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灵异手记15 一路去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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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指出她的逻辑错误,继续问了几个细节,得知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油灯,但通过泼洒的灯油,公安判断曾经有个油灯,但被凶手带走了。杀人的凶器也被带走,但砍下人头的,却是原本在后台的一柄斧子。那斧使用前在戏台台基一角的青砖上磨过,用后被扔在戏台下,指纹在雨水里洗过,变得残缺不全。
“我是觉得,这和作邪法没什么关系,不过呢,杀了人之后,还要把人头割下来,这个动作本身,就有很强的仪式性。就这点来看呢,很像是复仇。”
“对的对的,我那亲戚讲,他们判断杀人动机,就是复仇。”
“那老师你知道这么多细节,公安对动机的分析,你肯定也是知道的罗。你肯定还有藏着没讲的吧,肯定想到了些公安没想到的东西。你给分析分析,没准真就把这积年的悬案给破了。”范思聪不阴不阳地挤兑我。
我冲他一笑,从戏台上跳下来,然后半搀半抱地把钟仪也接了下来。
给他添堵实在是件太简单的事情。
我在细雨里,站到当年灯笼的位置前,抬头仰望那不存在的灯笼。
“那个早晨,一具丑陋的没了头的男人身体,沾满了血水,光着躺在这戏台子上。身体里大多数的血早已经从腔子里涌了出来,一直流到戏台外。而这里挂着一个灯笼,灯笼里装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假设那颗人头没被拿走,就在灯笼里。想象一下,这是个怎样的场景,你们会有怎样的感受?”
那对偶遇的情侣,女孩已经缩进男孩的怀里,发出嘤咛的颤音。同行的几人,陈爱玲看似镇定,指间的烟已经抽得快烧到手;袁野吐噜着嘴,其实倒是最不在意的;范思聪抱着手看我,但脚姿很典型:一只脚冲着钟仪,另一只脚呈逃离状撤了半步,怂态毕露,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钟仪的脸色有些潮红,这里面恐惧和兴奋都有,我想,我是在这一刻真正对她产生兴趣的。
“你们会觉得很残忍,很恐怖,很震骇,但一定不会觉得怪异。为什么呢,因为这画面是统一的,是协调的。”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我想这刻一定有人在心里骂我变态。
“我说的统一协调,是指把头砍下来,和把头装进灯笼挂起来,是一致的,更确切地说,是情绪上的递进。复仇,彻底的复仇。这叫作枭首示众,头砍下来不过瘾,还得挂起来让所有人看到。他把死者的脸砍烂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同时又不免削弱了对复仇的快感,让他更想以另一种方式,进一步的发泄。”
“所以他选择了把头挂起来,但为什么是放在灯笼里,而不是其他方式?”钟仪问。
“因为后台恰好有灯笼啊。人头不是那么好挂的,古时人是长发,所以挂人头时把头发一绑就行了,当然还有另一种挂法。”
说到这里我笑了笑,没把另一种挂法说出来,而是跳到了下一段:“灯笼算是个盛器,挂起来方便,而且很可能,他原本是打算点灯笼的。就是把油灯搁在人头上。想想看,这样一盏人头灯笼挂在戏台子前面,那灯鬼火一样飘着,影影绰绰照着台上的残尸,在那般雨夜中,天地之间古城之中,魂魄幽幽,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四下里寂静无声。我已经习惯了,这世间找一个志趣相投的真困难。但每当这样的时刻,听众们怀着嫌恶的心情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总是想,既然我的小说卖得如此之好,那你们本质上和我到底有多少差别呢?
“那怎么又拿走了呢?”一个声音幽幽问道。
这问法让我想到《智取威虎山》中的对白“脸怎么红了”“精神焕发”“怎么又黄了”“天冷涂得蜡”。
发问的竟是那位缩在男友怀中的女孩。显然她的内心比外在要强悍许多,只是故作小鸟依人而已。
“基于我之前的推测,如果他把人头放进灯笼里,的确是为了进一步的复仇。那么他把人头又取出来,改了主意,从复仇者的心理来说,只有一个可能。”
我扫视了在场者一圈,又说:“不会是被冷风一吹就退缩了,选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杀人,又是割首又是砍脸,还把衣服剥下来,头放进灯笼里,这一切都说明下手的人变态而冷静。这样一个人,是不会突然良心发现,或者心生畏惧的。”
像这样,掌握现场所有人心理的感觉真好。就像我写小说时一样。
“因为……他有一个更好的方式?”终于有了一个破局的人,还是钟仪。
“对。”我开心地笑。
“不对啊。”跳出来的当然还是范思聪:“如果有更好的方式,那为了获得快感,不应该是一个更显眼的地方吗,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人头呢?我多少也懂点心理学,如果没有人发现人头,杀人者怎么获得额外的复仇快感呢,还不如就放在灯笼里挂起来。”
“一件一件来。先解决更好的方式,再解决人头失踪的问题。刚才我说过,从前挂人头一般两种方式,头发之外,第二种,就是把人头插在尖锐物上,比如竹竿、栅栏、木桩子。这样的东西,嘉峪关里恰巧就有,专门用来挂人头的。”
导游“啊呀”一声叫起来。
“你是说……”
我打了个响指:“就是那里喀。走,带我们去看看。”
导游在前,我们在后,都在细雨里淋着,没人想着打伞,哦,除了范思聪。
“嘉峪关是古时征战之地,枭首示众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一点都不稀奇,而且还有专门用来挂脑袋的地方。”我边走边说。
“这里就是,你们看。”导游走到不远处的瓮城中,抬手一指。
嘉峪关城高十米,在瓮城中由下向上看,如在井中。导游所指之处,在离地八九米处,靠近城墙的上沿,那里有几个黑色的小玩意儿。
“这嵌进城墙砖里的,就是从前挂人头用的铁勾子。”导游说。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我的意思,纷纷发出轻重不一的惊呼声。
“并不单是这里有。”导游说:“嘉峪关的很多城墙上都有。分两种,面向关外的和面向关内的。根据人头原本的身份,面向关外的是震慑敌人,面向关内的是震慑军队或百姓。”
这是职业习惯式的介绍,不过我想现在没人想听她说这些。
“挂在这种地方的话,是不是比放在灯笼里,要气派得多?”我说。
“气派?”
我朝范思聪友好地笑笑:“对啊,气派。你得进入凶手的脑袋,体会他的心情。当然,这得足够变态才能做到,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也是我和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的区别。在嘉峪关里,天然就有这种挂人头的地方,我打赌凶手在想到这一点后,一定觉得自己先前折腾灯笼简直蠢极了。”
“但那么高,怎么挂上去,就算上了城楼,从上往下放,好像也能难够到。”钟仪说。
“可以掷。”说话的是不怎么开口的袁野:“从上往下,距离不超过两米,脖子断口朝下,瞄准了用力掷,能插上去。”
“像掷手榴弹那样?”我打了个趣。
他笑笑。
“说不定他试了几次才成功,雨夜里跑上跑下捡人头,又或者他有其它的方法。我知道你们又要问,那第二天人头呢,难道他把人头挂上去了,人头又自己跑了,或者有第三个人藏在暗处,最后把人头收走了吗。”
“是啊,这怎么解释呢?”范思聪问。
“我又不在场,怎么知道,逻辑也只能推到这里,再怎么体会凶手的心情,也没办法解释这点。所以我猜,大概凶手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人头会不翼而飞。只能靠点想象力了,嗯,那天,哦,我是说第二天,就是你看见戏台上尸体的那天。”我问导游:“还下着雨吗?”
“没,雨停了。”
“什么时候停的?”
“这可记不得了,像是天亮就停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暗沉沉的啥都瞧不清楚。
“这一带,有秃鹫吗?”
导游瞪大了眼睛看我,许久才点了点头。
“有!还不少。”
我耸了耸肩:“如果人头真是掷上去的,那一定扎得不怎么牢,或许只是堪堪挂上去而已,秃鹫之类的大鸟,爪子一搭就拎走了。那人头,现在可能还剩了些骨片在哪座绝壁上的鸟巢里。这颗脑袋本来就在灯笼里呆了会儿,血在那时就流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夜里还下着雨,所以挂到城墙上以后,第二天没在地上留下特别明显的血迹。要是当时能验一下这些铁勾子里哪个沾过血,事情就清楚了。不过现在应该也能验,这就复杂了,不知道当地警方有没有这个技术和设备。”
“那,凶手会是什么身份,你还能进一步推测,把他抓出来吗?”陈爱玲还在抽烟,一枝接一枝,像是尝试过戒烟的烟鬼刚开始复吸。她一直站在外圈,那是个审视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我哈哈大笑:“真当我是神仙了,我如果能推出凶手是谁,现在在哪里,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都盯着我看。
“那就是……其实我是凶手。哈哈哈哈。”
我向他们微鞠一躬:“好了,分析会到此结束,希望你们喜欢我对嘉峪关的解说。”
第三章 在床上
吃了简餐就往敦煌赶,一路上戏台无头案一直是核心话题。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了。任他们做出何等推测,想象力丰富或贫瘠,靠谱或不靠谱,我都不再理睬。
如果这是一张网,如果我已经触网,那我等着它收紧的时刻。
如果这不是网呢,或者说,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网里?
我不相信。
这一路我说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因为我的名声,所以他们能原谅我的古怪。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这就是我,他们早有准备。
我们住在敦煌最好的酒店,袁野把车开得飞快,十一点半就到了,以当地习惯还不算很晚。这儿用的是北京时间,实际上和北京差了两个时区。金主陈爱玲单独一间,本人是嘉宾单独一间,剩下范思聪和袁野一间,钟仪一间,都在同一层。
“老师,我看你好像有点……烦躁?”钟仪问。
这时我已经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别用那种大路货的精神分析法来分析我。”
路上讨论凶手心理的时候,范思聪提过一句说钟仪是学过心理学的。也许他对心理学所谓的些微了解,就是因为钟仪的爱好,才特意去学一门“共同语言”吧。
“我以为老师你在睡觉呢,没想到都听着呐。不过我可是正经考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呢。二级就是最高了,没有一级的啊。”
“呵。”我感叹了一声,看见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范思聪回头朝这里看。
我拿卡刷开门。
“进来聊聊?”
“好呀。”
“多少钱一小时?”我关上门说。
“算你三百好了。”
“包夜能便宜点吗?”
“这种玩笑很低级哎。”
“男人都是低级的。”
“我猜你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女人也都是低级的,人就是低级的、本能的动物。就好比任何人都会有杀人的欲望,也都可能会杀人,在某种特定的时刻。情色也一样,是最低级的,最贴近大地的欲望。”
我又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女人。
“你就像在念一首诗。现在我真的相信,你是我最忠实的读者了。”
“那是当然。”
“看来你常常在我的引领下感觉到最贴近大地的欲望,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钟仪还站着,并没有坐下。那股气息是如此的明显,我隔着一张床和她说话,每多说一句,就感觉空气里荷尔蒙的味道多出一分。
“我真的有当心理咨询师的经验哟,三百一小时,当然有一部份是给诊所的。”她终于有了些局促的表情,岔开了话题,并似乎想要坐下来了。
我喜欢有些挑战的女人,但关键的地方永远在于——我得能在想要的时候击倒她们。噢,我知道,虚伪,又一宗原罪。
“我倒是很想你来当我的心理医生,你有白色的制服吗,戴副眼镜会更像些。”我绕过床,走到她面前。
“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但实际上,据我所知,以你们的行规,你是不可以的。”
她忽然就放松下来,微微仰起脸,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咨询师不能对来访者有特殊情感,如果产生,就必须要转介给其它医生。”
我看着她露出羞恼的表情,然后说:“而你是我的读者,忠实读者。这意味着你在捧着书的时候,就已经对我有了许多次的想象。”
收,放,收,放。多好玩。
钟仪笑了。
“现在这样的场景,符合你的想象吗?”我问。
我等着她的回答,自从进屋之后,所有的节奏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但钟仪用一个动作把这一切打破。
那缕原本在我四周游动的淡淡体香忽然在我的呼吸里馥郁起来,柔软、温热、甜美。她就这样直吻上来,挤压着我的嘴唇,被动的感觉多少让我有些不适。
这个女人……我用力反吻回去,勾着她的腰肢翻倒在床上。
一切在几秒钟之内升温到顶点,衣服消失得飞快,她的乳房从紫色胸罩里弹出来的时候,两点粉色已经鼓胀起来。那胸挺得让我惊叹,腰肢很细,但我立刻就没有了余暇去感受这些。在彼此交织的潮湿呼吸里,我们激烈地撞击。我时时感觉到疼痛,手肘膝盖和胯骨还有许许多多坚硬的东西在奋力击打着,敲出火星溅起岩浆,震荡成一道交响洪流,而我们只是其中两枚音符,被卷裹着不停向前,噢,噢,噢,无与伦比。
我最后一次把她从身上掀下去,汗混在一起,她已经滑得像鱼。终于我崩塌下来,和她躺在整床的浓厚气味里喘息。
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趋于一致,然后我开始真正的抚摸她,感觉她的轮廓。那是一道道美妙的弧线,让我的精力又滋长起来。
她忽然一躲,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看着正游走在她腰肢的我的手。
“天,你居然还戴着手套?”
银白色的丝制手套,包裹在我的手指上,贴着掌腹和掌背,就像另一层皮肤。
是的我没有脱下来。这奇怪么,有谁见过我脱下手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抚她。
她重新躺下来,喃喃着说:“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死人。”
“这不是法医的手套,这是我的另一层皮肤。”我在她耳畔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