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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失常-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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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胡北觉得自己确实太多疑了。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的眼皮刚刚合拢,他的注意力就像游丝一样又飘到了老婆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紧闭着,没有一点声息。
胡北又睁开了眼。
她怎么又不打呼噜了?
他盼着太阳早点出来,他要在太阳下把这个家看个明明白白。
“稼渔~~~~~~”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是老婆。
儿子应了一声:“哎。”
“你来~~~~~~”
儿子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走向了他妈妈的房间。
胡北在黑暗中看着儿子,他那矮矮的身影像一抹更深的夜色。那一抹黑影终于融化在了夜色中。
“吱呀……”老婆的门开了。
“吱呀……”老婆的门又关了。
那扇门一开一关,就把儿子吃掉了。
胡北的心提起来。
假如,老婆不是老婆,儿子是儿子,那么,儿子这次一进去,就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胡北想,他应该把儿子救
出来!
可是,假如儿子不是儿子呢?
那么,两个同伙——或者说两个同类——就聚在了一起。此时,两个同类在黑暗中在什么?
胡北感觉到真正危险的是自己。
他甚至想逃出这个家。
可是,他要出去,必须经过老婆和儿子的那个门,他不相信那扇门会轻易放过他!另外的退路就是窗子了,可这是8
楼!
他咬紧牙关,等待天明。
可是,老婆的声音又颤颤巍巍地传过来。胡北断定这声音决不是来自那扇门的后面,而是来自一个阴暗、潮湿、不吉
利的地方。
“胡北~~~~~~”
“嗯?”他抖了一下。
“你来~~~~~~”
他的心“怦怦怦”地狂跳。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走进那扇黑糊糊的门,那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如果不去,她会不会过来呢?
“我就在这儿睡了。”胡北装做若无其事地对那扇门说。
她不理会胡北说什么,继续说:“你来~~~~~~”
“你干什么呀!”胡北大声问。他外强中干,已经抖成一团。
“你来呀~~~~~~”
胡北越怕越想不出对策来,他索性不说话。
老婆终于不叫了。过了一会儿,胡北突然感到头顶有个人影,他猛地抬头,看见老婆正在头顶站着!
她是光脚走过来的!
“你!”胡北一骨碌爬起来。
“胡北,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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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死我啦!儿子不是在那儿吗?”
“那我也怕……”
她一边说一边爬上床,钻进他的被窝。
胡北身体僵直,恐惧到了极点。他感觉着她冰凉的身子,还有毛烘烘的长发……
他不知道现在儿子是在那个房间里睡着,还是已经消失。
突然,胡北问:“你怕什么?”
“我……”
胡北等了等:“你说呀!”
“我怕……”
胡北记得,他老婆平时胆子很大,她从来不怕黑,不怕鬼。结婚十年来,夜里从没听她说过“怕”字。
“我怕儿子……”
“儿子怎么了?”胡北都快晕了。
“我怀疑他已经不是咱们的儿子了……”
“为什么?”
老婆紧紧抓住胡北的手,还是止不住她的颤抖。她好像真的很恐惧:“我刚才摸他的脚丫,发现……”
“说呀,发现什么了?”
“他只有四个脚趾头!”
“什么?”
“开始我以为我摸错了,又摸一遍,还是四个……”
“他怎么会……少一个脚趾头呢?”
“两只脚总共四个!”
胡北的魂一下就飞了——他怀疑儿子另外的脚趾头都被这个女人吃了!
他感到黑暗中这个女人越来越陌生。
他和老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对她的性格,音质,气味,动作习惯,身体柔软度……尽管胡北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
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个女人和老婆有差异。
那么,眼睛后面的那双眼睛是谁?
脸后面的那张脸是谁?
大脑后面的那个大脑是谁?
老婆被弄到哪里去了?
“你不相信?”女人问(在没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胡北的老婆前,我们只有称她为“女人”了)。
“信,我什么都信。”
“那你怎么不说话?”
胡北很想说:“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有几个脚趾头?”可是,他目前还没有这个胆量,等天亮之后也许敢。
“我……”
“你今天怎么也不对头?”听语气,女人似乎有点紧张起来。
她的紧张让胡北对她有了点信任。
“咱俩去看看儿子,好吗?”胡北突然说。他还是想确定一下,儿子到底在不在。
“不,我不敢。”
“也许,你摸错了……”
“不可能!”
“那我一个人过去?”
“我不敢一个人在这里,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胡北把夜灯打开了,绿幽幽的。
他在前面走,女人在后面跟。两个人都光着脚,走路都没有一点声息。
突然,胡北转过头去——他要看一看,后面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改头换面。
……没有。
……她还是老婆的脸。
胡北把头转回来,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僵住了。
他慢慢地再次转过头去……
这个女人没有脚!
胡北看得清清楚楚,她穿的睡衣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下面什么都没有!
悬空的她直直地盯着胡北,眼睛灼灼闪光,一字一顿地说:“这次看清了?”
胡北的身材干瘦,行动很灵活。
就像平时逃避新闻出版部门和公安机关的大搜查一样,他猛地冲到门前,在左手“哗啦”一声拉开门锁的同
时,右手已经拉开了门,在身子闪出去的同时,右手已经把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他一步几个楼梯地窜下楼去。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出了几条街,一直冲到他的印刷厂附近,才慢慢停下来。
小舅子在印刷厂里睡觉。
他不敢进去,他担心小舅子也不是小舅子了。
他精神恍惚地一直在街上徘徊,一直到天亮。
终于有一家早点铺开了门。他走进去,吃了两大海碗混沌,肚子里有了点底气,这才警觉地走进印刷厂。
工人们还没有上班。
头戴鸭舌帽的小舅子起床了,他正在刷牙,嘴里都是牙膏沫子。他看见胡北从楼梯走下来,含糊地说:“大哥你来了
。”
胡北在家排行老大。结婚前,小舅子把他叫大哥,一直没有改过来。听起来有点黑社会味道。
胡北走向他的脚步有些迟疑。
小舅子用水漱净了嘴,简单洗了洗脸,说:“今天那批书就能干完。”
“好。”胡北一边说一边把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都打开了。就是这样,地下也显得有些阴暗。
胡北不想绕弯子,他单刀直入:“二子,我跟你说一件事。”
二子放下毛巾看他。他对这个姐夫一直有点敬畏。
“你姐姐可能被害了。”
“什么?”
“我只是猜测……现在,我家里有个女人,看样子是你姐姐,但是昨夜我发现,她好像是假冒的……”
胡北不想说,那女人没有脚的事。现在,他回想当时的情景,越来越感到那是眼睛的一种错觉。
二子把头转向别处想什么。
“还有稼渔,都好像是被替换了。”胡北的声调里突然充满了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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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突然说:“昨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从造纸厂回来,看见我姐姐领着稼渔要坐出租车出去,我问她领稼渔去哪,她
说,去什么皇后娱乐城。我问你在哪,她说你在那家娱乐城等她,还说你们明天早上才回来。”
皇后娱乐城,胡北领老婆去过,有桑拿、游泳、棋牌等娱乐项目。自助餐。晚上可以就到休息电影厅点播电影,直到
次日凌晨,都包括在一次性消费中。
昨天,他没有对老婆说要去皇后娱乐城玩啊?
难道老婆是被什么人骗到了皇后娱乐城,然后,她跟儿子都被扣押或者杀害,另两个东西冒充老婆和儿子潜入了他的
家?
他观察着小舅子。
他感觉小舅子还是小舅子,他没有被替换。他急切地看着姐夫,说:“怎么办?我跟你到皇后娱乐城去找找吧?”
“你走了,一会儿工人们来了进不来门。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小舅子迟疑了一下说:“要是……我看见姐姐来印刷厂了怎么办?”
“她如果说从家里来,你千万不要让她进来;如果她说从娱乐城回来,找我,那就说明她是你姐姐,你先把她安顿到
这里,千万别让她回家,等我。听明白了吗?”
小舅子点了点头。
然后,胡北就去了皇后娱乐城。
进了门厅,左首是男宾部,右首是女宾部。
服务台小姐问:“先生,一位吗?”
胡北说:“对不起,我找人。”
“您找男士女士?”
“女士。对了,还有一个男孩,12岁。”
“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稼丽。”
“您等等。”那个小姐打开登记簿查看。
胡北的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怕那个小姐说:“噢,有这个人。”如果这样,就说明家里那个女人真不是他老婆,那个孩子真不是他儿子。
他也怕那小姐说:“没这个人……”那样的话,他就怀疑老婆和儿子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哗啦,哗啦……”那个小姐一页页地翻。胡北紧紧盯着她尖尖的手指和翻动的登记簿。
“在这儿!稼丽,对吧?……”
“对,就是她!”
“她是昨天登记的。”
“昨夜她有没有离开?”
“没有。她还在。”
胡北的心放下来。老婆没有死,孩子没有死!
但是,他感到那模糊的恐怖一下变得真切了,好像一个噩梦走进了现实中。昨夜,跟自己同床过夜的两个人到底是什
么东西?
“现在,这位女士带着孩子正在休息厅。您进去吧?”
“谢谢!”
胡北急匆匆地从男宾部进去了,爬楼。
每个楼梯口都有小姐笑吟吟地鞠躬问好。他顾不上看她们,一直爬到四楼,进了休息厅。
休息厅里很空旷,很暗淡,只有老婆和儿子。
老婆躺在带电动按摩装置的沙发床上,一边喝饮品一边看电影。儿子则坐在放映机前捣鼓,看来,那投影是他为妈妈
放的。
“稼丽!”他叫了一声。
“老爸!”儿子先看到了他,跑过来。
老婆回过身,说:“你怎么才来!”
胡北走到她跟前,说:“谁让你俩来的?”
“你呀!”
“你跟我说一说过程。”胡北口干舌燥,抓过老婆的可乐一饮而尽。
“昨天,你不是给我发短信了吗?叫我带儿子到这里玩。你还说,你一会儿就过来,叫我俩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
“那短信还在吗?”胡北想看一看那个手机号。
“哟,我给删了……”
胡北沉思了一下,说:“稼丽,我告诉你,咱家出鬼了。”
“出鬼啦?”
“你听我慢慢说。我没给你发过短信,懂吗?那个人不是我!昨天我回家之后,看见你和儿子了……”
老婆哆嗦了一下。
儿子则瞪大了眼睛听。
“我跟这个女人在家里住了一夜,总感觉她不是你,天快亮的时候,我就逃了出来。”
“怎么可能呢!”
“我说的千真万确!”
“……那怎么办?报警?”
“我敢吗?像我这种人离警察越远越好,一查起来,我的事都会抖搂出来!”
“那,我们的家不是被那个女人抢去了吗?”
“她不是人,她不是来抢房子的……”
“那她是来……索命的?”
胡北没说话,他的心沉重得像秤砣。
终于,他把目光放在了儿子的脸上。那是一张多么稚嫩的脸啊。
“儿子,你别怕,在这是世界上是没有鬼神存在的……”
“那是什么东西?”儿子似乎不太害怕。
“一定是爸爸做的一个噩梦。”
“这么说,我和老妈也做噩梦了?不然老妈怎么接到你的短信了呢?”
皇后娱乐城没有小号的浴衣,儿子穿的是成人浴衣,很大,袖子和裤腿都很长,他的手脚都藏在了里面。
胡北的心突然被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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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了,一直盯着儿子的裤腿,他感到儿子藏在裤腿里的双脚下意识地朝后动了动。
他抬头看老婆,老婆也紧张地在看儿子藏在裤腿里的脚,好像怕他露馅一样。她见胡北看她,又急忙把眼光收回来,
看胡北。
这情景很微妙。
胡北看了看老婆的脚,她的身上盖着浴巾。
胡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慢慢地站起身,说:“你们在这里,我去一趟卫生间。”
“老爸,我也去。”儿子冷不丁说。
胡北马上感到他是在跟踪自己。
“走吧。”胡北低低地说。
“你们快点回来呀,我一个人害怕。”老婆说。
胡北跟儿子进了厕所。
儿子先解完了手,出去了。
过了半天,胡北才走出厕所,他看见儿子在厕所外的洗手间等他。洗手间有一个镶嵌在墙壁内的电视屏幕,儿子正站
在那里看。
“回去吧。”胡北沮丧地说。
儿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根本不是为了监视谁。直到离开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看那个节目。那是个
日本卡通片,有卡布达,丸子轮,鲨鱼辣椒。
胡北回头等他。
他终于回过头,和胡北的目光碰在了一起。这个孩子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秘密,没有一点点意会神通的芥蒂
(加拿大一家华文报纸约我写一篇中国江南茶乡女子的文章,我在写她们眼眸的时候,造了这样一个词——清澈可饮
。现在正好用来形容这个孩子)。
胡北知道,他儿子没有这么高的演技。要不然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要不然他真是自己的儿子——咳,跟没说一样。
“老爸,我知道那冒充我和老妈的人是怎么回事啦!”
“怎么回事?”
“他们一定是做整容手术了,做成了我和老妈的样子!”
这句话像儿子的智商。
可是,做整容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进了休息厅,老婆还在那里看电影。
胡北走过去,说:“稼丽,咱们去按摩吧?”
“家里的事怎么办?”
“先不管它。”
“还按摩全身?”
上次,胡北领老婆来,做了全身按摩。
“不,这次我们做脚部按摩,有益于健康。”
胡北一边说一边观察老婆的表情。
她毫不犹豫地说:“好啊。”
“按摩喽!”儿子高兴地叫起来。
胡北带着老婆、儿子到了五楼服务台。
小姐问:“你们要大间还是小间?大间可以容纳四个人,小间是单间。”
“大间。”
老婆在身后捅了胡北一下,说:“我们要三个小间吧?”
小间收费高,小姐当然愿意,立即说:“请跟我来。”
胡北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心头的阴影更重了——这个女人不让他看。
他们被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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