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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表妹万福-第68部分

小说: 表妹万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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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右安心中的那种怪异之感愈发强烈。

    他望了眼桌上的莲位,见上面的名号,并非自己姑母死后被天禧皇帝所赐的谥,而是极其简单的“裴氏闺名文璟生西莲位”,不禁微微一怔,迟疑了下:“不知万岁深夜召罪臣来此,所为何事?”

    萧列转头,向着莲位道:“右安,你过来,向你生母,叩拜行礼。”

    裴右安神色一僵,视线从莲位落到萧列的身上,再从萧列转回到那座莲位之上,道:“万岁,罪臣既到了此处,又见到姑母莲位,祭拜自是本分。只是万岁此话,实在叫人费解,罪臣不知万岁是何用意。”

    “右安,你并非卫国公之子,卫国公实是你的舅父,朕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萧列一字一字地道。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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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芙赶到慈恩寺的时候; 正是中午; 寺里香客寥寥; 但刚才抵达山脚,看到国公府的马车确实停在那里,知自己想见的人; 此刻确实就在寺里; 于是入了山门,径直到大雄宝殿拈香拜佛; 布施香油,完毕出来; 向一知客僧打听国公府香客的去处。

    二十多年前,天禧元后感染时疫,因当时疫病汹汹; 为免在后宫扩散,被送到了慈恩寺里隔绝静养。元后病体缠绵了一载有余,始终不见起色; 每况愈下; 最后不幸薨逝于后寺,因当时裴老夫人时常出入山门; 故寺中僧人十分熟悉。

    这知客僧本不欲理会; 但见嘉芙随喜大方,便道:“老国公夫人往后禅房歇息去了; 女施主不可靠近。”

    ……

    裴老夫人烧香完毕; 略用了些斋饭; 毕竟上了年纪,显出困顿,裴右安便送她到禅房小歇。

    裴元后当年薨后,天禧帝将她在此处养病居住过的这个禅院封起,只允许元后之母裴老夫人出入。中间虽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如今这位以辅政顺安王之身顺利登基的皇帝对裴家也是不喜,但对于先帝兼长兄的敕令,也不至于公然悖逆,故这所方位幽静的四合禅院,如今依旧独为国公府所用,平日大门紧锁,若老夫人要来,寺里提早得讯,则开锁打扫,预备迎接。

    裴右安知祖母对自己那位于二十多年前不幸早薨的姑姑时有怀念,此刻见她立在槛内,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昨日虽提早送来了消息,此处已经打扫整理过了,但时令毕竟入了初冬,禅院里黄叶萧萧,薜荔残萎,恐她触景生情,伸手扶道:“祖母进去吧,风大。”

    裴老夫人入内,玉珠和同行的两个丫头待要服侍,见大爷已上前,亲手为老夫人除了外衣,又蹲了下去,为她脱去脚上的鞋,并拢整齐摆放在地。

    丫头看的有些吃惊,玉珠见状,朝她两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一起退了出去。

    裴老夫人坐在床沿边,低头看着孙儿。

    裴右安将老夫人的着袜双脚拢入手掌,慢慢按摩,片刻后,触感微暖,方扶她慢慢躺下,将双脚抬起,送到被下,道:“祖母歇息吧。”

    裴老夫人闭上眼睛,裴右安坐于旁,静静伴她,待她入睡了,将被角轻轻掖了掖,起身来到窗前,伫立了片刻,走了出去。

    ……

    “国公老夫人也在寺里?”

    甄耀庭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个丫头。虽不算自己见过的极品美色,但不知为何,只看一眼,便觉入眼,念念不忘,心里不禁发喜,撺掇着嘉芙:“你快去,叫人给你通报一声。碰巧在这里遇到,不去拜一拜,未免失礼。”

    嘉芙知道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怎会听哥哥的,何况她赶来这里,想要见的人,也根本不是裴老夫人。

    她站在那里,想了片刻,转头对甄耀庭道:“那我过去看看了,哥哥你就在前殿这边候着,不要乱跑。”

    甄耀庭答应了,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若是见着了,千万别忘记提一句我,好叫我也去拜一拜她老人家!”

    嘉芙胡乱点头,带着檀香,穿过大殿,朝着西南而去。

    这时分,自然听不到晨钟暮鼓,只在经过几道低矮山墙之时,对墙隐隐传来伴着木鱼的几声诵梵,愈显四周宁静。

    脚下这条甬道铺着白色卵石,年久日深,渐渐被踩踏成了灰暗的颜色,缝隙里苔藓丛生。甬道两旁,生有银杏,尽头是株千年古树,树干笔直冲天,枝条在殿宇上空虬张铺开,遮挡了半面的歇山殿顶,一阵风过,银杏叶簌簌从天下落,斜斜铺了半片的殿顶,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落叶,仿佛下过了一场金色的雨。

    一个男子,正立于轮转藏经殿那口幽静的藻井之下。

    藻井四面横梁,彩绘有天龙八部诸神与如来华藏界会的场景,佛陀低眉,金刚怒目。正午的阳光,穿过了藻井上空的银杏树顶,投下一道明亮的四方形金色光影,他就立在这金光和昏暗交错的边缘,身影斑驳,半明半暗,一片落叶,从他头顶的藻井里飘下,在空中打着旋,慢慢掉在了他的脚边。

    他始终低头,翻着手中那卷经卷,全神贯注,身影凝然。

    嘉芙立在槛外,注视着前方那个男子的背影。

    刚才她猜测,他或许会来这里。这是一种感觉。于是过来,想先碰碰运气。

    运气看起来很不错,他确实就在轮转藏里。

    但此刻,真的让她找到了他,她却忽然又感到忐忑。几次张口想叫他,又闭上了嘴。就在犹豫之时,那男子似乎觉察到了来自身后的异样,忽然侧过了脸,两道视线随之转来。

    嘉芙心微微一跳,脸上立刻露出微笑,唤了声“大表哥”,声音柔婉,十分好听。

    看到她在那里,裴右安似乎也没过于惊讶,依旧站在原地。

    “你怎来了这里?”他只问了一句。

    嘉芙抬眸,对上他投来的两道视线。

    “不敢相瞒,我今早来此,就是为了找大表哥。我有一事,想向大表哥请教。”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胆气不足。

    裴右安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一顿,合上经卷,插回到藏经架上,随即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停了下来。一个槛外,一个槛内,中间相距七八步的距离。

    “何事?”他问。

    “昨日玉珠来我家,临走前,忽然悄悄转给我一句话,说大表哥你特意叮嘱她,让她吩咐我一声,以后不许再用现在的熏香。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我用的香,于人有害。我再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只是照了大表哥你的话传给我的……”

    嘉芙咬了咬唇。

    “大表哥你的吩咐,自然是没错的,我也会照做。只是实在不解,且又牵到一个害人之名,我心中不安,昨夜一夜无眠,今早也是无心做事,想到玉珠说大表哥你今日会送老夫人来慈恩寺,索性就过来了,冒昧找到这里,打扰了大表哥,我……”

    裴右安摆了摆手,制止了她没说完的话。

    “你可知,你于我祖母大寿之日,熏的是何香?”他问,两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龙涎。”

    嘉芙立刻应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未作声,审视般地看着她。

    嘉芙一脸茫然:“大表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所用龙涎,来自何处?”

    “家中库房。”

    “你可知道冻龙脑?”

    他顿了一顿,忽然问。

    嘉芙点头。

    “以前父亲在世时,我记得偶听他有提及过,说是南天竺的一种香料,与龙涎性状相似,但不及龙涎好。”

    嘉芙眨了下眼睛,望着他:“怎的了?”

    “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你用的所谓龙涎,实则冻龙脑。全哥的病,就是因了你所熏的冻龙脑所致。冻龙脑不仅是香料,在西域之地,亦可入药,但极少数人不耐此香,触及少量,便发不适之症,如误服,甚至危及性命。全哥便是如此。这就是为何他与你两次接触,两次发病的原因。”

    嘉芙心里咯噔一跳。

    她只知道全哥熏了冻龙脑会发病,过个几天,慢慢也就好了,却不知道冻龙脑原来还是药材,能致人死命。这实在意外。

    但到了现在,她早就没了退路。她必须要说服他相信自己,甚至引他帮助自己,至少,不能坏了她的事。

    她露出了焦惶之色,不住摇头:“我实在是不知!我家中的库房,香料分门别类归置,我一向用的都是龙涎,这回因要上京,临走前发现原本那盒子香饼快用完,便叫人去取新的来,当时匆匆忙忙,许是库房下人弄错了,我实在不知!”

    她忽的睁大眼睛,露出骇然之色:“莫非……大表哥你以为是我有意要害全哥儿?”

    她望着仿佛不置可否的裴右安,眼中慢慢地闪出微微泪光,声音也渐带出了含着委屈的哭腔。

    “我小时候是来过几次国公府,但那时全哥还没出世,后来这几年,我又一直在泉州为我父亲守孝,就算我知道冻龙脑不好,我又怎知全哥不能碰触?”

    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贝齿紧紧咬唇,咬的可怜的唇瓣都变成了惨白的颜色,仿似极力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滴晶莹的眼泪,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啪”的落到了她脚前地上。

第 86 章

    v章12小时后正常显示。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嘉芙身后静悄悄; 不闻半点动静。

    裴老夫人还是那样坐着; 身影如同凝固住了; 忽的持起横放在一旁的那根手杖,人跟着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就在嘉芙以为她要迈步出去了,她却又停住,立了片刻,慢慢又坐了回去。和方才并无两样。只那只手紧紧地捏着拄杖龙头,手背现出了几道青筋; 清晰可见。

    院中已传来了脚步声。嘉芙下意识地回头,视线透过她面前的那扇雕花楹窗; 望了出去。

    子时中夜了,乌蓝的夜空里; 斜挂了半轮淡淡镜月,初冬夜的寒霜深重; 楹窗外的那株老木犀; 枝梢叶头凝了层白色的薄薄霜气,一个身影披星踏月; 从浓重的夜色里走来,穿过院子的门; 朝这方向大步行来,在身后的甬道上投下一道颀长暗影。

    身影渐近; 脚步越来越快; 几步跨上台阶; 踏入门槛,灯影一阵微微晃动,那人从楹门后转了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如玉般明亮,如松般英逸。走的近了些,灯光照出了他的肤色,是血色不足般的微微苍白,但这丝毫不曾减损他眉宇间的那缕逸气,反越发显他眉如墨画,目光清明。他比嘉芙高了一头还不止,略清瘦,肩背笔直,走了进来,两道目光,看向嘉芙身畔的那扇门,越走越近,从她面前经过,与她相隔不过半臂的距离。

    嘉芙看的清清楚楚,霜露湿了他的鬓发,他肩上那件与夜同色的氅衣,也透出了几分湿冷的潮寒之气。

    方才第一眼,她就认了出来,他便是裴右安。

    她莫名竟感到紧张,几分自己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激动,一颗小心脏有如鹿撞,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跟随他的身影移动,等他来到面前,下意识地脱口叫了出来:“大表哥!”

    裴右安原本似乎并没留意到她的存在,人已越过她了,闻声转头,视线拂过她的面庞。

    他没有回应,目光只在她的脸上定了一定。

    他的双瞳里,沉着夜色般的漆黑,灯火映照之下,却又清的像水般透明,虽然无法触摸,但那种微凉的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嘉芙脸庞发热,有点难堪。

    他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

    她张了张小嘴,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自己是谁,面前这男子仿佛终于认出了她,挑了挑两道好看的眉,朝她略略点头,以此作为回应,随即转向跟了上来的玉珠:“祖母可在里头?”

    他的声音温凉而低醇。

    玉珠点头,压低声道:“就在里头呢,这么晚了,方才还是不肯去睡……没想到大爷竟真的赶了回来。老夫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的眼圈红了。

    裴右安转过了身,停在那道门帘前,顿了一顿,朝里道:“祖母,不孝孙儿右安回了。”

    屋里寂静无声。

    裴右安撩起衣摆,玉珠忙要给他递跪垫,他已双膝下跪,隔着门帘,朝里三叩道:“右安来迟,未能及时替祖母贺寿。祖母福海寿山,堂萱永茂,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门帘里还是没有声音。裴右安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良久,玉珠道:“老夫人……地上凉,大爷想是远道赶来,身上还是湿的……”

    片刻后,裴老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给我起来!你是想再惹上病气,叫我再替你操心不成?”

    裴右安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嘉芙屏住呼吸,慢慢地从门口退了出来,站在外屋门槛里,犹豫了下,正想叫了檀香一起去找母亲,却听见脚步声纷至沓来,抬眼,院里呼啦啦地来了人,辛夫人,裴荃,孟氏,以及裴修祉,裴修珞等匆匆入内,涌到老夫人那间屋的门前,停住了。

    “娘,方才下人说右安回了?”

    辛夫人背对着嘉芙,嘉芙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听她的声音绷的很紧,像是一根两头被拉住的皮筋。

    裴荃和孟氏并没说话,只是等在一旁。

    裴修祉看见嘉芙,目光一亮,走来站在她的近旁,欲言又止,嘉芙朝他点了点头,便转向和自己打招呼的裴修珞,他露出微微失望之色,随即,视线也投向了那扇门,目光带了些飘忽,神色也和平常不大一样,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芙妹。”

    裴修珞年底就满二十了,学业一向不错,文质彬彬,笑着和嘉芙点头。

    做亲没成,姨妈孟氏似乎有点不快,嘉芙这趟来,对她也没从前那么嘘寒问暖了,但这个亲表哥看起来和从前还是一样,应该没怎么放在心上。

    “娘——”

    辛夫人提声,又叫了一声,里头随即传出一阵脚步声,裴右安扶着裴老夫人走了出来。

    裴老夫人眼睛略红,脸上皱纹却舒展了开来,点头:“是右安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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