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犀牛旅社-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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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正好看见,心里觉得奇怪,就记下了。”中年妇女露出笑容,又道,“我还注意到,那是辆A出租车公司的车。两次都是同一个公司的。”
“这司机来过养老院吗?”谷平问。
“没来过。”
“好,非常谢谢你。”谷平又问王院长,“我们是不是可以见见当时卓小南缠着的那个老太太?”
“可以可以。”王院长显出极为合作的姿态。
谷平知道那个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太就是王夏的奶奶。王院长在通往养老院的走廊上向他们简单介绍了老太太的病情。
“……总而言之,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非要见她,我是没意见,不过……好了,你们自己看吧。”
老太太满脸皱纹,看上去有一百岁了。她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玩扑克牌,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谷平不知道她在哼什么,章云海倒是马上就说出了歌名。
“《拷红》,周璇过去唱过,是解放前的歌。”
“她现在能回忆起的,大多是小时候的事了。”王院长道,接着,他大声跟老太太打招呼,“朱阿姨,你好啊。”
“哦哦。院长啊。你好。”老太太朝他眯眯笑。
“这两位先生要问你几个关于詹向荣的问题。詹向荣还记得吗?”
“詹,詹什么……”她想了想,随即频频点头,“记得,记得,我跟他一个班的,他是眼镜店的小少爷,皮肤很白。”
章云海和谷平面面相觑。
“詹向荣是过去住在2号房的那个老头,你常跟他说话的,还记得吗?就在隔壁。”王院长指指外面的走廊,企图激发她的记忆,但她仍然是一脸茫然。
“嗨,就是眼镜店的小少爷。我记得的。他后来跟棉纱店的二丫头结婚了,我还去参加过婚礼咧。嘿嘿。”老太太笑了起来。
“那卓小南你还记得吗?就是前一阵来找过你的女孩子。”章云海问道。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四秒钟……
她突然对王院长说:“院长,我妈明天会来看我。”
章云海朝谷平苦笑。
谷平想,真不知道当时卓小南是怎么跟这老太太沟通的,估计大半时间,听到的也都是这些毫无用处的信息吧。
犀牛旅社 上部 7。出租车司机
他们离开养老院时,已接近中午。附近有家西餐厅,章云海提议去那里就餐,一如过去那样,他没问谷平的意见就疾步朝西餐厅走去。谷平确实也饿了,就跟着他走进了餐厅。刚刚落座,谷平的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
“是刘易吗?”章云海问。
“是她。”谷平答道。刘易的短信内容是——我当时见过的知情人是郭义。
“语气很肯定。”章云海道,“不会错了,郭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应该让你的警察朋友查一下,他有没有兄弟。”
“我正在做这件事。”谷平按动手机键,发短信给黎江,等他给黎江和刘易分别发完短信后,章云海已经点菜完毕。
“我点了法式牛排和葡萄酒,还有咖啡。”章云海问他“——那是什么?”章云海指指谷平手里拿着的一张复印纸。
“这是刘易昨天发给我的,四个知情人的名单。”
谷平把那张纸递给章云海,后者认真地看了一遍。
“出租车司机。”看完后,他道。
“你也注意到了?”
“刚刚那个女工不是说,在詹向荣死之前,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便利店门口接他吗?”章云海招手叫来了服务生,“两杯蓝山,快一点。”
服务生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刘易在电话里也提起过一个出租车司机,”谷平道,“但由于詹丽琳的叔叔说詹丽琳不乘出租车,所以这条线索没被采信。刘易也没把司机的联系方式给老头。”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他是怎么联系到老头的?”章云海道,“难道是他自己找到詹向荣的?”
“肯定是。”谷平开始撕扯前餐的小面包。
章云海摸着下巴,道:“这么说,他提供的信息很有可能是真的。要不然,他为什么费尽心机要找到詹向荣?”
“我也这么想。”
“打个电话给他。”章云海说着,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这也太急切了吧,等我们吃完饭再联系他,就不行吗?谷平心里暗暗嘀咕。
“先看看这号码是不是还在用。”章云海低声向他解释,“请问,是赵启明吗?”章云海问道,电话那头很快作出了反应,“你好,赵师傅。你认不认识詹向荣?”章云海开门见山地问,很快,他向谷平作了一个“OK”的手势,“……我知道他死了。”章云海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请问,你是怎么找到詹向荣的?是报社记者把他的地址给你的吗?”赵启明应该给出了回答,“你是不是有重要的线索要告诉他?……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可能对章云海的身份提出了质疑,章云海道,“我是谁?现在在电话里说不清,你有空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赵启明没答应,章云海也没说话,两人在电话两头僵持了片刻,章云海道,“赵师傅,如果你现在不过来,我吃完饭就会去找你。我会先到你的公司,弄到你的地址后,到你家去等你。我觉得这过程有点麻烦,你说呢?”这一招奏效了,赵启明权衡了一会儿,终于同意了。“那好,我们在温州路120号,巴黎云西餐馆。我们等你。”
章云海收起电话的时候,显得很兴奋。
“他是自己找到詹向荣的。”他又招手叫来了服务生,“再来一份牛排套餐,一杯蓝山咖啡。”
“再来两份吧。”谷平道,“如果他是一个重要证人的话,我必须把黎江也叫来。”
“没问题。”章云海看看谷平的手机,仿佛在说,你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
谷平给黎江发了条短信。
市局大楼离温州路很近,不出十分钟,黎江就出现在这家西餐厅的门口。谷平连忙挥手跟他打招呼。
“我运气怎么这么好?首席法医连续两天请我吃饭。”一见面,黎江就揶揄道。
“今天不是我请,是章先生请。章云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福源旅游的总经理。”谷平给他们两人作介绍,“黎江,凶杀科的,他负责这案子。”
章云海站起身跟黎江握了握手。
“请坐,黎警官。”
“我听谷平说,过会儿,会有一个重要证人来?”黎江道。
“对。詹向荣登报之后,他曾经找过詹向荣。他刚刚在电话里说,他确信自己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他为什么不告诉警方?”黎江道。
“警方有悬赏吗?”章云海问。
黎江被问住了。
这时,侍应生送来了黎江的咖啡。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无偿提供消息的。”章云海将奶和糖推到黎江的面前,“我猜要不是詹向荣在报上登了这么一张启事,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一直坐他车的詹丽琳已经失踪了,还成了嫌疑犯。”
黎江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没有发通缉令。”他道。
饭桌上沉默了两秒钟,气氛有点沉闷。
“我得打个电话给秘书。”章云海忽然道,他站起身走出了餐厅。没过多久,他又快步走了回来,谷平看见他在账台前逗留了一会儿。
“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回到桌边后,章云海道,“我已经付过账了。”
“那就谢了。”谷平道。
章云海又喝了一口咖啡,随后快步走出了餐厅。
黎江望着他的背影,笑着低声说:“这样最好,他不在,我们说话也方便点。”
没错,谷平想。章云海的公司可能确实有事,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比较识趣,知道有些话,黎江不方便对外人说,所以选择避开。
“他人怎么样?”黎江在问他。
“还可以吧。”谷平回答了之后,才意识到黎江可能还有别的意思,便道,“詹丽琳失踪的那天,也就是2001年5月2日,是他们公司召开股东会议的日子,那天,他说他不在国内,在韩国谈生意。”
“韩国?我会查的。”黎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记了几笔。
“卓小南的事你都知道了?”谷平问道。
“你指什么?”
“有人袭击她的时候被她用电棒击倒了。”
显然卓小东还是向他隐瞒了这一点,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
“你说电棒?”黎江道。
“对。那就是我要找的电击致死的男尸。现在卓小东确认就是这个人,”谷平将郭义的照片递了过去,“昨晚袭击卓小东的人,自称是这个人的哥哥。刘易认出他是当年主动找到报社的知情者之一,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也确认他在詹向荣死前去过养老院。——我已经让我的实习生把照片送到你们科去了。你早上不在,现在它可能就在你桌上。”
黎江一句话没说,直接拨通了自己手机。
“我桌上是不是有首席法医办公室送来的嫌犯照片?……好。你们两人去查一下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近亲和朋友。我们要找一个男人,大约25…35岁之间,他的工作跟一种什么瘦脸面罩有关系。查过后马上告诉我。”
黎江打完了电话。“继续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猜想郭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的,因为他在被卓小南袭击后,曾经昏倒过,卓小南趁机拿走了他的手机。她在那个手机里发现一个号码……”
“李丝雨。”黎江笑了,他好像就在等谷平说这个名字,“卓小东告诉我们,她妹妹在袭击者的手机里发现一个电话号码,机主是章云海的妻子,——我以为你会隐瞒不说呢。”
“章云海没叫我保密。我跟章云海也不能算朋友。”
黎江点头。“那就好。”
“该你了。”谷平道。
侍应生送来了牛排套餐。他们边吃边说。
“当时搜查詹丽琳住处的时候,你们没发现通讯录之类的东西吗?”谷平认为出租车司机的联系方式应该会被她记录在什么地方。
“没有。”黎江将叉子叉住牛排,“我们认为她可能是随身带着。其实,我们没在她屋里发现电脑、日记本、账簿、备忘录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年历都没发现。我们没发现任何记录她生活的东西。所以我们获得的所有资料都来自于她的朋友、同事和邻居。但其实,大部分人只知道她是中学教师、佛教徒,乐善好施,经常参加公益活动,但是——”黎江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杀人犯在被抓之前,在周围人眼中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你仍然认为詹丽琳是凶手?”谷平问道。
“没找到她之前,她仍然是首要嫌疑人。”黎江道,“不过,当年我也看过《大中华日报》的那篇报道,后来也调查过,詹丽琳的确有网球肘。所以我认为,假如她是凶手的话,她应该有帮手。”黎江给自己点起一支烟,“明天我会再去搜查一遍她的房子。”
“那房子还在吗?”
“还在。房子……是她买下的。”黎江的语气有点怪。
谷平马上感觉到了。“怎么了?”
“当年我们没想到那房子有什么问题。因为房产证上写着詹丽琳父亲的名字。我们以为那房子是詹丽琳的父亲留给她的。可是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詹丽琳的父亲只是个退休工人,1999年1月去世时仍住在棚户区。詹丽琳的那套两室一厅,在2001年价值28万,在当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房子了。可詹丽琳的父亲根本没能力买那房子,老头每月退休工资不到800块,仅够自己生活而已,他们家也没继承过什么遗产。詹丽琳每月的工资在2000元左右。他们父女都没能力买房。——那么,买房的钱哪儿来的?”
“有人替詹丽琳付了钱。”
“我看也是。所以我认为,詹丽琳暗中在跟一个有钱的男人交往。后来,她又认识了李英杰,两人有了感情,这事让那个男人发现后,他就伙同詹丽琳一起杀了李英杰。”
谷平觉得应该给黎江补充一条线索。
“刘易也许没告诉你。在2001年5月2日半夜两点左右,有人曾经在马路上见过李英杰,还跟他说过话。李英杰当时说,他去朋友家拿书。”谷平把刘易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黎江愕然地看着他。“这女人根本没跟我们说过这事。”
“因为她没办法找到证人。”
黎江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当”的一声,他暴躁地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又拿起了餐刀,等他吃了两大口牛排后,他才愤愤不平地说,“真没想到这女人会提供这么一条线索。我会再去核实的,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得推翻之前我们所有的设想,从头来过。也许他们不是恋人,詹丽琳也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受害人之一。”他停了一会儿,又道,“我现在就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李英杰的头颅带走。”
“你们破案不是有定理的吗?”谷平道,“通常凶手带走被害人的肢体,意味着什么?”
“他想隐藏什么东西,很可能是被害人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破解被害人的身份,凶手就会浮出水面。”黎江顿了一顿道,“可是,李英杰的身体仍留在现场,不出两周,被害人的身份就被证实了,但凶手仍是一团迷雾。”
“我想可能跟凶器有关。凶手知道警方会检测被害人被伤害的关键部位,而凶器留下的痕迹,可能会直接指向凶手,所以他必须把头颅带走。这也说明,被害人是头部中招。”谷平平静地陈述道,“初步肯定,李英杰是被钝器敲击后脑致死的。但是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凶器到底是什么。也许等我们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之后,凶手的身份也就清楚了。”
黎江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能描述一下那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重约二至三公斤,有尖角,但是尖角并不锋利,应该有弧度。那上面可能还有2至3毫米的凹槽。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我会去找的。就像你说的,也许找到凶器,凶手就冒出来了。”黎江又恢复了松弛的状态,“知道吗?刚刚章云海在这里我不方便说,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明天一早,就会有一队人马赶往犀牛旅社,我们要封锁那块区域,进行彻底搜查,还要开棺检查。”
谷平瞄了他一眼,笑着问:“你是要找王梦吗?”
黎江微微点头。
“我猜想她已经死了。很明显,她是内奸。她跟凶手有联系,替凶手把尸体偷出来,又改了档案。同时她还在敲诈凶手,于是凶手就干掉了她。”黎江重新翻看他的笔记本,谷平看见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