵，真好奇她到底睡了谁。”
　　“路人表示采访其实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们在酸什么。”
　　“年度大戏，有续集吗？”
　　“评论里一些人酸的呀。”
　　—
　　半个月后，天气回暖了，但早晚依旧微凉。
　　这半个月以来，文谨的状态调整了不少，比起刚受到如暴风骤雨般的辱骂的时期好了许多，通过这次事件，她也有所改变，做事时会更加认真谨慎，尽量不留马脚，当然，这期间还是会有一些无聊之人发私信给她，大多都是冷言冷语。
　　这日，下班时间。同事们说要去聚餐，文谨觉得有些累乏，起先婉言拒绝了，后来拗不过李大白，还是被拖了去。
　　聚餐场所选在公司附近的火锅店，这家店的口碑向来不错，吃过就能发现确实如此。
　　大部分的人都吃饱喝足了，一位平时话就特别多的男同事站了起来，吆喝着：“大伙们，静一静啊静一静。”说着，他露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家知道我们组的这次聚会全员到齐是为了什么吗？”
　　听他一说，文谨不由向四周张望，果真，新闻组的人都在这儿了，包括顾景言。
　　男同事扯着嗓子，接着说：“今天，其实是我们顾老大的欢送会。”
　　“啊？”
　　众人的表情几乎是同时，都挤成一个O型嘴。
　　文谨的目光不由落在顾景言的身上，她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视线一对上的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人都是静止了的，只有他们眼神的交流，只有他们能懂。
　　她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辞职呢？是因为她么？
　　这样想着，文谨的眉头不由轻轻皱起，她躲开顾景言的视线，垂着眸子，也不知盯向何处，过了会，她又抬起头，偷偷看了他几眼。
　　这时，她才发现顾景言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的眼里，他递给了她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进入她的眼里、心底，让她莫名心安。
　　渐渐的，大家都从这个意外的消息里缓了过来，便借着这个机会，趁着酒兴，大起胆子向顾景言抛出一个又一个犀利的问题，顾景言不但没有拒绝，反倒细心解答。
　　“顾老大，平时你和常助理走得挺近的，我替人民群众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直的啊？”
　　顾景言的目光在文谨的脸上轻轻一扫，她正在笑，好奇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他颦眉，做出很苦恼的样子，继而他又舒展眉梢，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个问题，我觉得问我的女朋友比较合适。”
　　文谨：咳咳咳……我表示作为他的女朋友我也不知道。
　　“咦～”同事们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浓浓的鼻音。
　　“顾老大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女朋友是谁！快如实招来！”
　　顾景言的嘴角微微上扬，视线再次回到她的身上，她的目光中微光波动，明明是有些紧张的模样，她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不要说，他思考了一会，道：“抱歉，我的女朋友还不太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顾老大你比较喜欢她什么？”
　　顾景言若有所思，文谨屏息以待。
　　文谨：需要想那么久吗？我的优点那么多啊，随便说一个不就好了？比如说……长得好看啊、心地善良啊……
　　顾景言不疾不徐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蠢。”
　　“啊？！”
　　文谨：捂脸〒_〒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文谨默念：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不就是第一天到公司上班的时候？千万不要说不要说，一说就露馅了……
　　顾景言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大概是八年前，在朋友的生日派对上。”
　　文谨：我、我怎么不知道？难道说……他还有别的女朋友！！！
　　顾景言笑了，接着说：“她不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她才十几岁，我也没有告诉过她。”
　　文谨：……哦。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顾景言的目光悄悄从她的脸上扫过，那目光就像一把柔软的刷子，挠得她痒痒的，他笑着，“嗯……应该快了，就等我女朋友答应了。”
　　文谨：什、什么叫就等我答应？你又没问过我……
　　“哦～”
　　文谨觉得那声意味不明的“哦”听在她的耳朵里显得格外暧昧，她的脸颊不由地热了起来，聚会的气氛继续在升级。
　　—
　　聚会结束，文谨刚走出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