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谜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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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冥的月光透过树叶细碎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依稀可辨正是白天相处的那个男子,几片枯叶自树上飘飘而下,落在那人的头上肩上。
上官璇将身子慢慢靠在墙上,闭目听那笛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一段曲子吹完,突然调中气象大变,风雪俱来,金戈激荡,内中竟隐隐透出杀气来,令人随之心惊魄动,怒发上指。
上官璇迷迷糊糊间亦由悲而忿,脑海中只在大呼:“我不甘心,必当报仇,必当报仇”
上官璇正听得出神,突听那男子冷笑一声,手中笛子一扫,“当当”两声轻响磕飞了两枚暗器。
笛子一停,她顿然一醒,隔着窗户只见那男子仍一手持笛坐在那里,另一只手身前身后连抓几下,反手便掷了出去,顿时三四丈外的一棵树落叶如雪片般纷纷而下。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如同灵猫般从那树上一蹿跳到另一棵树上,袍袖在空中一张,倾刻间不知有多少颗弹子扑天盖地压下来。
那男子“咦”了一声,也不躲闪,身子一旋站起,黑暗中看不出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漫天的弹子突如泥牛入海没有踪影。
那男子站在那里,喝道:“还不滚下来”那黑影一声轻笑,纵下树来。
上官璇一怔,那人面向自己而站,月光照在他稚气尚存的脸上,这个暗器高手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只听那少年嘻嘻笑道:“铁大哥,果然是你。”
那男子笑骂道:“七郎,一年多不见你个臭小子特意跑来炫耀本事。”
上官璇心念电转,暗忖:“原来这个怪人姓铁,这个少年叫七郎。江湖中有哪个高手是姓铁的?”一时间却又记不起来。
七郎拉了那男子的手,神情甚是亲热。
两人重在石阶上坐下,七郎道:“铁大哥,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我叔叔他老人家还好吧?”
那姓铁的男子道:“三师父身体还好,前些日子又出了趟海。七郎,你怎的也不回去瞧瞧他?”
七郎难为情地一笑,沉默片刻,道:“听说那人这些日子到了洛阳。”
那男子道:“他正要到汴梁去,我跟了他几日,后来遇上些事耽搁下来了,他在洛阳街头折了吴家祖传的‘沉香刀’,竟是越老越狠辣。”
一时间两人俱都默然,只有大风掠过庭院时摧折草木的声音,一轮明月渐渐滑过中天。
突然墙外树上传来两声尖锐的鸟啼,七郎霍得跳起来,“啪啪”击掌两声,墙外一人低声叫道:“七郎,七郎”
七郎应了一声,快步迎过去,还未到墙下,树枝“哗”的一响,一个人满身是血直摔了下来。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七郎纵身将他接住,叫道:“陈大哥,你怎么了?”
那人喘息甚烈,道:“没事,死不了。杜兄弟被那帮王八蛋擒住了,在关帝庙,你快去瞧瞧。”
七郎“嗯”了一声,抱着那汉子走到明处。
此时侧门一开,一男一女从屋内出来,男的将汉子接了过去。那汉子又一阵咳,道:“和金丝鞭、银丝鞭在一起那两人很厉害,你千万小心”
七郎年轻的脸上神色凝重,道:“好,我知道了。”
方才来的那女子低声说了两句话,眼望着七郎,七郎点了点头,低声与那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男的便抱着伤者进了屋去,女人紧跟在后,将门关了。
七郎转过身来,向那姓铁的男子道:“铁大哥,我有些事先走了。”
这一阵忙碌,那姓铁的男子一直坐在石阶上抬眼望天,那几人也未与他说话,此时他收回眼来,淡淡地道:“七郎,你入了慕楚帮?”
七郎正色道:“是,铁大哥,你不是外人,方才这几位都是我的兄弟。”
那男子道:“江湖上有句话‘天子多心,连仙无情’,你可曾听说过?无牵无挂多么自在,何苦要去俯首听从多疑老狐狸寒天致?”
那少年默然片刻,道:“我还没有见过帮主,花大哥救过我性命,我和红花堂的兄弟们一起很开心。”说罢只摆了摆手,不再多说,紧走几步,纵身跳过墙去。
一声唿哨,立时有几个人跟了上去,脚步声沙沙向北而去,不一会便听不到了。
那姓铁的男子出了会神,摇了摇头,缓缓坐回原处,笛声又起。
上官璇只觉伤处疼痛难忍,慢慢躺倒,暗忖:“慕楚帮的势力竟已这般庞大,那个花大哥一定便是‘红花堂’的堂主花逸尘。慕楚帮五堂竟有两个堂主同时身受重伤,此事定已震惊武林。难怪他们这么拚命去找那些人算帐。”
一时头昏沉沉地痛,再也无法思想,她只觉眼前一会儿金花飞散,一会儿流星耀眼,幻象不断,耳畔那冷冷清清的笛声也似在渐渐远去,终于晕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上官璇再度有感觉时,只觉置身于一个极其温暖的地方,全身发热,汗流胛背。伤处一阵刺痛,睁开眼睛,只见一张面孔距自己不过两尺远,四目相对,正是那个姓铁的男子。
上官璇这才发觉自己右手被他攥在手中,一股强劲的热流正源源流入自己体内。
那姓铁的男子目光甚是关切,额上细细渗了一层汗。
上官璇心中一热,喃喃道:“我不成了,你,你别这样……”
那姓铁的男子道:“你放心,我定会救活你。”
这次运功疗伤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上官璇出了一身汗,精神却是大见好转,打量四周,原来二人还在昨夜投宿的客栈内,心中感激异常,暗道:“你肯这样救我,你不知我心中多么感激,我定要好起来,好好报答你。”
天早已大亮,那姓铁的男子稍事休息,找人服侍上官璇吃了药,又喝了些粥,便结帐起程。
直到离开,上官璇没再见到昨夜那名叫“七郎”的少年及其他诸人,姓铁的男子浑若无事,竟好象她昨夜作了一场梦。
第十一章 逍遥名下(四)路见
第十一章 逍遥名下(四)路见
此时风雪早停,天转晴好。姓铁的男子赶车一路向东而行。
一连几日,上官璇得他运功逼退寒毒,伤病总算未见恶化。
自那个吹笛的夜晚之后,姓铁的男子一路上虽然话不多,却十分和气,有时还说几句笑话。
上官璇亦不再拘束,初受伤时的满心忿闷也在渐渐消退。
这日一早,马车离了镇子,上官璇见路越来越窄,行人也越来越少,知道已离了闹市,渐入荒凉,在车中道:“这是要往哪里去?”
那男子道:“前面就是万秀岭,咱们上去一趟,我有点事情。”
上官璇觉得这会儿精神很好,忍不住问道:“那日夜里你在院中吹笛子,我听着有人叫你‘铁大哥’,你是姓铁么?”
那男子笑道:“不错,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我叫铁逍遥。”
上官璇微微一笑,只觉这个名字颇为陌生,停了停,道:“其实韩神医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个样子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没什么分别,你不需为个素不相识的人每天这样损耗功力。”
铁逍遥笑道:“没关系,我乐意啊。”
上官璇“嗤”地一声笑,叹道:“我负着弑师恶名,你和我在一起要受连累的,日后见了家里长辈不知要如何交待。”
铁逍遥沉默片刻,苦笑道:“你放心,我的亲人早便都过世了,没啥可连累的。”
上官璇怔了怔,暗自叹息:“原来他也没有亲人了,我们都是一般的命苦。”一阵伤心,又想:“不知师叔和诸位师兄是否已回了华山……”
突然,马车颠簸一下,停了下来。却听铁逍遥道:“你们挡着道了。”
又听一人道:“这位老弟,行个方便,我家老爷在前路有点私怨要解决。您瞧,这条路就只通往万秀岭,您要去别的镇子,只怕这大路要快得多。”
上官璇微微将车帘挑起,却见马车正停在一个三岔路口,车前站了七八个壮汉,挡着了上山的小路,一个矮胖子正满脸堆笑和铁逍遥搭话。
铁逍遥打量了两眼诸人,笑嘻嘻地道:“偏我不巧就是要上万秀岭的,你家老爷是谁呀?”
那几人对望一眼,围上前来。矮胖子陪笑道:“万秀岭现在没什么景致,岭上又没有人家,老弟干嘛要去那个鬼地方。便真的要去,也不差今儿一天。”
铁逍遥见那七八人脸上已露出不善之色,哼了一声,道:“你们老爷挺有才学,还晓得先礼后兵。”
那矮胖子也沉下脸来,道:“老弟何必定要自讨苦吃。”
铁逍遥心念一动,手摸下巴笑道:“你家老爷究竟是何人,若是朋友,我正好可前去助拳。”
矮胖子道:“那到不必了,快走,快走”脸上已露出不耐之色。
铁逍遥道:“我这人最是爱瞧热闹,你越不让我去,我就偏是非去不可。”眼瞅众人涌上前来,嘻嘻一笑两臂环抱,翘起二郎腿来。
上官璇见他与众人争执,不禁甚是替他担心。
矮胖子哼了一声,便有两三人过来抓住马缰,一拽之下竟未拉动。
矮胖子打量他两眼,竟未瞧出他如何运功发力,暗自一惊,打了个哈哈,道:“好功夫”伸手抓住缰绳,运力一拉,那马受两股力量拉扯吃力不住,一声长嘶。
铁逍遥收了笑容,冷冷地道:“我可不想和畜生过不去,赶紧滚开,你们不肯报名号,打了也是白打。”
矮胖子喝道:“好,就是这句话。兄弟们动手,先杀马”一拳直向马首捣去。
上官璇看的真切,眼见众人一齐动手,忍不住叫道:“小心”
却见铁逍遥马鞭一挥,当先的四五人不知怎的眼前一花便给他抽个正着,那矮胖子武功最好,也给扫出了两三步外,上官璇虽早知他本事了得,亦不由张着嘴,看得呆住。
只听铁逍遥向她笑道:“放心,咱们这就上岭看热闹去。”呼哨一声,催马前行,众人在他马鞭下竟是个个受伤,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矮胖子心中一寒,退出几步,叫道:“兄弟们罢手”冷哼道:“算了,既是不知死活非要趟这混水,就由他去吧。”
铁逍遥亦不愿耽误时间,嘻嘻一笑,挥手一鞭,催马上山。
山路蜿蜒,两旁松树茂密,越往岭上越是静寂无声,人迹罕至。
铁逍遥左顾右盼,暗道:“这万秀岭整年也不见几个人,究竟是何人在岭上干什么?”不觉间问了出来。
上官璇道:“那几人武功家数各不相同,似乎不是同一个门派。”
铁逍遥“嗯”了一声,道:“不知是哪个帮派,这样鬼鬼祟祟。”越想越觉奇怪,思忖道:“万秀岭这么大,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
突然,远处密林中两只寒鸦一飞而起,叫声甚是刺耳。上官璇道:“在那里。”铁逍遥已催马直奔过去。
上官璇突觉心中一阵不安,道:“铁大哥,他们定是在处理万分隐秘之事,咱们去偷听偷看可千万要小心。”
铁逍遥笑道:“谁说咱们要偷听偷看,他们在暗处,早瞧着咱们了。”
车轮滚滚,马鸣嘶嘶,马车沿着小路向寒鸦飞处驰去。
只听前面一人道:“你们诓我到此,有什么事就出来说明白了吧。”声音不如何响亮,却字字传来,十分清晰。
铁逍遥听着这声音精神一振,循声找去,见林中露出一个废弃的亭子,亭子外错落堆了些大石,一个黄衫老者背向自己坐在一块大石上。
上官璇亦自车内向外张望,一眼瞧见那老者背上的弧刀,她对这刀印象极深,低声叫道:“是‘弧刀’风入衣”
她突然想起那晚曾听七郎与铁逍遥论及风入衣,不由向铁逍遥脸上望去,见他眯起眼睛望着风入衣,神情似笑非笑,颇为怪异。
一人长声笑道:“风前辈,何来一个诓字?”却不见有人现身。
风入衣“哼”了一声,道:“那姓吴的小子拿了把宝刀,自潼关一路招摇到洛阳,不过想引我注意,为何又藏头缩尾,不敢见人?”
那人哈哈笑道:“到底姜是老的辣”
一声呼哨,周围树叶摇动,十四五人一齐现身,将风入衣围在当中。
十余人都著黑衣,那洛阳街头卖刀的胖子赫然便在其中。
风入衣久在大漠,白眼一翻,见这些人一个也不认得,冷冷地道:“刀我已经折了,你们要如何?”
为首那人是个四十余岁的大胡子,一手握刀,摸着胡子笑:“久闻风前辈大名,听说连蓬莱岛的六个怪物也不是前辈敌手,我们兄弟十四个自不量力,想跟您借‘十七寸骨斩’瞧瞧。”
风入衣淡淡地道:“那把刀早便不在我这里了。”
大胡子道:“风前辈,你想差了。我们不是跟你借宝刀,而是那把刀的刀谱。江湖传言‘十七寸骨斩’有一套绝世刀谱,所以它在你们风家是天下第一刀,流落到世上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宝刀。”
那姓吴的胖子大声道:“我却不信,宝刀我见得多了,为什么那刀谱只能配‘十七寸骨斩’?兄弟们,你们相不相信?”
十余人一齐摇头。
大胡子笑道:“所以我们兄弟斗胆跟您借来瞧瞧,反正宝刀不在了,刀谱在您手中不过是一张废纸。”
风入衣心中早已大怒,削瘦的脸上肌肉抽动,冷冷地道:“少说废话,你们要抢刀谱动手便是”
大胡子长笑道:“好,快人快语。”手中刀光闪烁,直至风入衣面门。
他一动手,余下十三名黑衣人各亮兵器,往风入衣身上招呼。
风入衣袍袖一拂将刀荡开,也不见作势,身子腾空而起,半空已将弧刀抽出,只听“丁丁当当”兵器相交声急如暴雨。
上官璇只见一大团黑光裹着片黄影,竟觉心烦气浊,一阵晕眩,暗道:“世上竟有这般高手”不敢再看,定了定神望向铁逍遥。
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离了马车,向前凑近了丈远,凝目注视战局,双拳紧握,显是心中紧张更胜过自己。
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