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箫声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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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反正庆叔也是我害的,就当我曾经养过蛐蛐吧。白箫对自己说。
徐永唯唯诺诺地欠身。
“属下明白了,请庄主息怒。”
徐士清的气似真的消了一些。
“好啦,去催催他们上菜。”他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徐永忙道:“是,小人这就去催。”但他犹自站在那里不动。
“你还有事?”徐士清问道。
“庄主,我、我听说南街绸缎庄的李掌柜跟您提过亲了,他、他要娶云香当……填房?”徐永话说了一半便脸红了。
白箫听他提起云香,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你怎么想起问这事?”徐庆插嘴问道。
徐永没理徐庆,又问徐士清:“庄主,真的有这事吗?那、那您是怎么个想法?”白箫听出徐永的声音有些发抖,便抬头朝徐永看去,只见他脸涨得通红,汗流了一脸。
徐士清瞄了徐永一眼,道:“李掌柜确实跟我提过亲……”
“那您……”
“听庄主把话说完!”徐庆斥道,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士清。
白箫意识到他们在说一件对徐永来说非常重要的事,而且,这事得由庄主伯伯做主,她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徐士清。
“我还没答复他。我已经让夫人去问云香了,如果她愿意,这事就这么办。云香也不小了,二十岁了,腿还不好,这样的归宿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可李掌柜已经五十了。”徐永道。
徐士清注视着他,隔了会儿,道:“徐永,我还没答复李掌柜,你若想娶她,就直说。可有一样,你听清楚,你得说服云香,听说她已经同意了。”
“她同意了?”徐永似受了打击。
徐士清笑了笑道:“你若能说服她嫁给你,我便给你做主,让你娶她。”
徐永听到这句,面露喜色,忙躬身道:“小的谢谢庄主。”
喜鹊庄的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待九香包子上来,徐士清已经再也坐不住了,让掌柜的打了包,便领着白箫回家了。
一路上,他脑中反复想的只有一件事,门锁明明没坏,贼人是如何进入书斋的?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书斋的四壁和窗子都完好无损,没有破窗而入或凿壁而入的可能。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此人也有钥匙。
可这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而且总是随身带着,这贼人如何能拿到?
他反复回想,昨夜至今日晌午之间自己所到之处,唯有在梅花厅时曾让人有可乘之机,因为要给徒弟们示范动作,他曾脱下外衣,而那把钥匙就在外衣的内袋里。
当时,梅花厅里只有他跟五名弟子,还有一个端茶的丫头芙蓉在。
芙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梅花厅,那几个弟子中只有大弟子展鸿飞和徐滨离开过,两人都是去小解,他没跟去看,但是想必不会有假,而且也不可能是他们两人偷了钥匙。那还会有谁?
他蓦然想起,夏幽莲曾经来过梅花厅。她是来叫林清芬去试新衣服的,后来过了好久,林清芬才回到梅花厅。最近文兰住在山庄,她跟文蕙两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各自的孩子制衣做鞋,所以林清芬经常练功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文蕙也想让徐滨去试衣,但被徐士清训过后,就再也不敢了。至于林清芬,虽是师徒关系,可终究是亲戚,又是个女娃,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夏幽莲来过,夏幽莲来过……
尽管,他很不想把什么事都怪在这个单薄柔弱的小女孩身上,但他还是禁不住会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那天展鸿飞练功练到深夜,肚子饿得不行,便摸到厨房去找吃的。
当时厨房里只有夏幽莲一个人,她正在蒸点心。展鸿飞问她锅里的点心是给谁做的,她说那是给庄主做的夜宵。展鸿飞向她要两个充饥,夏幽莲用筷子夹了两个给他。没想到,展鸿飞才吃了两口,当夜便闹上了肚子,连泻了十几次。事后,文蕙一口咬定自己从没让夏幽莲做过什么夜宵,厨房的大厨也说没让她做过。夏幽莲先说是厨房的女厨工秀莲让她做的,后来又承认她自己看见庄主每天在书斋忙到很晚,怕庄主半夜肚子饿,就特意做了点心。她还说,那点心是她最近在喜鹊庄跟一个西域来的师傅学的,她想做了给庄主尝尝鲜。徐士清知道她近来在喜鹊庄当学徒,也知道新来了一个点心师傅手艺很好,会做西域的点心,那次展鸿飞吃坏肚子的便是西域点心鲍螺。按照夏幽莲的说法,展鸿飞之所以会拉肚子,是因为他吃不惯鲍螺的乳酪。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文蕙压根儿不信她。徐士清也不信,自白志远被杀后,他便如惊弓之鸟,总觉得身边危机四伏。
“我、我看庄主每天在书斋忙到未时,我怕庄主饿,所以、所以……”
夏幽莲说话时还流着泪,当时他听了只觉得她在故意讨好他,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她的话告诉他,她一直在观察他,他在书斋待多久,她就等多久。
然而,他不相信到梅花厅去偷他外衣里的钥匙,又用这把钥匙打开书斋门,偷走他放在瓷瓮里的五真碗,会是她一个人干的。她才十三岁。
她当然也不可能是杀死岳父的凶手。
可她既然偷走了五真碗,就表明她跟凶手必有关联。
徐士清蓦然想起了夏寿云。
这个误事的酒鬼这些年到哪儿去了?
其实说来说去,酒鬼是最好装的。
夏寿云武功高强,以他的功夫,恐怕岳父也不是他的对手。
假如,他假装醉酒,故意不跟岳父一同上路,可接着,又偷偷跟上岳父,来个背后突袭,岳父自然不会防备……
她的女儿在山庄,随时可将府里的情况告诉他……
他会不会偷偷回来过,只是没人知道?
如此说来,那白志远夫妇难道也是……
徐士清觉得犹如一脚踏进了冰窟,霎时浑身冰凉。
箫声咽 第十一章 鹦鹉之死
那日下午,徐士清把自己关在书斋,一方面,他在考虑如何处置夏幽莲,所谓抓贼抓赃,他徐士清若处罚人岂可无凭无据?另一方面,他在思考张仵作来信中提到的事。今天中午从李妈妈篮子里拿回的信正是无锡张仵作寄来的。
在信中,张仵作简单说明了白志远夫妇的死因,跟他判断的相差无几。二人都是被带毒的尖刀刺死的,而尖刀所刺部位皆为要害,所以死因可说,“半是毒杀,半是刺杀”。张仵作检验了刀上的毒液,根据他的说法,“此物毒性不明,疑为孔雀胆制成,剧毒,可顷刻要人性命”。张仵作还告诉徐士清,由于官府的衙役没有在白志远的屋内发现钱财银两或金银首饰,而屋里又被翻得乱七八糟,所以最后官府认定此案为劫财害命案。目前,白志远夫妇的尸体已按徐士清的嘱托安葬于无锡郊外。
得知白志远夫妇已经得到妥善安葬,徐士清略感宽心,但是,当他看见信封里的另一件东西时,放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那日他离开无锡时,曾单独请张仵作吃过饭,在席间,他向张仵作赠银三十两,恳请其帮忙查找白志远房中的信件或手稿。这次张仵作随信寄上的便是一份“手稿”,说是手稿,其实只是一张烂纸而已。
据张仵作说,它掉在白志远的里衣内层,若不是检验尸体时需脱掉死者的衣服,恐无人会发现。
那张纸虽破,但上面的字却十分清晰,只见上面有人用小楷写就几行小字:“十九,碗于两日前完工。下午有人来访,红衣,茉莉香味,未谈三句,便知其真面目,多年不见,已长大成人,虽锦绣依然,却已不似当年。细想前日子夜,有人自屋顶走过,窸窣之声犹在耳边。”
下面似乎是第二天写的,“二十,请风水师来铺子,曰方位不好,不利生产,提出搬家,妻应允。今日将碗寄出。”
虽说事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白志远的笔迹了,但还是很肯定这就是白志远所写。
从这短短几句话不难看出,那是白志远十年前写的。寥寥数语似说明了当年他突然不告而别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身处险境。在他搬家之前,有个穿红衣、抹茉莉香膏的人去找过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易容,但看来是没有,三言两语之后,白志远便已认出对方是谁,从后面的文字看,白志远多年前见过此人、那时此人还是小孩,如今已长大成人。
毫无疑问,白志远定在这次跟“小朋友”的短暂会面中嗅出了危险将至的味道,于是第二天便匆匆忙忙找来风水师,蛊惑妻子搬家。
为何这张烂纸会掉在白志远的里衣里?只有一个可能,是白志远自己放进去的。那么,他为何会在临死之前,将这十年前所写的纸片塞入里衣?莫非这凶手跟他过去认识的“小朋友”有关?而白志远给他的信中,曾问过他,“岳母可曾有用茉莉香膏的习惯”。岳母从不用茉莉香膏,那白志远信上提到的茉莉香膏,跟他从“小朋友”身上闻到的“茉莉香味”是否有关联?难道白志远是想说,杀死自己的凶手就是他这个“小朋友”?而这个“小朋友”跟岳父的死也大有关联?
徐士清猜想,这个“小朋友”,多半是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会用什么茉莉香膏之类的东西。
难道岳父还会跟什么女人有瓜葛?对此,徐士清实在难以想象。
岳父向来老实巴交,为人又十分节省,据文蕙说,他平时出镖,若是路过客栈,他和镖师们向来只住价格最低廉的房间,有时就住马厩,有时甚至连店都不住了,干脆在破庙里将就一宿。拿吃饭来说,也是能省就省,如果能吃干粮就决不会上饭馆,如此节省到几乎吝啬的岳父,难道会瞒着岳母在外另结新欢?他觉得根本不可能。
“嘿,它飞到这儿来了,它飞来了——”
“抓住它!抓住它!”
“快!它快飞走了!”
书斋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徐士清听出其中一个说话的是儿子徐滨,另一个好像是林清芬。他打开门,果然看见林清芬和徐滨两人正在园子里。两人均仰头望向树的顶端,林清芬的手里拿着一个捉蝴蝶用的网兜,徐滨则双袖卷起,看似准备爬树。
这两个孩子,不好好在梅花厅练功,怎么上这儿胡闹来了!
“滨儿,你在干什么?”徐士清喝道。
“嘘!爹,别说话!”徐滨转身竟朝他挥挥手。
林清芬朝树上指指,轻声道:“姨夫,我们在捉鸟。”
捉鸟?徐士清听不懂了,他顺着两个孩子的目光朝树顶望去,就见一只绿毛红嘴的鹦鹉正昂着头站立在一根树枝上。“呱——”它怪叫了一声。徐士清认得这只鹦鹉。它是妻子文蕙的宠物,养了有半年了,名叫欢哥,当初也是生意上的朋友送的,因为这欢哥聪明伶俐,会学说人话,所以文蕙对它极为宠爱。奇怪,它怎么会飞到这儿来了?
徐士清正想问问徐滨,却见儿子已经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树,他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虽说这树不高,可他毕竟年纪小,轻功也没练成,若一不留心从树上摔下来,难免跌伤,想到这里,他就忍住没叫儿子。
“滨哥,你小心点啊。”林清芬在树下担心地提醒道。
“嘘!别出声!”徐滨轻斥道。
徐士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只鹦鹉昂头站在枝头,东张西望,好像在巡视周围的环境,全没意识到有人正在悄悄靠近它。
“爹——”它忽然叫道。
咦,它在说什么?徐士清感觉它好像在说话,好像叫的还是一声“爹”。他侧耳倾听,那鹦鹉又叫了一声,“爹——”后面还有三个字,他一时没听清。这时,徐庆走了过来。
“庄主……”
他立刻打手势让徐庆别说话,徐庆识趣地闭上了嘴。
“爹——呱呱呱!”鹦鹉又叫道,最后的那三个字还是听不清。
徐滨已经离鹦鹉越来越近了。徐士清向院子里跨出两步,竖起耳朵听,“爹——”鹦鹉叫道,“我来了。”是“我来了”?它说的是这几个字吗?徐士清还想听听清楚,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扑打翅膀和枝叶晃动的声音,接着是林清芬懊恼的叫声。
“啊,它飞走了!”
徐士清抬起眼睛,果然看见那只鹦鹉展开翅膀朝内院飞去。
“哎呀,滨哥,它真的飞走了,快追啊!”林清芬惊慌地嚷道。
“你叫什么呀!就知道瞎嚷嚷!”徐滨不耐烦地顶了一句。他从树上慢慢爬下来,爬到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砰的一下稳稳跳到地上。
“那怎么办啊?那鸟飞走了呀……”林清芬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随即又耍起赖来,“不管,滨哥你说过,要帮我把它抓回来的!”
“你没事干吗去开鸟笼?这下可好,鸟都飞走了!要是真的弄丢了,看我妈骂不骂你!”徐滨懊恼地朝地上跺了两脚,说完话,才注意到父亲正看着自己,连忙躬身施礼,“爹。”
徐士清适才听他们说话,已经明白了八九分,终是那林清芬一时顽皮打开了鸟笼,结果欢哥就此飞了出来,在园子里乱转,而眼下,徐滨正帮她抓鸟归笼呢。文蕙平日很喜欢这鸟,若它真的飞走了,那她一定会很伤心,到时候可能还免不了茶饭不思,徐士清想到这里也觉得麻烦,便对儿子说:“别耽搁了,快去把你妈的欢哥追回来!”
“是!孩儿这就去。”徐滨朝内院冲去,一边还在抱怨他表妹,“你没事干吗惹欢哥?它几时得罪你了?”
林清芬跟在徐滨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忽道:“啊,它在那儿!”
“快追!”徐滨喝道。
转眼之间,两个孩子消失在书斋外面的庭院里。徐庆这才走上前。
“庄主。”
“进来说话。”徐士清回身走进书斋,徐庆尾随而入,在他身后小心地关上了书斋的门。“我让你查的事,可是有消息了?”徐士清问道。
徐庆道:“我问过几个换班的护院,他们都说,有两个人来过书斋,一个是李妈妈。她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篮子,还有点鬼鬼祟祟的。护院的徐亮拦住她,问她想干吗,她说是给少爷送点心的,徐亮见她篮子里是有一碟干点,就放她过去了。”
“还有一个是谁?”
“是两个人。夏幽莲和林小姐。”
徐士清心中一凛。
“她们两个?”他是记得她们离开过梅花厅,可从梅花厅到文蕙的屋子,根本不需要经过书斋旁边的通道,她们如何会经过这里?
徐庆道:“她们两个经过这里的时候,恰好是徐永和徐亮当班,他们两人都说,当时林小姐不知什么缘故在生气,她骂夏幽莲是害人精,还叫她离她远点,所以两人是一前一后离开书斋的,林小姐走在前面,夏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