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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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空沙摊开双手,感到莫名其妙。
林轩摇摇头,走出帐篷,迎风而立。
“就算征服了珠峰又能怎样?那些人匆匆来,匆匆走,根本不会在意这地球第三极的风景。他们在意的,只是在珠峰上插上自己的旗帜,然后摄影留念昭告天下。他们的脚印,很快就会被冰雪湮没,失去痕迹。这沉默而傲岸的山峰,根本不在意谁来谁走,而是亘古矗立,俯瞰全球。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只有用宽广的胸怀包容这绵延不绝的大雪山,才是真正的仁者,才能做到‘仁者无敌’……”
面对白雪皑皑的珠峰绝顶,林轩想到了很多,思维无限开阔,把平生所学的知识全都抛开,尽全力扩张胸怀,包容视界中出现的一切。
那种感觉,此生从未有过。
远远的,风中忽然传来苍鹰唳啸,声音带着相当复杂的调式转换,如同人声。
林轩向西南看,百米之内,没有任何活动的影子。
空沙听到鹰啸,也钻出帐篷,与林轩并肩站在一起。
第二次鹰啸传来,两人同时做出了准确判断:“那声音应该在两公里之外。”
空沙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大鹰啸声,竟然像一个人在说话似的。”
林轩点点头,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然后再次睁开,长久地眺望声音来处。
“可惜,组织里的几位鸟语专家如果在现场,也许就能告诉我们大鹰在说什么了。”空沙长叹。
据林轩所知,公冶仙仙也是鸟语高手,因为她的祖先族谱可以追溯到春秋先贤孔夫子七十二门徒之一的公冶长。公冶长是兽语、鸟语的创造者,他的嫡传后人都拥有这种奇特的语言能力,能与飞禽走兽沟通。
关于公冶仙仙的传奇故事,足足可以连篇累牍另一本书来解释,因为她祖上的脉络亦可以追溯到大唐初年“风尘三侠”之一的红拂女张出尘。
以林轩的智慧,只能隐约觉得公冶仙仙与红拂女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无法查询史料,将这些事一一捋顺清楚。
实际上,组织内部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相当复杂的历史,就连组织的最高领导都难以厘清每个人的来历。可以这么说,那些人如同夏夜里的满天繁星,地球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组织方面,也只能差遣使用这些人,却不能让每个人都交代其来龙去脉。
天下异人,大多如此,就连神通广大超过美国中情局的组织本身,也无能为力。
“公冶仙仙,你去得太早了。”林轩在心底呼唤那个名字。
在他心中,公冶仙仙如一个优雅、魔幻、缥缈、绝美的梦,来无声,去无影,根本挽留不住。
他与她,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江湖中人都爱昔日的黑纱公主,并将黑纱公主尊为当代天下第一神秘美女,但在林轩看来,公冶仙仙远胜过黑纱公主。
自古以来,没有人怀疑“风尘三侠红拂女”是天下第一女侠客,黑纱公主虽好,却难以与红拂女比肩。
那么,林轩心目中的公冶仙仙就是红拂女,这是他的直觉,也是对公冶仙仙的最终定论。
“林轩,你在想什么?”空沙问。
林轩从沉思中猛醒,此刻那奇异的鹰啸声恰好第三度响起来。
“我觉得你真的有点奇怪,从离开极物寺开始,就时常一个人陷入沉思中,总显得心事重重。有什么担心的事说出来不好吗?大家一起分担。”空沙说。
林轩苦笑着摇头:“没事,我只是记起了一个在战斗中离去的朋友而已。”
西面,几个人影迤逦而来,走在前面的,似乎正是萨曼莎。
“是他们回来了。”空沙大喜。
那群人的速度并不快,走在后面的人应该是拖着一副简易的雪橇,躬腰前行,极为吃力。
“走,去接他们。”林轩说。
两人一起向西,走了大约两百米,便与萨曼莎相会。
“嘿,你好了吗?”萨曼莎向林轩挥手。
林轩点头,跟萨曼莎打招呼,接着便以眼神向人群中搜索,迅速找到了田梦。
田梦守在担架旁,手里举着输液瓶。从她手中垂下的输液管连到担架的一角,扎在躺着的巴尔杜尔手背上。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了。先回去吧,回去再细说。”萨曼莎说,越过林轩,走向帐篷。
林轩走过去,接替田梦举着那输液瓶。
“你没事就好了。”田梦嫣然一笑,但无法掩饰满脸倦容。
“谢谢你和萨曼莎救我,才让我度过一劫。”林轩由衷地表示感谢。
他与田梦在屡次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之间,情感拉近至几无隔阂。即便是跟空沙谈话的几个小时中,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田梦。
田梦摇摇头,低声回应:“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蓦地,斜刺里有一只铁灰色的雄鹰一飞冲天,然后向这边俯冲下来,直扑担架上的巴尔杜尔。
担架后面的几名工人大吃一惊,立刻慌慌张张地向四面逃窜。
那只鹰的体型极为壮硕,翼展超过三米,鹰嘴与爪子上都闪着熠熠精光,可知尖锐非凡,一旦被它抓到,只怕要骨断筋折。
田梦叫了声:“来得好!”
随即,她旋身反手拔枪,拇指一搓,便将大口径*的保险栓打开。
那种枪械的机簧发射力量巨大,若是搭配*或是高爆达姆弹,一枪就能撂倒一只美洲棕熊。以田梦的枪法,近距离射杀大鹰绝无问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迦楼罗
“田梦,不要开枪!”林轩急叫。
他知道,绝顶上8848米的海拔高度人迹罕至,极少出现鹰群或走兽,这只鹰能精力充沛地在空中翻飞,一定是有人带它上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大鹰扑落,并未直接停在担架上,而是做了个类似于汽车急刹的扭身动作,轻巧地停在担架旁边,双爪牢牢地抠住了地面。
田梦松了口气,但仍然平端手枪,瞄着大鹰的头部。
林轩说不出鸟语,但在与大鹰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对视时,忍不住开口:“你的主人呢?他在哪里?是不是也在向这边走?”
田梦哑然失笑,另一边的空沙则忍不住大笑。
“喂,带这只鹰一起回帐篷去。”田梦吩咐那些工人。
工人刚刚聚拢来,还没来得及去抓那只鹰,便有人从大鹰来的方向飞奔而至,衣袂飘飘,须发皆白,原来是一个年龄至少在七十岁以上的老僧。
“不要动它,它是来找人的。”老僧停步,双臂一振,发出了两道澎湃大力,将工人们推送到一边去。
大鹰见了老僧,腾身一跃,停在老僧左肩上。
“大迦楼罗,身在神山之上,不要恣意张狂,懂得吗?”老僧抚摸着大鹰的脚爪,侧着脸跟它说话,对所有人视而不见。
大鹰扬起脖子,低叫一声,音节婉转,至少有十五到十九个音节,似乎在向老僧汇报情况。
老僧大笑,闭上嘴,依靠鼻腔的呼吸动作发出一连串“哼哈嗯呵”的音节,跟大鹰的叫声非常近似。
这一人一鹰的交流,把现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请问,前辈应该就是极物寺多吉措姆大师说过的大金光寺万隆宝师?”林轩恭恭敬敬地向那老僧鞠躬。
老僧回头,目光炯炯,上下打量林轩。
两人相距只有三尺,彼此对视,林轩忽然觉得这位万隆宝师似曾相识。
“我来帮他。”万隆宝师指着担架。
林轩使劲揉了揉眼睛,横跨两步,观察万隆宝师的侧面。他的记忆力超强,很少出错,既然看着对方眼熟,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万隆宝师又说,并弯下腰去,探察巴尔杜尔的腕脉。
巴尔杜尔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死灰色,鬓角和胡须上也都结着白色的霜花。尤为不妙的是,半空中飘落的雪花贴在他脸上,根本没有融化,而是越积越多,如果不是别人时时擦拭,那张脸早就被雪片盖住。
无论室外的温度多低,正常人脸部的体温总是能够瞬间消融冰雪,这是物理学上的热传导常识。如果巴尔杜尔脸上的雪不能融化,只能说明他的体温已经下降到很可怕的程度。
“他不会有事。”万隆宝师挥手,把巴尔杜尔眉睫上的雪片拂去。
“前辈,我们在哪里见过?”林轩问。
万隆宝师的鼻梁高高隆起,鼻孔又粗又大而且外翻,而嘴唇则厚重而开阔,正是面相学中的“狮鼻虎口”。按照相学理论解释,有这种面相的人,性情狂野,傲岸不群,在朝为官,则居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在野为民,则啸聚天涯,虎踞龙盘,成就千古不朽之名。
“是吗?”万隆宝师放开巴尔杜尔,转身面对林轩。
“是在……香港……”林轩在记忆中急速翻找,马上想到香港屯门青山禅院里见过的游方僧人。
“是吗?”万隆宝师粗壮的白眉一皱,仿佛有一万根白色的刺突然张开,横列在他眼眶上方。
“没错。”林轩点头。
他见过的游方僧人即万隆宝师,只不过当时那僧人低调内敛,须眉黑白掺杂,没有万隆宝师这种睥睨千山万水的霸气。
万隆宝师没再回应,而是长叹一声。
“两位,我们是否回帐篷里去谈?”萨曼莎也折回来,谨慎地开口。
万隆宝师挥手:“你们都走吧,我们单独谈。”
田梦与萨曼莎同时望向林轩,两双眼睛里满是担心与忧虑。
林轩点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和万隆宝师慢慢聊。”
萨曼莎也点头:“好吧,有事就招呼我们。”
她的行事作风比田梦更果决,马上招手命令工人们向东去。
骆原一直夹杂在队伍中,经过林轩身边时,轻轻道了一声:“当心。”
因为这一句话,林轩心底有暖暖的温情涌动。作为登山队的领袖人物,他刚刚登顶就遭遇困厄,非但没有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还连累大家分心照顾。所以,他对每个人都心怀歉疚。
因为极物寺那边的连番突变,他与骆原之间有了隔阂,但此时此刻骆原能这么说,还是让他心里最柔软、最善良的一面受到了触动。
万隆宝师振臂:“大迦楼罗,去——”
那大鹰听懂了他的话,立刻凌空飞起,轻飘飘地落在十几步外一块凸起的石笋上。
“你真的见过我?”万隆宝师问。
林轩认真地点头。
“在哪里?”万隆宝师追问。
林轩缓缓地回答:“是在中国香港屯门的青山禅院。”
“那时候的我——”万隆宝师拧着眉,继续追问,“什么模样?”
林轩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是游方僧人打扮,光头,灰袍,布鞋。我们交谈时,前辈说过很多寓意很深的话。不过,那时前辈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左右,精神萎靡,面有病容,行走说话之时相当缓慢,似乎正在承受着身体的某种病痛。”
他的描述没错,但他与游方僧人萍水相逢,没有必要过度关心对方的**。
雪越来越密,令林轩的视线略微模糊,渐渐看不清万隆宝师的那张脸。正因如此,眼前的人与青山禅院见过的游方僧人两种形象渐渐弥合在一起,变为同一个人。
“把你的手给我。”万隆宝师说。
林轩怔了怔,但相信对方没有恶意,遂平伸双手,递到对方面前。
万隆宝师陡地伸手,双手交叉,握住林轩的双手,即右手握右手、左手握左手的状态。
这种握手方法极为别扭,但林轩不动声色,任由对方握着。
“这是件非常古怪的事,我解释不了,谁都解释不了,我曾经拜访过藏地八大顶级佛寺的最高明智者,也曾踏遍青海、甘肃、藏区、天山南北、尼泊尔、印度北方邦、不丹、锡金各地,寻找真正能解释这件事的人,但我始终不能如愿。为了这事,我曾在雅鲁藏布江最湍急弯道顶部的岩洞里闭关七次,每次长达二十八天,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直到将头发胡须全都熬白了。”万隆宝师说。
林轩掌心一热,觉得万隆宝师手心里钻出数百条热流,灵蛇蚯蚓一般蜿蜒游动,进入自己体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死之人
“前辈。”林轩叫了一声,低头望去,万隆宝师手背上的青筋道道凸起,如同烧红了的铁条一般,变为赤红色。皮肤之下,红色液体翻滚涌动,看上去极为骇人。
“不要动,你试试看,能不能明白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万隆宝师说。
林轩保持冷静,调整呼吸,任由对方传导过来的热流侵入。
“西藏有大大小小的寺院大概近万座,青海的塔尔寺、甘肃的拉卜楞寺、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拉萨的大昭寺、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还有山南地区的桑耶寺、敏珠灵寺、昌珠寺……我通通去过,寺内高僧大德穷尽智慧,对我说的话进行参悟,最终却一无所得……”
林轩沉住气,缓慢而清晰地回应:“你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听听看。”
他知道,万隆宝师一定有些匪夷所思的经历,长期奔走寻求答案而不能如愿,已经被困在迷雾之内。
凡夫俗子被谜题困住,久而久之也就忘却了,不会刻意追本溯源,扰乱了自己的生活。
佛门智者却恰恰相反,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解谜,无论经卷上的还是生活中的,一旦遇到便见猎心喜,废寝忘食地钻研,千方百计的求证,正是俗语所说“钻牛角尖”的境界。一谜不解,这些智者的一生都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直至走火入魔。
“好,我说,你听。”万隆宝师说。
“那么,咱们且先放开手,坐下说,好不好?”林轩问。
万隆宝师摇头:“不行,你必须感受到我身体的变化,才能了解我思想上的波动。”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