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美人(七根胡)-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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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有趣,因为老人发现年轻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乐珠的笑容猛地僵住。
7.悟觉的第一天
雪停了,有阳光从房顶碗口大的洞眼射了进来,同时也有阵阵清风吹了过来。
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较白净,面颊上覆有一层红晕,那是被寒风吹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寒冷,也习惯了炎热。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他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对于外界风雨的变化,他早已不闻不问,只求心中平静。
“咚咚……”有人敲门。
悟觉猜不出对方是谁,在这个地方没有他认识的人,除了乐珠,也许是乐珠来找他。打昨天晚上分开,他一直在猜测着她住在哪里,现在不用猜了,她先找到了他。悟觉边想边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股雪后的寒气。
悟觉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有的只是一条街道和一些房子。这里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惟一让人心中有些不安的就是这里没有人,起码到现在为止悟觉还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大白天这些人都去哪儿了?那些房子里没人住吗?悟觉心生疑虑,但他并没有多想,他认为自己也许是听错了,想到此悟觉缩回了头打算将房门关上,却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
地上放着一个褐色木制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盘肉。粥看起来比较稠密,黄色颗粒,是小米做成的。肉则肥油油的,表皮光亮而诱人,看起来像是炖好的猪肉。
是谁送来的?悟觉猜不出来,但他相信一定是一位好心的人送来的。
悟觉根本不去理会那盘肉,将粥端起来拿进房里。
粥喝起来虽然有点淡,但是悟觉却很喜欢它的味道,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其喝光,然后将空碗放回到那个托盘里。托盘里的肉已经冻上,厚厚的一层油已经凝固。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悟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关上门重新坐在了垫子上。
早餐结束。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外界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一个不同的环境里,但也不愿意走出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总是想如果有事会有人来找他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午餐时间到了。
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悟觉并没有立刻起来,而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那扇门。他在想如此准时应该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许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每天都坚持给“陪葬品”送食物。
悟觉打开门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午餐,和早餐一模一样,一碗粥、一盘肉,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出炉的。悟觉依然拿起了那碗粥回到房里吃完,接着又将碗放回原处。但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地上扒着厚厚的积雪,从中找到了一块略微发尖的石头,然后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我是和尚。
午餐结束。
依然是敲门声。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黑,他猜现在应该有七点了。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又看到了同样的托盘,只是里面的饭不一样了,没有了肉也没有粥,只有一大碗清清淡淡的热汤,汤里漂着几片零星的菜叶和几块白色的豆腐。汤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大馒头。
悟觉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渴望吃到的饭,他毫不犹豫地端起托盘起身走进了房里。
汤略微有一点咸,但是口感相当好,悟觉本来并不饿,但是汤的香味却对他有了些许诱惑,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汤,他不得不佩服厨师的好手艺。
悟觉将馒头撕碎扔进汤里,然后拿起汤勺搅拌了几下,立刻端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非常饿了。
当最后一滴汤流进了悟觉的口里时,他脸上露出了知足的笑容,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起身将托盘端到了门口,同时又拿起了中午发现的那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深夜十二点。
敲门声又响了。
这回悟觉有点发愣,一日三餐都已送完,难道还有加餐?
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忽快忽慢,敲门声继续响起。
悟觉迷糊了,难道这次是有人找他?会是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吗?悟觉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拉开了门。
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很冷,头低着,两手在耳朵处摩擦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脚底还在不停地踩雪。她的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裤,半长的黑色高筒靴突显了她腿上的线条,细长优美。
“施主,有事吗?”悟觉看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弱女子会来杀他,他相信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女人听到悟觉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道:“原来你是和尚。”
“是的,在下自小出家,的确是个和尚。”看来这个女人并不认识他。
“是不是和尚无所谓,但我老公有事找你。”女人看起来很是着急。
“你老公?”悟觉一愣,他在这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怎么会有人找他?
“是啊,他让我来找你,而且让你马上去。”女人更加着急,还没等悟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拉起他奔向了街头。
悟觉有些发慌,脸上立刻现出了红晕,他礼貌地甩开女人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施主不要再拉,我跟着你就是了。”
女人无奈地看着悟觉,她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她便也不去理会,自己走在前面,让悟觉跟在后面。
一路上,悟觉都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头跟着女人,甚至连四周的景色看也不看,只是看着地面。地面很平,透过厚厚的积雪可以隐约看出是水泥的,偶尔会有花纹出现。地面很干净,除了积雪,没有看到任何杂物。地面上只有他和女人的脚印。
怎么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难道这里没有人吗?想到此,悟觉抬起了头望向两旁。两旁都是房子,各式各样的,悟觉只是看了看又低下了头,继续前行。
路似乎有点长,周围也似乎有点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踩雪发出的“咯吱”声。
“到我家了。”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悟觉抬起了头。
房子只有一层,但房顶看上去却很大,是圆形的,上面有一个尖儿。透过裸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它是灰色的,那种颜色让人很不舒服。
“进来吧。”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然后推开了门,回头冲着悟觉招了招手。
悟觉学着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毕竟是要进人家里,还是干净些好。
女人站在门旁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悟觉迟疑地走了进来。
房间有点冷,好像没有生火,好在悟觉习惯了。
“请问您那位在哪儿?”悟觉礼貌地问道。
“他正在里面那间房里等你,你进去吧。”女人边说边拿起门后的拖把擦着带进来的积雪。
“噢。”悟觉应了一声,缓步走进了里面那间房。
房间里看起来比较暗,似乎堆着一些家用的东西,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悟觉刚迈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等他低下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把倒在地上已经快散架的椅子。悟觉伸手将其扶正,手上却似乎粘了一些黏的东西。悟觉举起手,却发现有红色的黏液,他的心中一惊,将黏液凑近鼻间闻了一下。
是血!
悟觉惊叫,但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然动都动不了,身子不停地在颤抖。他拼命地在身旁的桌子上抹着血:“有血,有血!”他在叫女人。
女人没有回应。
“血!怎么会有血!你在吗?有血啊!”悟觉还在叫。
女人依然没有回应。
悟觉的心凉了,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摸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却突然散架了,将他摔在了地上。
悟觉的身子不再颤抖了,他喘了几下粗气后准备站起身,却感觉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抬起了头。
一个男人被吊在半空中,手脚被反捆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悟觉。
8.认识的第一个人
那具尸体不见了,看来是有人来过这间房子,会是谁?也许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就像给那对父子收尸一样。
热水从水杯中冒出阵阵雾气,然后在空气中消散。
不知是谁已经将油画挂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乐珠注视着面前的油画,她一直在思索这画上的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应该还算漂亮,成熟、美丽而富有女人味。
乐珠抿了一口热水,热气从嘴唇暖到了心里,她继续盯着那幅画。
女人五官清秀,长着一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流行的凤眼,只是眼神看起来过分阴郁。她的鼻梁微挺,嘴唇娇小红润,在下巴右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并不显眼。她的身材略微显瘦,但旗袍穿在身上却相当合适,突显出她的身材。旗袍的色彩是那种明快的黄色,上面点缀着一些闲散的绿色小花,相对来说比较素雅。
她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可是她的眼神却似乎过于成熟,她在想什么?
乐珠猜测着,低头再次轻抿水杯,水有点温,已然没有了热气。乐珠转身将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也许那个女人只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像她一样,只不过那个女人死了,而她……
乐珠拿起笔继续在纸上画图,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已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条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画成了平面图。图虽然有些简易,但是乐珠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出这周围的情况。她低头思考,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和超强的方向感来画出这里的每一寸位置,也许这样有助于她将来离开这里。
离开?连乐珠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地找生活的入口,但是当入口找到的时候,却又想马上找个出口赶紧逃脱,可是真正找到出口时,是否有勇气面对?况且她还要找她的母亲。
一想到母亲,乐珠的心中总会升起某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一种淡淡的忧伤,或者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不管是哪种她都希望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为何抛弃他们的答案。
乐珠从大衣中取出那瓶像女人身材的酒瓶,打开盖子,那股诱人的酒味再次侵袭她的鼻尖,她的脸上露出知足的笑容,她只是轻闻一下后重新将瓶盖盖上放回到大衣中。
灯光有点暗,不过乐珠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儿颓废,但是眼睛很舒服。乐珠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身子后仰,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昨天晚上被那个声音吵得很难受。
父子,这就是两具尸体的关系。乐珠试着作出分析。
分析一:儿子在父亲之前被带到了这里,也许他太孤单了,所以他选他的父亲来做陪葬,他害怕一个人去死。
分析二:儿子也许被当作陪葬带到了这里,但是他思念家人,所以找到父亲,他本不打算杀死父亲,他想要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但是儿子没考虑到父亲也许会永远离不开这里,更没想到他自己或许会死在父亲的手下。
分析三:也许不是儿子要杀父亲,而是两个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当儿子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后,他想找他,但是却被父亲错认为来杀他的人而杀死了他。
乐珠呼了一口气,不管哪个分析是对的,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死了,真相查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这个游戏最“动人”的地方。
乐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盏昏暗的顶灯。它只是一个附着琉璃玻璃的灯泡,就像一片叶子下面结出一个圆形的果实,很古朴。
乐珠记得在施翔房间的对面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出来过,而这里除了乐珠的房子也就只有那间房子还亮着灯,它看起来有点特别。那是个什么地方?又是谁住在里面?
乐珠拿起沙发上的大衣穿上,将窗帘拉开望向外面。
没有人,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雪还在悄无声息地下着,将一切都掩埋,包括真相。
乐珠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决定去拜访一下那间房的主人。
今晚的雪下得很大,稍不留意就有摔倒的危险,乐珠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眼睛却还在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跟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当走到那间亮着灯的房子前,乐珠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看向右侧施翔的房间。
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正躲在黑暗中窥探着她?想到此,乐珠不禁冷笑一声,她不信任他,他当然也不会信任她。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很多芥蒂,很多的猜疑,很多的算计,即使是在一条船上彼此也是同船异梦,乐珠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乐珠需要尽快了解这里,适应这里,只有这样,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乐珠搓了搓手回过了头,那间亮着灯的房里应该会有人存在,起码也要有人去开那个灯,想到此,她步伐稳健地迈上台阶,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的灯亮着,但是没人应门。
乐珠点着了一根烟站在门口静静地吸着,她并不急于进去。
雪花伴着烟味飘入乐珠的嘴中,冰凉却又刺激,乐珠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鸟刚好飞过,看它的身影像是乌鸦。
这个季节还有乌鸦飞过,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但是她喜欢那种动物,它虽然难看,但是它勇敢,它可以勇敢地去面对死亡,去面对死去的尸体,甚至可以去细细地咀嚼它们。
乐珠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白白的雪地里,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里面很暖和。
乐珠走了进去。
一阵风声突然在乐珠身后响起,来速相当快,乐珠一个侧身快速转了过去,同时挥起一拳打了过去,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是个女人,她现在已经晕了过去,乐珠刚才那一拳正打在她的后脑处。
乐珠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看了看房子里的环境。
简直是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这根本不像一个家。房间里散发出的味道足以让乐珠喘不上来气,臭气酸气,四处都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