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谜中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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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青,顾名思义,是在细腻的白色地子上分布着一团团的绿色,白绿界限分明,相互衬托,显得白色更纯,绿色更艳。梅东元拿给陈森的摆件就是这一类中的上品,虽然完全不透明,没有水灵通透的质感,但胜在色彩生动。
“嗯,不错,有点意思。”梅东元做出赞赏的姿态,将摆件放回架子上。他仰头看着珍宝阁灵机一动,“陈先生确实在行。那么你能看出我这书房里,哪件收藏最值钱吗?”
“应该就是我刚刚看过的那个梅兰竹菊摆件吧。”陈森脱口而出,“其他的我看都是几乎可以乱真的仿品而已。”
“果真好眼力。”梅东元竖起大拇指。
“这也不难理解。”陈森说,“进门的时候我注意到,虽然内院的大门和几个屋门都装了防盗门,但这里并没有安装其他的安保设备,比如摄像头、报警器。这样一来,把价值连城的翡翠放在书房里可就不安全了。”他扭头注意到梅东元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有一丝意味深长地笑,赶紧做出谦虚的样子。“我其实也不懂太多,梅老师不要介意。”
“后生可畏啊。”梅东元眯起眼睛,“你真的让我意外。嗯,我相信没有看错你。”
“老师过奖了。”陈森又抓起平板电脑,“关于写书……”
“我说的并不是写书。”梅东元眼角的鱼尾纹挤在一处,“那并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对吧,雷涛。”
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当主人公突然听到震惊的消息,第一个动作除了睁大眼睛便是伴随惊呼松手打碎手里的杯盘碗盏。在现实中,人的反应刚好相反,比如此时此刻的雷涛,只是紧紧咬着嘴唇,死死攥住手中的平板,似乎要把它捏碎一般。他感到一阵凉意从指间传到全身,不知道是因为衣衫单薄,还是因为瞬间的激素水平紊乱。
雷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地把平板放在一边。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偏离了他之前反复设计和演练的剧本,雷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梅东元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他坐直了身体,“我听你哥哥提起过你很多次。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他叹了口气,表情适时地暗淡下来,“唉,没想到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弹指一挥间啊。”梅东元面色沉重地看着雷涛,“你们兄弟俩长得太相像,所以你刚一进门时我恍惚了一下,差点喊出声来。但是我马上意识到你不是雷凡——你当然不可能是他——然后想起他有个弟弟,看年纪也差不多。”
“原来我早就穿帮了啊。”雷涛懊恼地摇头,心中的紧张挥之不去。
开门声打断了他们。蓝筱端着托盘走进书房。“老师您又在强人所难了吧?”她察觉到了屋子里微妙的气氛,对雷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陈先生,老师一说起翡翠就没完没了,还总是喜欢出题考人家,您别介意。”
“不要小看人。”梅东元话里有话,“这小伙子可是个行家。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骨头很快就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咯!”雷涛只得生硬地笑笑,希望能敷衍过去。
“来,喝茶。”梅东元热情地拿起茶壶,给雷涛倒水。雷涛心绪烦乱接过茶杯,这才注意到蓝筱端进来的是一套翡翠茶具。茶壶周身雪白,在壶嘴部分的几点翠色被琢成浮雕的灵芝式如意,寓意“长寿如意”。竹节形的壶耳配上竹叶似的壶盖,隐喻“节节高升”。滚烫的茶汤倒在细腻洁白的茶碗中,泛着金色的光泽。
这种壶具并非罕见的题材,所谓“一片冰心在玉壶”。据《本草纲目》中记载,玉石具有“除胃中热和烦闷、止渴止喘、润心肺、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柔筋强骨、安魂魄、利血脉、明耳目”等功效。于是坊间有长期使用玉茶壶,可疏通经络、安和脏腑、延缓衰老的传说。
尽管如此,这是雷涛第一见到真的有人拿价值十几万的翡翠壶来泡茶。大多数人买来翡翠壶都是作为摆设,不仅仅是因为翡翠壶价格昂贵,还因为玉质上沾染了茶汤的污渍很难清洗。看来梅东元当真如传闻所说,喜欢高调示人。
“偶尔奢侈一下也不要紧嘛。”梅东元看出了雷涛的心思,将一只盛满茶汤的翡翠茶碗递给他,“这几天遇到点烦心事,搞得身上懒懒的不舒服,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才让蓝筱把这套茶具拿出来。正好,你赶上了。”
“你们慢慢聊,我去整理电视台发过来的策划文案。”蓝筱欠身致意,转身抱着托盘走出书房。房间里再一次只剩下梅东元和雷涛两个人。袅袅热气从茶壶嘴和茶碗中飘起来,变换着莫测的形状,带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所以,你来找我是……”梅东元拖长了音调,给人明知故问的感觉。
“实在抱歉,梅老师。”雷涛决心把话说开。他摘下早已让鼻梁不堪重负的平光眼镜,把它扔进手提包里,伸手解开紧扣的衣领,又用细长的手指抓了抓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拘谨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刚才盘踞在他身上的、刻意为之的书生气消失了,整个人瞬间显得轻松而开朗。
“嗯,是的,这样看起来就更像了。”梅东元摆弄着手中的把玩件,“早就听说你善于伪装成各种身份,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昨天在电话里,你滔滔不绝地对我讲出书的事情。我和出版社不是第一次接触,但没有听出一丝破绽,不然也不可能约你来家里见面了。”
“我早就想来见您。”雷涛欠身靠向梅东元,“可是总觉得直接报上家门,您不会见我。如果没有通报就闯进来……”他看看四下,“您知道,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我觉得那样不合适。所以思来想去,只好用这种办法,打算先见到您,再找机会道明实情。没想到……”他用自嘲地语气说,“看起来我是想得太多了,机关算尽却忘了您曾经对我哥哥非常熟悉。我这张脸怕是很难掩饰过去。”
“你的确是想太多了。”梅东元的语气非常平和,“想见我,随时都可以。你知道,我和雷凡算是忘年交。他帮过我一次大忙。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不会把你拒之门外。”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雷涛,好像在鉴定一件稀世的藏品。“哎呀,说句玩笑话吧,你这么藏头露尾地跑来,会让我觉得是不是该担心家里的某些物件。”
“这回是您想多了。”雷涛赶紧解释,“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梅东元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都说了是开玩笑的。我在几年前听说你已经退出江湖,打算定居国外。这次是回来休假还是……”
“我并没有定居国外。”雷涛说,“有过这个想法,终究故土难离,虽然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但不少朋友都在这边。再说,有些事情让我没有办法安心。”
“啊,那件事情……”梅东元会意地微微点头,“已经过了这些年,还是一个谜啊。”
“看来您也不相信警方给出的结论。”
“怎么说呢……”梅东元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认识雷凡时间不长,但总觉得以他的身手,是不可能失足坠崖的。”他停顿了几秒钟,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他的死不是意外,警方不可能没发现一丁点的痕迹。所谓世事难料,大部分事情都不太可能和我们的想象一致。活到我这把年纪,见过很多是非,慢慢地就会明白什么叫岂能尽如人意。所以对于雷凡的事情,虽说我感到震惊,却没有实打实的理由怀疑警方的结论。”
“我无法相信他会在大白天失足掉下悬崖。”雷涛说,“当时我在国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搞错了。我甚至想过,掉下悬崖的不是我哥哥,直到从去认尸的远房亲戚那里得到证实……”
“人嘛,在感情上总是不愿意接受亲人意外离开的现实。”
“不,梅老师,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雷涛解释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调查这件事。”
“哦?你发现了什么?”梅东元竖起耳朵倾听。
“说起来非常奇怪。”雷涛皱眉,“以我的经验,不管什么样的案子,官方和民间都会有一些传闻,不论真假,总能从中窥探到一点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民间的传闻远比官方的要多、要杂。”梅东元提醒他,“坊间流言之中,有一些有那么一丁点事实依据,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不足信啊。”
“我明白这个道理。”雷涛说,“可是我哥哥的案子,坊间居然问不出一点消息。所有人被问起都是一个反应——直截了当地说不知道,这太奇怪了,完全不合常理。以至于我一度怀疑……”
“是不是有人下了封口令。”梅东元想了想,“不错,这不寻常。不过……下封口令不是那么容易吧。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你哥哥真的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你不会完全不知道。”
“我也觉得说不通。”雷涛点头,“且不说我哥哥应该不认识这样的狠角色,就算认识,我想他也肯定不会贸然去得罪他。我们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愿意和黑道多有瓜葛,免得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会不会和他接受的某个委托有关?”梅东元猜测。
“据我所知,那段时间他并没有接受委托。”雷涛摇头,“在他出事前几周,我和他通过电话。他告诉我他闲了很久觉得自己快发霉了。”他手指笃笃地敲着沙发扶手,抛出杀手锏,“梅老师,我听说我哥哥当年为了避开警方的通缉,曾经来向你寻求帮助。”
“你是听什么人说的?”梅东元靠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雷涛避开重点,“我哥哥去找过他,管他借了几件衣服。不过他不能肯定我哥哥是否确实来找过您。也不知道您是否给他提供了帮助。所以……我今天才冒昧地前来向您求证。”
“这个嘛……”梅东元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要我怎么说呢?”他避开雷涛的目光,望向头顶的吊灯。房间里安静下来。
雷涛感到一阵焦虑,好像有一只老鼠在心里钻来钻去似的难受。他想知道答案,一个已经困扰了他五年的答案。也许梅东元并不了解太多的内幕,但他知道雷凡最后几天的行踪,或许可以解答一个雷涛一直想不通的谜团——面对警方铺开的天罗地网,雷凡为什么不在城里蛰伏,而是独自跑去郊外的山里?
一开始雷涛以为哥哥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隐藏起来,可是警方并没有发现雷凡的行李,一个人不带任何补给到荒郊野外隐蔽是说不过去的。于是雷涛想到,雷凡可能是约了什么人见面。但这都是猜测,得不到半点的证实。雷涛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在茫然没有头绪的时候,他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
时间在沉默中消逝,梅东元依旧是一副陷入冥想无法自拔的状态,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叹息。雷涛不愿意去催促他,只是紧盯着他脸上茫然的表情中细微的变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如果我哥哥来找过您,请您如实告诉我。”雷涛用恳切的语气说,“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梅东元微颦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雷涛知道自己的表白打消了他的部分顾虑。梅东元是家喻户晓的收藏家、鉴赏家,如果被人知道他和声名狼藉的盗贼有过交往,不堪的闲话一夜之间就会飞遍大街小巷。
人言可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今有了发达的信息传播网络的推波助澜,悠悠之口会变得更加难以应付。多少名人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衣服引来成千上万的谩骂,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和讥讽财富与名誉背后的阴暗是一场可以点燃无数现实中的失意者激情的心理游戏。像梅东元这样两者都占着的名流更要事事小心,处处在意。
“你能体谅就好。”梅东元慢吞吞地伸开双腿,“好吧……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的深思有了结果,“雷凡在出事前三天一直住在我这里。”
“这里?”雷涛没办法掩饰自己的吃惊。他没想到雷凡曾经在梅东元家里躲藏,更想不到梅东元会坦然地说出来。
“是的,这里,那段时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梅东元平静地说,“几乎没人知道他和我关系不错,警方自然不会找到这里来。我把西厢房收拾了一下,让他先住着。”
“然后呢?”雷涛急切地问。
“没什么然后了。”梅东元说,“雷凡来的时候就表示只是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他不会久留。几天后,我出去找一个朋友喝茶,傍晚回来发现他不在,也没任何留言,以为他找到了门路,安全离开了。谁承想第二天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坠崖身亡的消息。”梅东元眯起眼睛,陷入回忆。“看到消息,我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第二个反应是害怕。万一警察发现我让他躲在家里,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们来过吗?”
“当然没有,不然我怕是也躲不过一劫。”梅东元舒了一口,“这几年,我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件事,更不敢对人提及。你究竟是……”
“我哥哥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雷涛把话题拉回自己的轨道,“他有没有对您说过什么?”
“不,他没说过什么。”梅东元想了想,“我也没问过他。真的,我觉得我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一点算是我和雷凡的共识吧。”
“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或者试图联系他?”雷涛听了梅东元的描述,开始相信自己的猜测。雷凡匆匆离开,可能是和什么人有约。
会是什么人呢?雷涛难以想象。雷凡选择在梅东元家藏身,最主要的原因是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几年,明的暗的,他已经把曾经和雷凡相熟的人查了几遍,没发现任何问题。梅东元是最后的希望了。可是,如果不是熟人,什么人有这样的本领,可以找到警方都找不到的人?想起封口令的揣度,雷涛更加觉得事情蹊跷并且非同寻常。
“我觉得你想歪了。”梅东元看出了雷涛的心思,“没人来找过雷涛。你想想看,他那么谨慎的人,在那种时候,不可能把自己的藏身之处随便告诉别人。至于联络,我觉得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