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法医秦明系列1)-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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飙哥很是高兴,把牙刷送到DNA实验室,对DNA实验室的同志说:“看来,你们又要辛苦了。”
话音刚落,飙哥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飙哥一看是前线侦查员打来的,迅速接通了电话:“怎么样?有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个水塘边找到了李斌的一些捕鱼工具、胶鞋,还有他平时当做小船划的木盆,怀疑可能是捕鱼的时候落水了,现在正在打捞。”
“落水?”这一结果,出乎了我们意料,飙哥说,“走吧,我们还是去现场看一看吧。”
我们到达这个偏僻的现场,整整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到现场的时候,李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湿漉漉的摆放在岸边,头发还在滴着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阴森恐怖。
尸体的周围站着几个民警,也湿漉漉的,看来为了打捞这具尸体,费了不少劲。陈玉平也已经到了现场,呆呆的坐在一旁,村长在和她说着什么,但她就像没有听见的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木木的看着前方,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就那么平淡的坐在那里。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青紫,口鼻腔附近还粘附着泡沫,窒息征象明显,口唇和颈部没有损伤,胸腹腔膨胀,用止血钳扩张死者的鼻腔,发现里面有不少泥沙,撬开闭合的牙列,发现口腔内也有不少泥沙,这些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所谓的溺死,就是生前入水、溺水死亡,而不是死后抛尸入水,这一点是很明确的。
“溺死征象明显。”我一边检验一边和飙哥说,“他不会是畏罪自杀吧?”
“不会,他要是自杀,没必要带着这么多工具,还有木盆。”飙哥指了指旁边的一些捕鱼工具和木盆。
“是啊,有道理。可是他水性很好,怎么可能是意外溺死?”我疑惑道。
“完全有可能。这水底下啊,全是水草!”刚才负责打捞尸体的民警一边说,一边用长竹竿波动水面,“看到没有?幸亏我们是在岸边用长竹竿打捞的,要是下水,估计明天咱们几个的名字上全加黑框了。”
“他水性好,别人不会用推他下水这么笨的杀人手法,所以只有可能是意外落水后被水草缠住,然后溺死的。”我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觉得滴水不漏了。
飙哥在一旁未置可否,只是默默的用一根长竹竿在试探水深和水草生长的高度。
突然,飙哥的电话铃声响起,是DNA实验室打来的,没有出乎飙哥的预料,小女孩体内的少量精斑和李斌牙刷上的DNA认定同一。
虽然我们依旧用穿刺法从李斌的心脏内取出心血再次进行DNA检验以防万一,但是我们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起强奸案件应该就是李斌做的了,现在李斌也溺死了,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销案了。
即便这样,我依旧心情阴鹜,真的是因果报应,恶有恶报啊。只可惜了那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那么大的创伤,身体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以至于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在那么年轻美丽的年纪就黯然凋谢,实在是可怜至极。
在一旁的飙哥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走到陈玉平的身边,蹲下来点了根烟,小声的问道:“你们不是你们女儿的亲生父母?”
陈玉平听到这话,像是被针锥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谁说的?你们胡说!”
飙哥依旧蹲在那里,盯着陈玉平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较量了两分钟,最终还是陈玉平败下阵来。
“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不是李斌的,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怀孕了。”陈玉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草垛上,泪水慢慢的流下。其实在这个年代,亲子鉴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老百姓也大多知道公安机关是掌握亲子鉴定的技术方法的,这种事情,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李斌对你的女儿好么?”飙哥的眼神无比的犀利,盯得陈玉平背后发毛。
“好。。。不不不,我不知道,我长期在外打工,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玉平神色惶恐,语无伦次。
飙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弯下腰,和我一起清洗、收拾器械,收拾完毕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陈玉平,陈玉平正在向我们这边张望,眼神交会时,她立即避了开去。
“我们走吧,尸体拉回中心。”
飙哥一路上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窗外,任凭颠簸的山路把车里的我们和后车厢内的尸体摇来晃去。
这天晚上我做了很多梦,梦见小女孩哭泣的样子,梦见李斌变成了厉鬼朝我们扑来,梦的真真切切、令人窒息,甚至早晨闹钟的铃声都没能听见。
早上,飙哥来敲开了我宿舍的房门:“洗漱起床,马上解剖。”
“解剖?”我努力的想着昨天出的现场,没有命案啊,没有哪起案件需要解剖的啊?
但是服从命令还是第一位的,我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毕,一路小跑赶到解剖室。
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李斌。
“啊?李斌?他明显是溺死啊,这也要解剖吗?”我疑惑道。
第五案】捕鱼人之死(3)
飙哥笑了笑:“我也知道他是溺死,但是我心里总是有疑惑,所以昨晚就请示了领导,为了防止有意外情况的出现,决定解剖。”
“什么疑惑?”
“小女孩死了,而且从她体内的精斑来看,前一晚她还和李斌发生了性关系,李斌是知道我们要对小女孩尸体进行检验的,那么他应该害怕他的犯罪行为被我们发现,他还能那么悠闲自得的去捕鱼?那他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太没心没肺了吧。”飙哥胸有成竹的说道,“另外,仔细看看他的双手,很干净。”
“手?干净?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吧?”我问道。
“我也不敢说这个能代表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如果在水草丛生的地方落水,被水草缠住溺亡的话,根据尸体痉挛的理论,他的手中没有泥沙,也应该有水草,对吧?”
我知道,溺水死亡的尸体,因为求生欲的驱使加之溺水窒息死亡导致的尸体痉挛,通常会在手指夹缝中间发现泥沙和水草。
而李斌的双手松弛、干净。
我们闷声不响的对李斌的尸体进行了系统解剖。除了尸表检验中发现的溺死征象,李斌的内脏淤血、左右心脏内心血颜色不一致、肺水肿有捻发感、气管内发现了泥沙和水草、胃内大量的溺液,加之尸体内硅藻与现场水样硅藻认定同一,这些征象统统证实了李斌是在那个小水塘中溺水死亡的。
经过两个小时的解剖检验,除了证实李斌是溺死,再没有其他的发现,这一点让我和飙哥都异常的沮丧。
我们用手撑着解剖台,就这样一左一右傻傻的盯着尸体,突然,飙哥的眼神又亮了。
我顺着飙哥的眼神望去,死者李斌的腋下仿佛颜色有些异常,但是又不能确证。
“这里像是出血啊!”飙哥说道,“切开看看。”
皮下出血、尸斑和腐败形成的皮肤颜色异常,通常情况下是根据经验,用肉眼就可以进行鉴别,但是有的时候是比较难区分的,这个时候需要切开皮肤观察皮肤切面的状态,来分辨颜色的异常究竟是损伤还是尸斑或是腐败。
我用手术刀小心的沿着颜色不一致区域的中央切开,我们居然发现了死者的双侧腋窝里有片状的皮下出血!
“这里的皮下出血,可不多见啊。估计有损伤也是玩双杠玩的。”我调侃道。
“很简单,这里的损伤有可能是别人用双手在死者腋窝这里着力、拖拽他形成的。”被飙歌一说,我茅塞顿开。
“而且既然是出血,就说明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的。”结论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翻腾,“但是,你怎么能确证这两处出血和李斌的死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呢?”
“皮下出血是有固定模式的转轨过程的。”飙哥用胳膊肘向上推了一下眼镜,“皮下出血的初期,可能不在皮肤的表面上表现出来,然后会逐渐在皮肤上显现,最初是紫色,然后出血逐渐被吸收,含铁血黄素形成,皮下出血的颜色会变为青紫色、青色、黄绿色,甚至变成黄褐色。”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双腋下出血后不久,李斌就死亡了,所以才未在皮肤表面表现明显。既然这样,这两块出血离李斌死亡之间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就应该和李斌的死亡有关。”我举一反三。
“我刚才说了,这里的损伤应该是在李斌腋下着力,拖拽李斌形成的,而且这个时候李斌没有死。”飙哥若有所思的说,“那么。。。”
“李斌是昏迷的!”我抢着说。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飙哥笑着问我。
我二话没说,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组织和部分肝脏,送往毒物化验部门进行检验。
“我们打开李斌胃的时候,胃内容很充盈,没有酒味。”我说,“这说明李斌是进餐后不久死亡的,而且他没有喝酒,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药物使他昏迷了。”
我想了一想,接着说:“因为他是处于深昏迷的状态被他人扔入水中溺死的,所以他虽然有明显的溺死征象,但双手却没有抓握泥沙和水草。”
飙哥赞许的点点头:“分析的很棒,会结合之前的尸表检验进行分析了。正如你说的,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一起利用死者生前是捕鱼人这一职业,故意把死者致昏,扔入水中,伪装成意外溺死的案件。”
“如果是这样,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陈玉平了。”飙哥看了看天花板,“她的女儿因为李斌这个禽兽的残害而自杀,陈玉平是有动机的。而且,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陈玉平到达女儿自杀死亡现场和我问她问题时候的眼神很反常。”
我想了想。是啊,看到自己女儿的尸体,不悲反怒,对是否是亲生这个问题上的过激反应,都显露出陈玉平内心的反常。
解剖检验结束了,我和飙哥回到了办公室。我们没有说话,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而且我知道我们的心思很有可能是一样的:如果证实了李斌是被他人杀死的,那么怎么寻找证据去指向犯罪分子呢?
毒物化验结果出来了,在李斌的心血、胃和肝中均检出安眠药成分。
飙哥的推断被印证了。也就是说,我们成功的从几个细微的异常现象中,发现了一起命案的存在。
办案人员坐在我们的办公室,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完了我们是如何发现这样一起的命案的,然后他们问道:“这样的案子的侦破,怎么下手呢?有什么好建议么?”
我瞬间被问住了。是啊,这样的案子,没有检验出其他的相关生物物证,应该怎么侦破呢?总不能根据陈玉平有犯罪动机就定她的罪吧?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飙哥说,“小女孩自杀的那天我们都看见陈玉平坐一辆车来到现场,然后又坐车离开。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调查她的行动轨迹。注意调取医院或者药店附近的监控录像哦。”
调查结果很快就反馈上来了。像陈玉平所说,她离开小女孩自杀现场后,就乘车回到了打工所在的工厂,辞掉了她的工作,然后乘坐公交车、摩的回到家里。但是她隐匿了一个重要问题:她中途下了公交车,进出了公交车站附近的药店后又搭下一班公交车离去。这个重要证据被药店旁的一个监控录像记录了下来。
“好吧,一方面审讯陈玉平,一方面找药店的医生询问、辨认。”飙哥和我一样,虽然知道案件就这样破获了,但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们知道,这起杀人案件的起源是一个母亲的愤怒。
被带到刑警队的陈玉平已经知道事情的败露,她没有再做任何抵抗,直接交代了事情的原委:“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不是他的女儿。当时他说他原谅我了,我信以为真,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他居然在十多年后这样报复我。他打我的女儿,还打我。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就一气之下离家出去打工。前不久,我知道他居然趁我离家打工之际,多次强奸我女儿,从那时候起,我就有杀了他的想法。女儿的死,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禽兽。”此时的陈玉平已经泪流满面,但眼泪掩饰不住的是她表情里的杀气,“我买了安眠药,回到家里时,这个畜生已经自己吃了晚饭。我就在他炖的汤里放进了安眠药。他喝了汤很快就睡的和死猪一样,我整理好他的衣服,拿了他平时捕鱼的物件,把他拖上了门口的三轮车,运到水塘边,把他扔进了那片水塘里。”
刑警队长面色铁青的向我们介绍了陈玉平交代的情况。我知道我们都一样,为这起惨剧感到惋惜。
“究竟是谁错在先呢?”我茫然的看着法医中心上空蔚蓝的天,“为什么不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呢?”
“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怜的是一个无辜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成为了这段孽缘的牺牲品。”飙哥同样感慨。
第六案】电闸上的血指纹(1)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在值班室里恪尽职守的我无情的从美梦中拖了出来。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旁边值班床上的飙哥一跃而起,冲到电话的旁边。
我知道飙哥的反应迅速绝非是兴奋的心情所驱动,而是一种条件反射。这么多年后,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半夜听到电话铃响的那种忐忑。我想,所有的刑警恐怕都和我一样,对电话铃声很过敏,而且过敏反应很严重。更无奈的是,我们的电话是必须24小时待机。
“法医中心。”
“我是110指挥中心,丰华新村发生一起命案,辖区民警已经开始实施现场保护工作,请你们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案发现场。”
来不及洗漱,我和飙哥拎着法医勘察箱,坐上了勘查车,风驰电掣般赶赴位于南江市城郊的丰华新村。我抬腕看了看表,清晨五点半。
天刚刚才朦朦亮,我们赶到了现场,因为是早晨,现场没有几个围观的群众,辖区民警拉起的警戒线拉到了单元门口,中心现场在丰华新村23栋四楼的一间住宅里,现场住宅的门口,两名衣着整齐的民警正在看护着现场。
报案的是住在现场楼上的一位老干部,早晨五点出门晨练的时候,发现楼下的门虚掩着,拉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因为当时天还没亮,现场里也没有开灯,就拿随身带的手电筒往里照了一照。看见客厅地板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呼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客厅里仿佛有大量的血迹,就急忙跑回家里打通了110。
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