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淑女之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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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凌戈的手机忽然传来收到短信的声音,难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现在才下午3点。凌戈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简东平来的短信∶“我回来了,在商丘路28号同光大厦160A室等你。”
她本来以为他会约她在茶室见面。商丘路……
难道是路敏家?她知道路敏就住在商丘路的一幢大厦里,有一次他们曾经在路敏家楼下分手。难道他说暂时住在外面就是住在路敏家?她想到这里,接到短信时的兴奋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定跟她有点什么,不然不会一回来就去她那里。一想到他要住在路敏家,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她就觉得心里很难过。但是也不能不去,他们现在是要谈公事,再说,他们之间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他的私事。
“我出去一下,玉芬阿姨。”她垂头丧气地说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章玉芬背着身子正在洗菜。
“我去去就回来。”她决定跟他谈完公事就回来,这样应该还赶得及吃晚饭。
淑女之家 13、相逢的答案
凌戈带着满心疑惑和不快走进了同光大厦。
肯定是路敏家,她不会记错的。上次他就把车开到这里,把她赶下去了。“这里离你家不远,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他说完还朝她挤挤眼。
难道路敏也会在旁边听他们两个说话?想到这里,她都想回去了。但刚刚想走出电梯,电梯门就关上了。她只能教育自己,凌戈,你又不是去谈情说爱的,你是去谈工作的,管她什么路敏不路敏,不关你的事,你只谈公事,谈完就走人。
她下定决心时,电梯正好停在16楼。她走到160A室门口,忽然觉得今天自己穿得特别难看。那件红色汗衫已经洗得发白了,下面的半截裙还是五年前的式样,买来的时候是白色的,现在都已经发黄了,凉鞋也是旧的。她为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感到万分懊丧,但随即又愤怒起来,她恼羞成怒地想,这也好,反正我就是这么土!我就是这么土!你们两个时髦人要笑就笑好了!
她还站在门口磨蹭着,门忽然开了,一条长长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她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简东平。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呢?我还没按铃呢,难道刚才一直在猫眼那里等着?他有那么好吗?
本来好几天没看见他,她应该惊喜才对,但现在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一抬头就看见墙上的一张大幅美人照,她见过路敏,那就是她,不见得有多漂亮,但是很时髦,很自信,这两样都是她缺乏的。
“你在门口干什么?等你半天不按铃。”他放开了她的手臂,说道。
跟往常一样,他打扮得又干净又阳光。今天他穿了件暗绿色的短袖衬衫,下面随意搭了条只到膝盖下面一点点的、式样古怪时髦的米色中裤。要命,今天他看起来可真俊,凌戈觉得有点头晕,她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这个家伙现在正在他女朋友家里接待她。她看见他穿了双拖鞋,问道:“要换鞋吗?”
“换吧。”门口有一排拖鞋,他说,“随便穿哪双。”
口气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她气呼呼地换上了拖鞋。
他走在她前面引路,她忽然发现,他的头发湿湿的,衣服也很干净。她猜想他一定是洗过澡,换过衣服了,否则风尘仆仆赶回来,哪有那么干净?看来他跟路敏是真的熟!可是路敏在哪里?凌戈现在倒希望她马上跑出来,如果简东平是背着女朋友把她约来的,那她成什么人了!
“进来,进来,别客气。”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回头看她。
跟着他来到客厅,她才发现这是一套很大的房子,路敏的生活条件真不错。
“我们到沙发那里去坐吧。”他指指客厅里侧的沙发,首先走了过去。
“这是哪儿啊?”她冷冰冰地跟在后面问道。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他笑嘻嘻地回头看她。
“是路敏家,对吧?干吗叫我到这儿来?”她气冲冲地说,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好没风度,好没涵养。她是来谈公事的,现在成什么了?他一定会乱想的,果然,她瞄过去看见他满脸笑意。
他在沙发上坐下了。
“请坐吧。”他说。
“你笑什么?”她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想别过头去,但又有点舍不得,那么多天不见了,她真想好好看看他。但是,她现在首先得知道路敏在哪里。
“你在找什么?”看她东张西望,他好奇地问道。
“你女朋友在哪里?我不想背着人说话。”她冷冰冰地丢出一句。
“你说路敏啊?”他笑着瞥了她一眼,“她跟男朋友去度年假了。”
“她男朋友?”
“对啊,所以她才答应把房子借给我住几天。”他说着从背后的CD柜上拿下一个镜架来递到她面前,她看见路敏跟一个身材粗壮魁梧、满身肌肉的男人亲热地搂在一起。
“那是她男朋友?”
“对,开健身房的,他们今年大概就要结婚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我怕以后见面你跟他们乱说,路敏的男朋友会拳击,我可不想挨揍。”他好像有点担心自己会挨揍。
凌戈忍不住笑出来,心想,就你这么瘦哪是人家的对手,肯定一下子就被人打趴下来了。她很想大笑,但又怕他看穿她的心事,所以只好讪讪地把照片还给他。
“你自己说她是你的B伴侣,我哪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她忍着开心说。
他笑了笑。
“凌戈,B伴侣就是打桥牌的意思,bridge,就是桥牌。我是个桥牌迷,不打通宵不罢休,路敏的男朋友也是。”他真诚地解释道。
那T伴侣和W伴侣呢?她本来想乘胜直追,但是一想,我凭什么问。所以就干脆住了口,她没想到,他自己开口说了下去。
“至于T伴侣,就是旅游伙伴,我们那几个人一起去过很多地方。W伴侣就是工作,你也许不明白,工作上有个好伙伴是件多好的事。我上班以来,李小红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不过人家比我大好几岁,孩子都7岁了,我们只是非常好的朋友而已。”他歪头看她,“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是我要交女朋友,而是干杂志这行,女人特多,所以交的都是女朋友,你明白了吗?”
凌戈觉得他今天的态度跟以往很不一样,好像很诚恳,语句中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她喜欢他这样的态度,马上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的,他为什么今天突然要跟她解释这些?那不是她碰不得的隐私吗?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的。”她说。
“本来看你七想八想,觉得好玩,但现在,我不希望你误会,我想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他起身走到冰箱面前,停了下来,转过身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很寂寞的人。我跟大部分人都只是泛泛之交。”
她不晓得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注意到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橙和一小盒香草冰激凌走回到沙发前。她还注意到他的目光朝她的脚扫过来,天气热,她没穿袜子直接套了双凉鞋就出来了。现在她正把自己的脚放在拖鞋上面,被他这一瞧,她的脸立刻红了,赶紧把脚塞回到拖鞋里。他的这一瞥让她想起了她在简家住的第一夜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她刚洗完澡回到简震的房间,他就来了,穿了一身白,白色汗衫加白色运动短裤,看上去心急火燎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房间里东翻西翻,一会儿拉开抽屉,一会儿又钻到书桌底下去。
“你在找什么?”她一边梳头,一边问他。
“我在找我的CD,这个简震,没事老拿我东西!”他蹲在地上愤愤不平地抱怨。
“什么了不起的CD啊。”她嘀咕了一句,赤脚爬上床,坐在床中央拿起了电影杂志。这是简东平的老爸简律师给她的。她一直都很喜欢看电影杂志,但自己从来没买过,她嫌贵,平时只是借同事买来的随便翻翻,都没仔细看过,这次她准备好好享受阅读电影杂志的乐趣。她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只知道他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忙了一阵后他停下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趴到床边,掀开床单,从床下面拉出个纸箱子来。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他在那里气哼哼地说:“果然在这里,这个简震!”
她瞄了他一眼,看见他手里多了张CD。
“是什么片子?”
“《五轮真弓》,我高速路上的最佳伴侣。”她听见他应了一句。
这人她没听说过,不关她事,她埋头继续看杂志。
接着是一分钟的安静。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想把目光从电影杂志上移开,就感觉自己的一只脚被热烘烘的手握住了。她浑身一惊,杂志差点从手里掉下来。接着她看见他的手正握着她的脚,大拇指轻轻划着她的脚背,她浑身一颤,心跳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你有病啊。”她面红耳赤地说,脚往回一缩,从他手里滑了出来。
“你的脚真肥,我都没摸到骨头。”他的声音像蚊子叫,她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听。她只在心里恨恨地想,我的脚是肥是瘦关你什么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们是普通朋友,这是普通朋友之间该干的事吗?……现在她一点不想看到他了,也不好意思看,她用电影杂志挡住脸,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快点走人。按照他往日的脾气,遭到冷遇后,他会立刻离开,要不就是嘲笑她一两句再走。但是这次却不一样,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了,他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禁不住低头朝他望去,发现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仍然趴在床边,两只手放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
“你怎么啦?”她问他。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在这之前,他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这种眼神她无法形容,但是她记得有个因偷窃被抓的哑巴女孩,也曾有过类似的眼神,如果要用语言来诠释,那应该先是一个重复三遍的问句,“我完了吗?我完了吗?我完了吗?”然后再作出肯定的回答,“我完了。”
就是这种眼神,说不出口,而且知道哀求也没用。
他怎么啦?一时间她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她想去拉他,但她的手刚接触到他的手臂,他就摇晃着站起来,整个身子像失去重心般猛地摔倒在床上,把她吓了一大跳。他俯卧在她身边扭了几下,还把头埋在一条毯子里。
“你这是怎么啦?”她疑惑地问道。
他把头转过来,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接着她惊讶地发现他好像浑身发抖,而且头上开始出汗了。不晓得为什么,虽然他只是用一只眼睛冷漠地瞧着她,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她隐隐觉得他当时很痛苦。
“你怎么啦?”她又问了一遍。
他不说话。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你爸爸来。”她开始真的为他担心起来。
他看见她要起身,“啪”的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湿漉漉的,“我……胃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别走,陪我一会儿,我……休息一下,就好。”他喘着气说。
他说话都不连贯了,好像一个快死的人,身子不听使唤,浑身打颤。她以前也曾犯过胃痛,她知道那很难受。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犯病,怎么之前没什么征兆啊?吃饭的时候他还兴致很高呢。她看见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抽搐了一下,额头的汗直往下掉,他的头发湿了,背上的汗衫也全被打湿了。他一定很难受,她有点心疼他了,好想摸摸他的头,但是她不敢。
“要不要给你去拿药?”她轻声问道。
他闭着眼睛没回答,大概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放开了她的手臂,精疲力尽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好像大病初愈一般,脸色苍白,浑身是汗。他没跟她说一句话,也没看她一眼,快步走出了房间,连CD也没拿。
一个小时后,她拿着CD去找他,发现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想心事。他显然已经洗过澡了,还换了一身衣服,身上飘散着一股柠檬沐浴露的香气。
“你刚刚忘了拿CD。”她站在他身后说。
“你放在桌上吧,我等会儿去拿。”他没有回头,答道。
他的声音低沉忧郁,一反常态。他是怎么啦?胃还在痛吗?她很好奇,但是她不敢再问,她隐隐觉得这好像是个禁忌。她只是怔怔望着他后脑勺的黑头发、黑色汗衫上面隐约露出的一小段白色后颈、他随随便便搭在阳台门上的赤裸的手臂……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忘了说话,忘了该做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后背发呆。
他的手指好像还在打着节拍,她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很长。
她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朝她露出微笑。
“快去睡吧,凌戈,时间不早了。”
“嗯,好的。”她答应道。
她觉得,他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挤出这个笑容来的。虽然他在笑,态度也很平静,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当时情绪非常低落。他仿佛是一个刚刚被判了刑的犯人在安慰他的家人,没关系,我很好,我行的,但谁都看得出那是致命的打击,他其实是伤心欲绝。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既好奇又难过,但是她不敢问,也问不了。他在阴影里转过头来看她的一刹那,她的心猛烈地悸动了一下。她意外发现他竟然英气逼人,她不敢再看下去了,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了,她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上去安慰他,最可怕的是,她很可能会去摸摸他的头,她想到自己因此可能受到的奚落,赶忙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她才听到他关上卧室门的声音。
她本来担心他第二天仍然一蹶不振,不过她马上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很快就又恢复常态,成了一个爱开玩笑的刻薄鬼。
简东平坐下后,从茶几下面找出一个盘子来,把橙子放在盘子中央,他一刀切下去,橙子立刻成了两半。
“好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他平静地说。
“我都找过了,还没找到拖鞋上有口香糖的人。她们在走廊里不穿拖鞋,都只在自己的房间穿。”凌戈看着他把半个橙子里的橙肉都挖出来放在盘子里,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想到一个问题,凌戈,如果是平底拖鞋,口香糖粘在下面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勺子把香草冰激凌舀在那半个橙子中。
“这个我看过了,我们的拖鞋底下面有很多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