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渡-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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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错了人……”陆远突然皱了皱眉,像是哪里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走吧,”孟凡宇站起来,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个小闹钟,“我按一下他就会醒,你要试试吗,被撕碎的感觉。”
“还是老样子啊,可是我不想放弃,怎么办?”
孟凡宇没有犹豫,手指在闹钟上一按,一串清脆的铃声骤然在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房里响起,尖锐得连孟凡宇都一阵心悸。
那就试试吧。孟凡宇在心里说,哪怕代价是陆远再也醒不过来。
陆远就在这一瞬间合上了眼睛,恢复了之前睡着了般的状态,均匀的呼吸再次出现。孟凡宇走过去,把露在衣领外面的吊坠放回去,然后叫了一声:“陆远。”
“嗯……”
听到陆远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他松了一口气,坐回到沙发里。
“怎么样?”陆远揉揉眼睛,疲惫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但他最关心的是孟凡宇能给他什么样的回答,关于他想知道的那些。
“你知道,什么是双重人格吗……”孟凡宇犹豫了一下回答。他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那完全不同于陆远而又真真实实由陆远口中说出的话。我挑错了人。
挑错了人,没错,可是谁能想到呢。
“你是在说我?”陆远愣了一下,他以为孟凡宇会告诉他关于他忘掉的那段记忆。
“只一次,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这不是变魔术,陆远。”
“嗯……”陆远沉默了一会,想再问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上就变了颜色:“我马上过去。”
“我去趟局里,那个双重人格,那是另一个我吗,还是……”陆远往门口走,回过头看着孟凡宇,“我忙完了给你电话,如果是这样,我要他消失。”
我不要任何人支配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活,哪怕那是我自己的另一面。
7
7、07 陈尸 。。。
孟凡宇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如同小黑点般跑到路边打车的陆远。
有一种人是最可怕的,没有信仰,没有牵挂,不信鬼神,无所寄托。
尽管陆远觉得孟凡宇的话挺吓人,双重人格?自己?但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却并不是这件事,蒋志明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才是他正在思考虑的内容。
“里屋里那具女尸,死亡时间上有问题,和其余13具不是同一时间……你来一趟吧,有点不可思议。”
蒋志明是老法医,病理鉴定也算是经验丰富。陆远刚分到技术科时就是蒋志明带他,从第一次跟他出现场,到现在几年时间了,像今天这样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疑惑与不确定,还是头一回。
陆远脑子里有点乱。
这女具跟别的尸体不一样,陆远在现场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当时并不能准确地对死亡时间做出判断,所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尸的伤口上,没想到死亡时间也有问题。
他又想起从女尸嘴里喷出来的液体,联系到蒋志明的话,难道……
陆远基本上是小跑着穿过鉴定中心大厅的,验尸间在后楼,需要穿过一条将近50米的走廊。这条走廊有七个门,其中一个门是厕所,另外六个门是验尸间。
蒋志明在最里一间,陆远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不满地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两个刚分来的法医学实习生。
“比这个难看一百倍的还有呢,四号那边有个腐尸,都四个多月了泡泥浆里,你们要去看了那个,回来就得哭着谢谢我只让你们看这个。”
“学着点,”蒋志明指着正在换衣服的陆远,“你现在拿盘猪大肠给他,他都能在这吃下去。”
陆远愣了一下,心想我没那么好胃口吧,但还是配合了:“嗯,人和猪除了外在形态有点区别,内部是差不多的。”
那个女孩子马上抬手捂住了嘴。
“你来看看。”蒋志明招了招手,示意陆远看看女尸的体内。
女尸面冲上,已经用手术刀沿着胸腹处的巨大贯穿伤口剖开了。陆远走过去看了一眼,马上发现了问题,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蒋志明:“这死了至少两周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这是在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事。
女尸皮肤根据颜色和呈现的纹理来判断,死亡时间的的确确是30小时之内,难道内脏的腐烂速度可以如此不可思议地比外表快这么多么?
陆远用手指在女尸的皮肤上按了按了,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消化系统里没有食物,其余的尸体都是一样的,吃过晚饭后被杀,食物消化程度大致相同,”蒋志明指指旁边,“不过她胃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一个黄色的球状物体。看上去像是被透明塑料包裹着的黄色液体,陆远立刻想起了女尸喷出的那种粘液,看起来很像。
他伸出手想拿起来看一下,蒋志明在一旁提醒:“轻点,一碰就破,已经破了一个。”
“送物证科了?”陆远停了手,弯下腰观察。
“嗯,一周后出报告。”
“破了之后……有什么味道吗?”陆远盯着这个东西。
只凭肉眼观察,实在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个超大号的精油胶囊。他看了一眼正躲在蒋志明身后有一眼没一眼偷看尸体的小姑娘,觉得他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这姑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用精油了。
“强烈尸臭,”蒋志明皱了皱眉头,“这玩意给我的感觉就是装着一包尸水的胶囊。”
那姑娘听到这话之后,直接转身跑出了验尸间,冲进了厕所。
尸臭。
这么说来,这女尸在现场喷出来的黄色粘液,应该和这种球状物破裂之后流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这个女人为什么吃下这种东西?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东西是一开始就是这种气味,还是经过一段时间腐败之后才变成这样?尸体内外不一致的死亡体征和这种东西有没有关联?
一连串的问题在陆远脑子里翻腾。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到物证科:“找彭安邦。”
“什么事什么事快说,我这忙死了。”彭安邦拿起电话就一阵抱怨。
“刚送过去的那东西,你先帮我弄了,我这边很急。”
“老弟,现在个个都这么催,人人都说急,我们这边午饭都没吃,这马上就到晚饭的点了,晚饭估计也没空吃……”
“邦哥,你三天之内帮我出报告,我给你个素材。”陆远打断他。
“什么素材?”
“一个女人已经死了半个月,却一直还和家里人生活在一起,并且没人发现异常。”陆远想了想,结合眼前的女尸胡扯了几句。
“哪的事?”
“送检的那个东西就是线索,怎么样?”
那个实习的男生听了这话,惊恐地看了陆远一眼,转身出门,也冲进了厕所。
“年轻人,有什么想法没?”蒋志明看着陆远放下电话,问了一句。
他碰上难题的时候就会这样,听听陆远的想法。这不是一句套话,或者是对自己带了几年的人的什么考验。他之所以会想听陆远的想法,是因为这个年轻人那种游离于所有本能之外的冷静。他不会被表相束缚,往往能在面对死路时找到新的突然破口。
“没有特别的想法,我觉得目前重点应该放在这个胶囊上,某种能加速尸体腐败的物质……但这个没法解释她内体为什么一点食物都没有。”
“嗯……”蒋志明找了张椅子坐下,两个实习生回到了验尸间,脸色不太好,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歇会,又叹了口气,“吴局周一就要看尸检报告,你说我怎么写。”
“周一就要报告么,刀伤还有问题,时间不够。”陆远还在站在女尸跟前,盯着她身上的伤口。
“说说。”蒋志明也发现了刀伤跟其他13具尸体都不一样,或者换句话说,所有尸体的伤口都很奇特。
“她是自残。”
“嗯,下刀方向不同。”
“但是速度和力度是一样的……这不是很奇怪么,如果是她杀完自己一家之后自杀,怎么能做到刀刀都一样?砍别人和砍自己都这么狠?还有,那个贯穿伤,是什么造成的还没弄清,真正的死因应该是那个伤口……”
“这不是X档案吗……”男实习生突然插了句嘴,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点丢人,于是住了嘴,把头转开。
陆远有点头大,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蒋志明身边,沉默着。
没有那么多X,所有的现象都是有原因的,之所以没有头绪,又看上去这么诡异,肯定是有什么细节被他们忽略了。可究竟是哪里呢?在彭安邦的报告出来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
“晚上我加班。”陆远喝了口水,说。
“明天来早点吧,晚上先想想,你脸色不太好,”蒋志明皱了皱眉,陆远一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精神不是很好,他伸手往陆远脑门上摸了一下,站了起来,“你发烧了。”
“是吗?”陆远也摸了摸自己额头,他很少发烧,确切说是很少生病,现在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受,“不用,我没感觉啊。”
如果没有觉得不舒服,那就不需要休息,这是陆远的想法。
“不行,你必须回去休息!”蒋志明很坚决地拒绝了陆远的加班请求,他不明白为什么陆远要死撑,他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工作狂,也看不出他对这份工作有多么的热爱。
“可我回去能干嘛啊。”
“休息,顺便想想报告怎么写。”
陆远坐在回家的车上时,并没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始终在思考案子的事,他很神奇的有点郁闷了。
回家休息。
回家,回哪个家,回什么家?
夜幕下那些比繁星还要多的,海一样的灯光里,哪一盏是属于自己的?又有哪一盏下有等着自己回来的人?
他不害怕孤单,也不害怕失去,却害怕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没有人会为他落泪。
谁还会记得我是谁。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是谁。
苏墨坐在天井里的茶桌旁边,静静地看着摆在眼前的茶杯。
茶水是很深的绿色,像看不见底的湖水。他用手指在茶水表面轻轻地点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如同有风抚过的湖面,漾起小小的波纹。
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所有的房客都没有回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有可能,如果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苏墨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这当然没可能,因为陆远正推开院门走进来。
“你回来了。”苏墨靠在躺椅里,偏着头冲他笑了笑。
陆远突然觉得很想哭。
我回来了。
陆远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8
8、08 眼睛 。。。
天有点阴,身上的感觉也是湿冷湿冷的,像是梅雨季节的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大块的青石板,已经有些凹凸不平,路边长着的青苔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墙壁上。四周很静,没有倦鸟归巢,没有炊烟袅袅。
走在路上的人能听到自己轻缓的脚步声。
走不到头,也停不下来。
陆远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多年,却在今天第一次发现,这压抑得让他窒息的小路,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却没有一扇门。
他脚上加了些速度,他知道,路的拐角处,是他的终点。
朱红色的大门,斑驳脱落的金色纹饰,熟悉而又陌生。
他无数次站在这里,却始终不知道,推开了门之后,是谁在等着他。
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就在他指尖触到门环上时,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
一双白玉般的手,从门后伸出来。陆远也抬手,他觉得这双手透着温暖,他想要握住,他想知道,谁在这里等了自己这么多年。
“你回来了,”一个女人轻声说,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回来了。”
陆远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金花闪烁。头很晕,就像是原地转了几十圈之后颓然倒地的感觉。
又来了,这个梦。
冷汗湿透了衣服,他累得几乎不能动弹。
这个梦陆远无比熟悉,每一个细节。今天却有了变化。
她说话了。
那声音真实得完全感受不到这是一个梦。
“做恶梦了?”有人在旁边问了一句。
要不是身上累得动也动不了,陆远可能已经从床上直接跳了下去,他在哪?深吸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了,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的人,是苏墨。
“你……”陆远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了这是自己的房间,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问了一句,“你怎么在我屋里?”
苏墨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在等你跟我说谢谢。”
陆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进院门就晕倒了,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这么说,是苏墨把他弄上来的?
“……谢谢。”陆远说,尽管他很想问问看起来挺瘦的苏墨是怎么把他从一楼弄到房间里的,但最后却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你没吃早饭吧,”苏墨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午饭也没吃吧?”
陆远想了想,其实自己晚饭也没吃。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所以晕倒了?他什么时候已经孱弱到一天不吃饭就晕倒的地步了……
“早饭不吃会脑痿缩,也就是脑残,午饭不吃会没精力,晚饭不吃才能减肥。”苏墨站起来往门口走。这是陆远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别因为每天跟尸体打交道,就把自己当个死人看。”
“你怎么知道?”陆远抬起头,有点惊讶,他的职业没有跟这里的任何人说过,苏墨是怎么知道的。
“我能闻到,”苏墨打开门,回过头,“死人的味道。”
苏墨关上门出去之后,陆远坐在床边愣了很久。
死人的味道。
他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有吗?除了许佳音她妈,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当着他面说出这个话。
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是横行的,上完解剖课也不换衣服,就这么直接冲进饭堂。一个哥们说,我们不一定吃得下去,但我们一定要让大家都吃不下去。
转眼间,干这行都好几年了。他渐渐已经习惯了,别人听说他职业时眼神里复杂的神情。当年一起在停尸间睡觉的朋友大多都转了行,就连导师都说过,你们都得有这心理准备,没准以后,你们只能找个在殡仪馆工作的老婆。
陆远笑了笑,许佳音是个空姐,当初他还着实得意了一番,可最后还是分了手。表面上是两人性格不合,在一起总吵,但吵架的原因很简单,许佳音要他换工作。
“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一些东西吗?你倒底有什么毛病,愿意整天看着那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在我和尸体之间,你居然愿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