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风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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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且疏棠被接进宫里后，整个江湖掀起一阵口水暗潮，平日里对女子不屑的人这次更是放开了讽刺潋碧派，有的壮着胆子上敛碧山去吆喝，被秋如黛一剑给杀了个有来无回。
凤倾泠在残音楼顶站了一整天都没看见慕奈兰的身影，她听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道；“可以动身了。”
天气暗的很快，扶挽音一身墨衫完全隐在夜色里，只看到额前蓝玲珑光芒无限，于其独特的温和气息，他道：“有劳凤姑娘。”
“不必，我欠你一命，有事尽管开口。”凤倾泠转身，两道视线在蓝玲珑的照耀下不可避免相逢，他或许懂那日为何去而复返，她却不明白为何在那一瞬有了生还的渴望，即便良久珍藏心中，然而与交易纠缠在一起的恩情，她已不需要。
紫京皇宫富丽堂皇，美不胜收，建筑宏大，布局完整，每一座宫殿精致巍峨，长廊交错，琼瓦玉墙，雕砌镂空金柱，飞龙直游而上，无时不透着威严，它是天下权贵的聚集处，是权利与欲望的最终点，亦是死亡与挣扎的起源。
数十米城墙上，一抹白光倏然从天际划下，留下一道清越痕迹。
宫内散落的丛林中有品种名贵的绿鄂海棠，象征高贵的极品牡丹，静心雕琢的松柏，集天下稀世珍品于一处，这一夜是封妃大典，且疏棠被宫中侍女强行换了一身华丽的宫服与配饰，上了妖艳的浓妆，她闭上双目尽量不去看镜子，纤细的手掌在袖口下紧握成拳。
“咚，咚，咚。”
且疏棠睁开眼睛，地上倒着三名宫女，而一袭纯白绣有清水芙蓉的衣裙出现在眼帘，她慢慢往上移动视线，凤倾泠清美而脱俗的容颜在夜色下透着令人讶异的美。
她羡慕她，这纯粹出自女子的嫉妒之心。
“凤姑娘。”
凤倾泠点了点头，白袖一挥，面带微笑的且疏棠立刻懒懒的倒在她怀里，离去之前，她在这间宫殿施了法，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乐曲，舞姬，尔虞我诈，醉酒沉浮，充满各种欲望的醉品露天大殿中，皇帝与皇后高高在上，殿下是后宫数百名妃嫔与臣子，那些貌美的女子眼角眉梢有掩饰不了的狠劲，面上恭维的臣子们举手投足间也有盖不了的野心，皇帝有一双与昏庸截然相反的双眼，表现得体的皇后背地亦狠狠的算计着某得宠妃嫔。
在这一切虚假争斗的宫墙里，没有人会真心对待身旁的人，即使你是我夫，即使我是你妻。
“有仙女，仙女与月共舞，仙女啊！”
封妃大殿尚未开始，这一声仙女与月共舞徒然响起，惹的殿内所有人雀跃不已，朝中几位老臣拍案喝道：“谁人在殿外喧哗，拉出去杖毙！”
“仙女啊，海棠宫有仙女！”
皇宫素来规矩多，哪有人敢这般喧哗，今日倒有些奇怪，有人坐不住了，“皇上，海棠宫乃静妃娘娘的寝宫。”
皇帝神色轻浮，一双大手在桌子底一下下敲着，他倒要看看那江湖女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摆驾海棠宫。”
一群人声势浩大，皇上携众多妃嫔与大臣未到海棠宫前便见前面一堆奴才及皇子公主站在一起，皆仰面朝海棠宫顶望去，眼神如痴如醉。
“天呐！这……”
人群中不知谁失声尖叫，看那一袭白衫无尘翩然起舞，一串纯白月形水晶于额前沐浴着清蟾之光，一双仿若瑶池仙泉的银眸，一头似水缎泻下的青丝，海棠宫顶这张世间绝无仅有的容貌在月光下如梦幻飘渺。
一顾误一生。
无人不为此风华而前所未有的震撼，眼前只余一袭白衫，一位风华潋滟的佳人。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墨衣男子神色微顿，眸中似有惊艳掠过，他轻身一闪，身影化作墨光隐进了夜色。
“皇上，起火了，朝阳殿起火了！”
“皇上，皇上，凰巢居一分为二裂开了。”
“皇上，您的寝宫……”
“皇上……”
当所有人沉溺其中时，惊慌的尖叫突兀破空，好似玻璃落地之声，刺耳而尖锐。
“给朕闭嘴！速速派人该灭火的灭火，该怎么做的怎么做。”猛然被拉回魂魄的皇帝当即怒声呵斥，众人皆随这一声而立即低头。
“不见了，仙女不见了！”
场面霎时混乱，不知谁又高喊了一声，皇帝急急抬头，海棠宫顶空空只余月色洋洋洒洒，青瓦碧砖，龙鳞凤羽，恍似方才的女子不过一场幻觉。
“静妃乃天女下凡，皇上因触犯天人，天庭才赐下源源不断的祸事，望皇上速速将静妃送还出宫。”
“静妃虽美却不祥，一夜间惹的众人为其不顾一切倾倒，皇子们更不将规矩记在脑中扬言争夺，望皇上速速将此女子送出皇宫。”
各种静妃是妖是仙的说法轮番上殿，皇帝听的耳朵嗡嗡作响，无论静妃是妖是仙，确实在短短不过霎那的瞬间掀起了巨大风浪，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他道：“众爱卿跪安吧。”
“皇上，您已触犯天颜，还是速速……”有老臣不死心欲再进言，已知今夜被算计了的皇帝立即震怒，“朕是九五至尊天命所归朕就是天颜！此事朕自有论断，再要啰啰嗦嗦休怪朕不留情面！来人！”
立即有数名大内侍卫进殿，老臣们离去前个个唉声叹气天要亡我紫京，惹的皇帝怒砸御书房，董格在旁静立了好一会，料想此事并非眼见如此简单，必有人细心算计全盘操纵，而他这个撒网之人竟也被算计在其中，最可气的是静妃的模样他不曾见过，无从得知海棠宫顶的白衣女子是否静妃。
“董爱卿，你有什么话对朕交代！”皇帝仰坐椅上捏了捏眉心，“朕暗查多年，却不知勒王部下有谁人如此擅长谋略！”
“皇上是否还记得王爷前几日翻了朝廷旧案？二十年前的案子都能一夜之间翻覆，可见绝非一般人，臣敢担保勒王之党绝无此出色能人。”董格引身行礼，话头抛了一半，皇帝立即通彻原尾，却不免疑惑：“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若说勒王与江湖武林有牵扯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朕想不明白，传闻玉茫山巅的乱花山庄乃降魔除妖之地，当中七大弟子生来非凡人也无人不晓，郡主勒缈云的一身法力朕自是见识过，扬袖间风起云涌，那他们介入朝堂的目的何在？”
“郡主岂止扬袖间风起云涌，简直扬鞭间挫骨扬灰，家妹自也见识过。”提起此事董格不免脸色铁青，皇帝虽略有耳闻，却也无可奈何，只听董格道：“皇上是否收到消息，新一届的武林盟主乃乱花二弟子？此人幼时便扬名天下，据说……据说神魔鬼怪避之不及，勒王前些天翻的旧案便出自他手，臣大胆猜测今夜之事想来与他脱不了关系。”
一句话落，御书房陷入沉默，若此事乃那武林盟主所为确实也说的过去，静妃是江湖中人，朝廷欲利用静妃暗算勒王府，无论成败皆牵连江湖武林，作为武林盟主，人家出手反将一军也自在情理之中，海棠宫顶仙人闹的皇宫鸡犬不宁，传出去实在不光彩，朝廷不仅要吃这个哑巴亏，还无从反击，最可气的是对方如此目中无人。
皇帝一派案几，扫光了笔墨纸砚，恶狠狠道：“没想到独家的案子未使勒王身败名裂得罪江湖，竟然还勾结起来对付朕！”
皇帝如此震怒，作为一手策划此事并且搞砸了的董格自然不吭声，未免祸及自身他立即扯开话题，“静妃已不在海棠宫内，还请皇上下旨封杀今夜之事，若有违者严惩不怠。”
皇帝点了点头，暗损乱花二弟子阴险，但那一霎就连真命天子的自己也未能抵挡住那女子的诱惑，更何况迂腐的臣子稚嫩的皇子？愈想愈恼的他一笔挥就丢下圣旨，头也不回踏出御书房。
董格拾起圣旨在殿内站了许久，紫京街道中的江湖第一美人引起百姓争先恐后挤破脑袋去看，皇帝一道圣旨赐下，勒王不费吹灰之力顺利迎进静妃，表面上的宁静更容易让人忽略了背后的动作，竟然从静妃出现在紫京开始他就已经被请君入瓮了？而非主动算计之人？却还沿着人家铺的网一步步走浑然未觉？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不，绝不会，他已察觉到强烈的不安。
“好深的城府。”
风清月皎，漫天银星挑逗苍穹下万种灵性生物，夜凉如水，撩人心弦，潋碧雄伟而精致的正殿呈现在眼前。
“盟主，掌门人她……”等在殿前一整天的秋如黛看见夜色里的人立即迎了上去。
扶挽音示意千叶将且疏棠抱进房内，温和道：“无妨，且掌门只是睡着了，明日自然醒来。”
秋如黛这才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沏了热茶奉上去，垂眉低首不敢抬眼，道：“盟主料事如神，如此棘手之事也只在片刻间完全办妥，如黛代表潋碧千名弟子感谢盟主搭救之恩。”
她盈盈下跪，扶挽音从容一笑单手将她托起，语气颇为柔和：“秋姑娘无需多礼，在下即为武林盟主，自当使武林安详。”
扶挽音柔软的手掌覆上她胳膊时，温暖的体温隔着衣衫传来，秋如黛只觉心口猛的一跳，受宠若惊羞红了脸，忙颔首退到一旁去，心思却如何也静不下来。
扶挽音安静喝着茶，墨色衣袖闲闲垂落，如此静坐品茶却有着道不尽的雍容华贵，令一旁时不时偷窥他几眼的秋如黛心如小鹿乱撞。
“少主。”
见千叶出来，秋如黛忙脱口：“今夜风大，盟主不如在潋碧殿宿一夜。”
话一出口她才知颇为不妥，脸立即红到了耳根，愈加不敢抬头，扶挽音持玉扇起身，颔首微微一笑姿态优雅，他谦和道：“多谢秋姑娘美意，在下仍有事务在身，不便多留，告辞。”
直到如玉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深夜里，秋如黛都未能开口完整的说一句话，频繁的心跳声像是敲锣打鼓，满脑子都是那人精致的侧颜，似窃了雪山之巅的圣洁，轻易融化进内心深处，惹的她失了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阴阳浮生旧誓约（一）
这日，天气阴冷沉沉，乌云大片聚集空中，四周沉静也无人气，尽管庄中有千名弟子，却仍显孤寒。
凤倾泠又在残音楼顶站了一夜，没有任何目标远眺，衣袂在风中乱舞，扶挽音远远相看，墨眸内幽光浅浅，却是一望无尽的深度，他抬手，玉扇划开一片清明光泽，这乱花山庄，便唯残音永恒风清洁明，“十一少也许回了锁青山，不如在下与凤姑娘同往十一宫寻他。”
凝视这双似无底之渊却又令人向往的双眼，无尽温和优雅之下何尝不是无法跨越的疏离？凤倾泠分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他太危险，近者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对视了半晌，他始终谦谦而笑温润尔雅，长身玉立真切站在你面前，你却无法触及他，这……便是所谓殊途吧，凤倾泠移开视线，没有一丝眷恋，“不必，事已办妥，告辞。”
她化一道白光划过上空，遗留的淡淡清香极快散去，扶挽音略有失神，冷风带着雨点吹来，凉凉的落在颈脖上有了几分真实感，他眼帘微垂，引洛谷那一剑未真动，却洒了一把心间血，想来是后悔了。
凤倾泠离开不久，潋碧派上千名弟子前往玉茫山，千叶即刻赶来通报，扶挽音负手而立闻声不动，似未听，良久方留下一语转身下了残音楼，“拦在玉茫山下，另请且掌门他日残音楼一聚，放出消息，勒王勾结江湖中人暗结党派欲谋江山。”
这一夜细雨飘摇，凉月楚楚，偶有水雾泫然翩走，深冬寒浓，冷意袭人，锁青山耸立在人烟虚无的偏僻远地上，静静看着尘世间喧嚣的一切，就像一双眼睛，流动着安详的波光，承载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凤倾泠衣袂飘然神情清淡，银眸若清波流淌时缓缓带动的浅凉，她站了许久，终未能踏进山路半步，月光清辉洒在那条被草木隐去的山道上显出久远的苍凉，也许从未有人来过，这条路痕很浅很浅，一路蜿蜒到她看不到的终点。
可能曾有一人，从起点走到终点，再由终点迈向起点，反复了七百年。
她离去后，隐在山林一处的男子缓缓融进了绿林，足下片叶不惊，额前浅蓝色的光芒对上似有凄怨的月色，散了这一角旖旎风光。
冷夜骤寒，细雨倏密，直到月色隐去，那光芒也渐渐淡去。
同入了夜的魔宫，索细宫冷着脸一脚踹开自家房门，极不客气将躺在床上的妖孽拽到地上。
“臭狐狸，把这当成狐狸窝了吗？因为你本宫主日不能安夜不能眠，赶紧给本宫主滚出魔宫！”
“你这算是思慕本少吗？”慕奈兰一手撑着脑袋半躺在地上撩了撩紫发，风情缭绕于眼角，指着脸色铁青的索细宫勾了勾唇角：“本少都不嫌弃你房里浓不可散的臭味愿委身在此赐你面子，你在这叫嚷什么？不识相的若都是这副嘴脸，三界里你与勒女侠可以比翼双飞了。”
“臭狐狸嘀咕些什么？别以为他们答应了你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客看，本宫主由始至终都不会和你这只臭狐狸站同一阵线，更别谈合作，早早给本宫主带着你一身风骚味滚出魔宫！”索细宫扯着嗓子指着笑脸盈盈的狐狸一阵发火，恨不能当场生吞下肚，罢了还数落起自家人，“本宫主看他们两是走火了，怎么会相信你这只前科累累的臭狐狸？家当还没被骗光小皮又紧了是不是！”
他兀自自言自语，慕奈兰也不搭理，直径坐在镜子前孤芳自赏，拿起一把奇怪的梳篦鼓捣了几下，又打开桌前铜制的雕花盒子，把里面一些不常见的首饰统统倒出，摆了满桌子稀奇古怪的玩意，“你除了认床臭美之外毛病还不少，这些家伙都是用来见人的？怎没求你家圣君上地府给你改改来生的性别？本少觉你若是女人可以许配给言水宫，他欠虐。”
索细宫急忙上前甚是老练的收起被他倒出来的东西，又把那把他梳过的木梳丢出窗外，指着门边大声吼：“本宫主许谁也不许给你这只到处留情招蜂引蝶的臭狐狸，你给本宫主立刻马上滚出去！”
“本少娶墨狐狸也不娶你这头四肢发达头脑欠奉蠢中极致的魔。”
两人一言不合拧了起来，房中一阵噼里啪啦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