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暮眼蝶-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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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勇坐在其中一张靠背椅子上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聚会他都会第一个赶到。
郁洁烦躁地在简东平身边走来走去,她的男朋友,那个娃娃脸的王英宝则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假装没看见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们都找来?”郁洁不耐烦地抱怨。
王英宝苹了皱眉头,似乎想回答,但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人到齐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简东平立刻安慰郁洁。
吴立帆和王盛佳一起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王盛佳的手上拎着两个购物袋,显然,他们刚刚逛完商店。
“郁!你不知道我们今天的午饭有多棒。”一看见郁洁,王盛佳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说,“我终于吃到了最正宗的意大利餐,是立帆向我推荐的,他的眼光不错,真的很好吃。”
“哦,是吗?”郁洁对这个建议并不热心,离她不远的王英宝放下报纸跟王盛佳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盛佳。”
“你好。”王盛佳看了一眼王英宝后,目光又很快回到郁洁脸上,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这对情侣的关系仍然没有好转。
陈剑蓉神态自若地为吴立帆和王盛佳各倒了一杯茶,随后她走到简东平身边,悄声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今天的她不仅穿戴整齐,就连语气神态也显出不同以往的理智和克制。
“再等一等。”简东平轻声回答。
“我们究竟在等什么?”王盛佳茫然地问道,“立帆只告诉我,你一直在卖关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耐心点,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吴立帆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好吧。”王盛佳回转头来朝他妩媚地一笑,随后她挣脱了他走到郁洁身边,后者正百无聊赖地站在窗边看风景,她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郁洁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王盛佳问道。
“我刚刚好像看见袁桥了。”郁洁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说。
“不会吧,你大概看错了。”
“不,我没有看错,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姓林的警官。”郁结睁大眼睛望着王盛佳。
几分钟后,房门开了,林仲杰和袁桥两人果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他们的到来,立刻让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对准了袁桥,今天的他上身只套了件普通的灰汗衫,他的黄头发也很显眼。
张兆勇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的妈呀,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袁桥?”张兆勇边笑边说。
郁洁和王盛佳也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请坐。”陈剑蓉礼貌地对林仲杰和袁桥说。
林仲杰朝陈剑蓉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后,便在简东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袁桥则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此时,张兆勇突然发现袁桥没有戴手铐,他走到林仲杰身边,悄声问:“他没戴手铐,你就不怕他逃走吗?”
“不怕。楼下有我们的人。”林仲杰平静地说。
张兆勇自讨没趣地缩了回去。
“他来干什么?”王盛佳小声嘀咕。
“谁知道。”郁洁说。
此时,简东平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提高声音对所有人说:“好了,我们的人到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请大家入座。”
“简东平,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今天你为什么把我们找来?”郁洁一边走到一张靠背椅子前坐下,一边不耐烦地问道。
“看起来,他想给我们讲故事。”王盛佳在郁洁的身边坐下。
“你说对了,盛佳,我就是要给大家讲故事。”
“那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张兆勇用他那一贯油腔滑调的声音说道。
“好,我们从头开始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暮眼蝶?”简东平问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
“是什么东西?”张兆勇一脸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喜欢在黄昏飞行的蝴蝶,因为它身上有类似眼睛一般的花纹,所以才得名。”
“没听说过。”张兆勇摇头笑着说。
“这跟你说的故事有关系吗?”王盛佳也露出笑容。
“听他说。”郁洁接口。
“好,那我就说下去。陈剑河很喜欢这种蝴蝶,他曾经有过一个暮眼蝶的标本,他把它当宝贝,不仅为它作诗,还经常跟它说话。他认为暮眼蝶是为了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真理才被现实世界所不容,才隐身在孤寂寒冷的树林,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他欣赏暮眼蝶,认为它具有一种高贵脱俗的气质,他从暮眼蝶孤独的品质中看到了自己,他甚至还把暮眼蝶看做是自己的化身。”简东平停顿了一下。
“哦?那又怎么样?”郁洁无动于衷地抬了抬眉毛问道。
简东平继续说道:“那个蝴蝶标本是他的钟爱之物,有很多人看到他一直带在身边,但是后来,他却把它送给了另一个人,因为他认为那个人跟他一样,追求真理却不容于现实社会,他相信那个人跟他一样善良,一样单纯,一样痛苦,甚至一样聪明,实际上他非常爱这个人,他可以为这个人做任何事,今天,这个人也在这里。”简东平看着众人说道。
房间里立刻开始弥漫一种紧张的气氛。
“是谁?”王盛佳首先发问,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别故弄玄虚了!你说的是谁?”郁洁紧接着问道。
“究竟是谁,我等一会儿再说。”简东平朝两位女孩微微一笑。“我们还是先从今年10月初我收到那封信说起。我跟你们提到过,那是一封来自地狱的信,写信人是陈剑河,日期是一年之前的6月份,就是在案发前的一个月。在那封信里面,陈剑河详细地向我叙述了他的一次奇怪经历。那么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呢?我们从头说起。那天晚上,他的五位大学同学正在雨花石公寓902室开party,为的是庆祝郁洁的升职。”简东平看了郁洁一眼。
“对,是这样。”郁洁冷淡地说。
“他回来的时候,聚会还没结束,所有的同学仍然聚在客厅里,而且发生了停电,当然不久后,房间就恢复了光明,袁桥告诉他,停电只是因为保险丝烧断了。停电的小插曲结束后,陈剑河打算回房间休息,但李今却热情地邀他留下来一起玩,其他人也在一旁劝说,可能是经不起大家的热情相邀,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的陈剑河就真的留了下来。但他的酒量实在不行,没喝几杯就有了醉意,于是他不得不先回房睡觉。
“等他第二天醒来,他发现他房间里的很多东西被动过了,有些东西不在原来的地方,而在某些地方却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而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发现自己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按他的说法,这件东西关系着某个人的命运,为此他非常担心。但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后来居然在后巷的垃圾筒里无意中发现了这件失物,但可惜这件东西已经残缺不全,他的担心终于被印证了,有人偷走了其中他最在乎的那部分。陈剑河仔细想过之后认为那个小偷只能是在他这五个大学同学当中,但是他不知道会是谁,于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给我写了这封求助信。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后来并没有寄出这封信,而是把它藏在了抽屉底下。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后来没有寄给我呢。我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小偷。那么这个小偷是谁呢?”简东平注视着所有人,他看见林仲杰点起了一支烟。
“我们都知道,那天你们是听了张兆勇的建议才决定捉弄他的。”
简东平说到这里,张兆勇立刻提出了抗议。
“简东平,这只是个玩笑,你休想把小偷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我知道不是你。”简东平的一句话立刻让张兆勇安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由于陈剑河平时从不让你们进入他的房间,所以你们决定跟他开个玩笑。我相信你们并没有恶意。”
“我们当然没有恶意。”郁洁插嘴道。
“他究竟丢了什么?”吴立帆问道。
“问得好。他究竟丢了什么呢?他在给我的信中提到,他一眼就在垃圾筒里认出这件东西表面的烫金海螺图案,我了解陈剑河,他不喜欢红色,只要看看他的那些衣服和个人用品就知道了,红色绝不是他会选择的颜色,所以我猜想,这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但我知道他在大学时没有朋友,而类似烫金海螺这样的图案设计似乎也只在十年前比较流行,所以我认为那很可能是他中学时代的某个朋友送给他的。后来这一点得到了证实,他的一位同桌承认自己的确曾经送过他一本红色的记事本,那上面的确印有烫金海螺图案,他还说,这本记事本的大小可能比普通的书本要略大一点。所以我想,这个小偷必须具备两个特点才能把记事本顺利带出陈剑河的房间,第一他必须有充分的时间翻看这本记事本,因为只要知道了里面的内容,他才会有兴趣将它带走;第二,他必然不是空手进入这个房间的,如果不是带着包,就一定是带着一本杂志大小的东西,因为这正好可以掩盖这本记事本,而不被其他人发现……我发现只有一个人不是空手进入这个房间的,她带着一本时尚杂志借口要打个瞌睡,在那个房间呆了很长时间,对,是李今。”简东平意味深长地看着所有人。
“真的是她!”郁洁说。
“我早就猜到是她了。”王盛佳冷淡地说。
“她为什么要偷走那本东西,对她有什么好处?”吴立帆问道。
“当然是为了要挟某个人。她无意中发现那里面竟然有一件对她来说相当有用的东西,所以她立刻决定将它带走。我需要说明一下,这本记事本相当有趣,其实它是陈剑河的秘密收藏本。陈剑河从小就有一个癖好,他喜欢在弄堂口的废品站里找书看。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躲着他严厉的姐姐,另一方面他也从废品站的垃圾中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他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照片、日记和信件,对,他喜欢这些会泄漏别人秘密的东西,其中照片是他的最爱,他在这本记事本中的第一页就曾经为自己的这个癖好作过解释,他说他之所以喜欢收藏照片,是因为照片骗不了人。而可能就是因为怕泄漏自己的秘密,他本人却非常讨厌拍照。”简东平扫了一眼陈剑蓉。
陈剑蓉的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但她没有说话。“这就是那本记事本。”简东平从双肩包里取出印有烫金海螺图案的记事本,他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于是他继续说道,“他把那些被人丢弃或撕碎的照片重新修复好后,贴在记事本中,然后在每张照片的后面写上了自己的评语,从这些评语中不难看出,陈剑河对那些人的生活背景略知一二。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邻居们都说陈剑河是一个喜欢在暗处默默观察别人的人,对,这就是他,他喜欢悄悄研究他感兴趣的对象,而且他的记忆力惊人的好,他对照片中很多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还能在大街上认出他们,而照片的主人多数都生活在这个区域,所以他很可能经常会遇到他们。当他认出他们后,他就不声不响地看他们做什么,听他们说什么,可以说,这是他孤独生活中最有趣的一部分。”没有人说话。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必须在这本记事本里寻找有残缺的一页,幸运的是,我很快就找到了。”简东平把被撕去照片的那页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这一页上,照片被撕掉了,不错,它就是被李今撕掉的。它就是令陈剑河无比恐慌的原因,让我们来看看陈剑河究竟说了些什么。‘真的有那么恨吗?有的,我了解,我了解。真的只能那么做吗?是的,别无选择。后悔吗?不,一点都不。真的是恶毒残忍的行为吗?是的,很残忍。没有比剥夺别人的生命更残忍的事了。聪明吗?好聪明,从来没有人像我们这样聪明,谁会知道呢?”
“很清楚,这段评语提供的信息是,这个照片中的主角以前曾经杀过人,陈剑河知道这一点,而他却认为,对方的行为跟他自己以前的那次一样是正义的,可以理解的,而且这个人也跟他一样,聪明地逃过了警方的侦查。”简东平说到这儿,陈剑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不!你在胡说!我绝对不相信,不会的,剑河不是这种人……”陈剑蓉的脸色惨白,声音发抖。
简东平平静地注视着她,说道:“你们的父亲很可能就是死在陈剑河的手里。他知道那天晚上陈向前会出去,也知道那天晚上寒流会来,于是他把陈向前酒瓶中的低度酒换成了烈酒,所以陈向前在临死前曾经跟邻居说,那天他喝的酒最正宗、最有劲,其实,他喝的酒早就被调包了。因为长年酗酒,他身体对酒精的承受能力本来就很弱,再加上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喝多了,也可能他平时也喝这些,但从来没出过事,所以他认为没什么关系。结果却不然,他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又遇上了寒流,所以他那天晚上就没能回来。”简东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许陈剑河的初衷只是想捉弄他,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一方面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再融入普通人的世界了;另一方面他又认为自己做得对,而且这是不得不做的事,他并不指望有谁能理解他,所以他才自命为暮眼蝶,甘心过孤僻封闭的生活。他没想到后来,他会无意中发现一只同命鸟。”
陈剑蓉脸色惨白,泪珠从眼眶里掉了下来,但是她没有再辩驳,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这么说,照片中的那个人真的以前也杀过人?”吴立帆惊恐地问道。
“是的。我后来在陈剑河收藏的所有物品中,还找到一本日记。后来证明那本日记的主人就是评语中写的那个人,我们暂且叫他X先生。在这本日记中,X先生讲述了一个精彩的谋杀故事。”
简东平环顾全场,所有的人都关注地看着他。
“说下去。”林仲杰催道。
“简单地说,X先生非常痛恨某所中学的两名教师,他决定要杀死他们,他偷偷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惯和爱好,跟踪他们,偷听他们说话,最后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机会。他知道他们要在五一节期间去一个未经开发的山区野营,于是他就偷偷尾随其后。白天他躲在离他们帐篷不远的草丛里,一直等到晚上他们熟睡后他才溜出来,悄悄潜入他们的帐篷,用早已准备好的榔头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