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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一霎风雨我爱过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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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没有转身,墨黑的短发伏在颈后,将那一截□在外的皮肤衬出一丝异常的白。
  “你怎么了?”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白欣薇的声音微微一紧。
  这一回她彻底放开了他,很快地绕到前面。果然,那张脸上的血色也几乎已经失掉,映在灯光下显得异样苍白。
  裴成云紧抿着薄唇,目光低垂,右手覆在心脏的位置狠狠攒紧……
  第二十二章
  
  
  这样的情形白欣薇曾经亲眼见过一次,那时他们还在国外。
  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而眼前修长瘦削的身体仿佛正承受着某种痛楚,如今终于到了极限,便在她的低呼声中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下去……
  舒昀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她回到中学时代,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教室里听课。教室的墙壁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数道黄黑不分的痕迹自天花板蜿蜒而下,桌椅老旧,傍晚的狂风将木头窗棂吹得摇摇欲坠。
  教室里没有开灯,黑板上隐约有白色的粉笔字迹,大片错落,似乎是数学公式,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看不清楚。
  她很焦急,手里捏着笔,本子上一片空白。她知道时间快到了,下课铃声就要响起来,她急得满头大汗,转身寻求帮助。可是偌大的教室,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莫莫和郭林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些熟悉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她只好又竭力朝前看去,感觉脖子抻得僵硬,眼睛瞪得又酸又疼,可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陡然松了口气,仿佛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用回头,焦躁的情绪便一下子退去了。她欣喜地说:借你的笔记看看!
  那人无声地将笔记本递给她,她背过手去接。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很自然地就握住了对方的手。
  只在刹那间,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便从那人的手指传递到她的身上。
  她仿佛吓了一跳,诧异地回过头去……窗外雷雨将至,突来的闪电划亮了阴沉的天空,恰好照在一张双目紧闭面如色灰的脸上,在她眼前一闪而逝,形如鬼魅。而那只冰冷的手不知何时竟已变成森森白骨,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挣脱不得,令她忍不住惊叫失声。
  惊醒的时候,舒昀发现自己的半条手臂从被子里滑出来搭在床沿,因为血脉不通又没开暖气的缘故,早已冻得麻木僵硬。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努力将梦境中的可怕影子挥出脑海,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三分,这原本就不是睡觉的最佳时段。
  可是她太累了。连日来工作缠身,早出晚归,今天傍晚好不容易提早回家,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爬上床好好睡上一觉。
  只可惜睡得并不安稳,被噩梦惊醒。
  舒昀抿着嘴唇平躺在床上,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着,仿佛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魂来。
  她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稀奇古怪的说法。可是现在却莫名的心神不宁,明明努力想要忘记,然而梦里的情景根植在大脑里挥之不去。其实她已经有好久没有梦见过裴成云了,即使偶尔出现在梦里,他的形象也趋近于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像,面孔不甚清晰。不像今晚,他的每一个五官、他脸上的每一道线条,分明历历在目,近得触手可及。
  她呆在床上半晌,才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来。拨出那个电话的时候,舒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灯光倾泄而下,照在那人苍白沉静的面孔上。
  白欣薇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直勾勾地看过去。有一瞬间,她认为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在外国留学的日子里,她和他作伴的时间既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她始终没能毫无阻碍地真正接近过他的内心。
  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她曾经经历过一次,也就仅仅一次而已。那时候她惊慌失措,连求救电话都不晓得打,最后还是裴成云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指给她药丸的位置。她手忙脚乱地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是等他恢复之后,却闭口只字不肯提。
  就为这个,她和他大吵一架。那也是她的第一次爆发,在那之前,她一直将温顺的小女人角色扮演得很好,差一点连自己都骗过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的身体有问题,却不肯跟我说?”当时她大声控诉,因为实在是被吓到了,事后仍旧心有余悸。
  可是裴成云的性格就是那样执拗,沉默起来谁也无法叫他开口说话。
  她简直气得半死,后来足足冷战了一个星期。利用那一周的时间,她默默地去查阅资料,基本确定他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而裴成云的生活一如既往,仿佛那次猝然发病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最后还是她妥协,主动同他说话,更加细心地照顾他的起居,并且发现自己心里竟然又多了一份近似于怜惜的情感,仿佛更是离不开他。
  大概这就是母性情怀吧,她自嘲地想。有时候面对着深潭古井般平静的他,她甚至变态地希望类似的情况能够重演一次,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露出极度脆弱的一面,而她才会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然而今天,当状况真正发生时,白欣薇却只是再度感到了深切的恐惧。当他脸色青白地倒在她的怀里,她吓得手脚发抖,几乎连药瓶都拿不住。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宁愿他冷漠疏离,宁愿继续跟在他的后面委屈讨好,也不愿再经历一次这样恐怖的情况。
  他的样子像是随便都会死掉,而她害怕极了。在他的痛楚褪去之前,她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没有片刻安宁。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白欣薇的神游。
  裴成云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尽管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但幽深漆黑的眼睛已经睁开,目光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宁静。只是身体似乎还有些脱力,所以声音微微低哑。
  “感觉怎么样?”她环抱着膝盖轻声问,似乎不敢碰他。
  他闭了闭眼睛,淡淡地说:“没事。”
  白欣薇动了动嘴唇,仿佛有话要问,结果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只看了一眼,神色就变了,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只听见裴成云问:“是谁?”
  她看了看他,将手机递到他眼前。恰好在这个时候,震动停止了,很显然是对方很快便挂掉了电话。
  裴成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既不说话,也没伸手去接。她索性把手机放在他的手边,然后站起来说:“我倒杯水给你喝。”
  她是有意避开的。厨房与客厅之间有一道推拉门,她进去的时候还特意将门关了起来。
  舒昀……她想,究竟只是一次巧合,还是他们经常会通电话?
  其实饮水机就在旁边,但白欣薇还是找到了开水壶,通上电,慢慢等待着。
  手机屏幕亮了一阵之后终于渐渐暗下去。
  近在咫尺,裴成云动了动手指,终究还是没有去拿。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那道紧闭着的磨砂玻璃门,门后是一道淡而模糊的身影,仿佛凝成一幅静默的剪影,站立在那儿好一会儿了,一动不动。
  其实是那样的熟悉,因为她曾经伴在他身边好长一段时间。
  裴成云皱了皱眉,下一刻便撑起身体。毕竟这个时候起身对他来讲还是有点勉强,坐起来的刹那,意料之中的眩晕向他袭来,紧跟着心口微微一紧。
  呵,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坐着歇息了片刻才扶着扶手站起身。呼吸吃力,所以他走得有些慢,最后终于挪到厨房外头,他停了停,一手撑住门框,一手轻轻打开门。
  白欣薇闻声回过头,灯下的男人神情疲倦,薄唇不见一丝血色。
  “起来干嘛?”她下意识地快步迎上去,握住他微凉的手。
  修长的手指痉挛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开,但最终还是没有动。裴成云只是垂下眼睛,深晦的目光仿佛没有星月的无垠夜空,他看着她,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般的微笑:“你这样值得吗?”
  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伴随着滚滚沸腾的声音,开关自动断掉。“咔”地一声,那么轻微,却又似乎恰巧击在白欣薇的心上,沉重地的一下,引来莫名的一阵疼痛。
  她垂敛着神情,将目光移开去,嘴唇微微颤动正想说话。
  结果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郭林进屋后连鞋都没顾上换,只是打量了一下裴成云,问:“你小子没事吧?”
  “是我通知他的。”白欣薇跟裴成云解释道。其实她是没办法。在他昏睡的时候,她没办法独自面对那种巨大的恐慌,于是只好寻求帮助。
  她拎起自己的手袋,平声静气地说:“时间不早,我要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轻轻掩门离去。
  直到下了楼,迎着深夜凛冽的空气,白欣薇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双腿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冷的,又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铅,她越走越慢,明明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但她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再也走不动。
  她就这样慢慢停下来,恰好停在风口的位置。寒风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她紧紧拽着衣领,可还是觉得冷。然而除了这个动作之外,她好像想不起自己还应该干些什么。
  不值得……
  ……这样子,不值得。
  那句话,他说出口的时候仿佛带着一丝叹息。而他其实很少会叹息,他的语气要么波澜不惊,缺少感情,要么便是带着强烈的不耐烦,一副旁人难近的模样。
  可是今天,他居然叹气了。
  她拽住衣领,顶着风重新开始向前走。她突然有点想哭。
  其实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在异国他乡互相为伴的那些日子里,她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到底值不值得?
  她拥有旁人所羡慕的一切,本不应该这样。
  可是没办法。就像是中了邪着了魔,就像是她上辈子欠了他,所以这辈子注定要挖心掏肺地来偿还。
  哪怕连他都说不值得,可她还是没办法放手。
  车内温暖如春,之前强行凝固住的泪意仿佛终于被融化了,瞬间化成液体涌出来。
  音响声大作,白欣薇趴在方向盘上任由自己狠狠地哭了一场。她哭得那么用力,哭声混杂在巨大的歌声中,几乎撕心裂肺。而那栋十余米开外的楼上,某个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他就在里面,可是却永远听不到她有多伤心……
  最后她终于停歇下来,抬起头仔细地擦干眼泪,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第二十三章
  云翳遮蔽了本就十分微弱的天光,深浓的夜色笼罩下来,只隔着一层玻璃,房间里却是光线炽亮,让裴成云脸上的疲倦苍白无处掩饰。
  郭林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仔细瞧了瞧,浓眉皱起来:“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不需要。”裴成云喝了水便开始下逐客令:“你也回家去吧。”
  郭林一挑眉:“难道白欣薇就是被你这样赶走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抿紧嘴唇,似乎懒得回答。
  “我以为你跟她早断了。”
  “我和她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那为什么今晚她会出现在这里?”郭林笑了笑:“说什么只是朋友,恐怕只是你一厢情愿吧。又或者,连你自己都在欺骗自己?”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冰箱给自己找了罐饮料喝,一副并不打算很快离开的样子。
  裴成云没理他,伸手按着胸口,指节微白,又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郭林实在看不下去,耐住性子提议:“我看你还是趁早上床躺着吧。”
  裴成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在这里我怎么睡?”
  郭林不禁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颇不正经地笑道:“如果换作是白欣薇呢?其实我都后悔过来了,你看,我一来,倒把人家给赶跑了。你小子心里指不定是不是正在恨我呢!”
  仿佛被他的话刺激到,裴成云微微皱眉,咳嗽声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郭林见状二话不说,上前想要扶他起身回卧室,却被他缓缓推开。隔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咳喘,裴成云才微阖上眼睛,声音低哑平静:“以后少拿她来开玩笑。”
  “你也知道我是随便乱讲的,干嘛还这么激动。”郭林停了停,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说,“来的路上我差一点就告诉舒昀了。”
  “告诉她什么?”裴成云突然睁开眼睛。
  “你生病的事。但又考虑到白欣薇在这里,怕万一她俩碰上了场面尴尬。”
  苍白沉默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极短暂的沉思里,过了一会儿才从嘴唇里碰出一句话来:“不要告诉她。”其实他在想,就算舒昀真的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深夜来看他。如今的她,客气疏远得还不如关系最普通的朋友,他早就不奢望会从她那里得到一如从前的关注和关心了。
  看着好友灰败难看的气色,郭林只好放弃坚持:“好吧,一切都随你的便,想瞒谁就瞒谁。倒是你的病,”收起玩笑,他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上次发作是因为工作太忙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裴成云抬眼看了看他,用一种异常平淡地语气说:“并不是每一次发作都需要原因的。”
  “你的意思是……”郭林显得有些惊讶。
  “最近的次数好像越来越频繁,有时候是因为累,有时候却是很突然的,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提前准备。所以,既然以前都没告诉舒昀,现在就更加没有必要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平静,仿佛正在描述的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他停了一下,忽然低笑道:“也许我随时都会死,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
  其实在很早之前,裴成云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会变成越来越糟。这是家族性的遗传,母亲在他六岁那年猝死于心脏病。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亡,离得那样近,一辈子都忘不了。而那,很有可能也是他的命运。
  为了尽量避免情绪激动,长年累月中他养成了冷淡的性格,也正因为这样,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处在青少年时代,很少有人愿意与冷酷高傲的人做朋友。所以后来能和舒昀发展成那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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