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疼痛中死去。”
他眉心一拧:“你为了夺图,真的毫不顾惜自己的命?”少女望着他,勉强笑了笑:“小捕快,你之前肯帮我打发掉那个杀手,是担心我会受伤吗?”
少年脸一红,很快又道:“是又怎样?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图追到了,我不希望酿成悲剧。”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突然一指他身后,惊道:“你们是什么人?”他急忙回身,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再回头看少女,原地哪还有她的影子?所立草坪处徒留淡淡的足印。
一阵遽风冲散了浓雾,新的一幕场景缓缓从交会处出现。
琼州山崖简陋小屋内的榻上,男子捂头无奈道:“现在说这个还不是时机,早点休息吧。”
“你……”他的发妻一时语塞,掀开两重青罗床幔,指着门口,“既然话不投机,你去打地铺睡吧……唔……”
男子瞬间捂住她的唇,低声道:“门外有人来了。”他闻声随即披上外袍下榻,来到门口打开木门。山中寒风扑面,让他不平静的心境清醒了几分。但见清丽绝俗的白衣长发美人打着柄碧纱竹伞站在竹篱边,朝其嫣然一笑:“我正有要事找二哥,听人说你在这儿安居乐业,小妹便前来叨扰了。”
少妇披着斗篷从内室走到门口,警惕道:“姑娘所为何事?”白衣美人朝女主人垂首欠身,微笑道:“雪儿见过嫂子。”他忙道:“冰娘,她是我的小妹,叙完事情,我会好好打发走她的。”
一声“嫂子”,一声 “小妹”,三人闲谈,仿佛半年前彼此剑拔弩张的局面只是场幻影。
“父亲说,若你一意孤行,逃避责任,就会出动护教使者。”她声音清幽,眼中闪着一丝狡黠道。
他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多谢忠告。站在你的立场,我不会怪你,但离不离开这里,由我自己决定。所以,请莫要破坏我在山庄的幸福。”
雪衣少女道:“我也知道别离的噬心滋味不好受,可父亲座下三尊使的武学造诣高深,二哥你想轻易摆脱他们,最好精心做足准备。还有,嫂嫂冰娘肯为二哥摒弃原本的江湖身份,宜室宜家,实在可贵。”
他面色微僵,勉强一笑道:“谢谢你的提醒。”
“山路曲折,入夜实在不便露宿山林,告辞。”雪衣女子轻笑一声,持竹伞先行绕过竹篱褰裳去之,被风扬起的袍摆和裙裾如同盛放的绝美白莲。
眼前的画面像被浓墨泼染般很快湮没于黑色之中,一切又归于死寂。
☆、船行东溟任浮沉(上)
(四十七)船行东溟任浮沉
且说郁霓影自山庄毁灭后头一回被迫坐上了海船,她双手被缚进入船舱内,看着海浪拍打窗棂,在晃动的船身只觉一阵头晕恶心。她在海上颠簸了数日,日看潮平波浩,夜观月生溟海,期间也不知晕船了多少回,还得忍受隔间外廊船工们胡闹的言语声。
楼船进入港湾前,郁霓影遥望不远处的海湾,看见了几只停泊的艨艟,狭长的船侧有数根长桨,船舱设有弩窗矛穴以及箭孔。
当郁霓影踏上陆地前,蓝衣人命人将她蒙上眼罩。兜兜转转好一会儿,她听到一阵足音临近,身旁的人称呼前方一人为琴先生,告知他郁霓影是忌日那天出现在鹤鸣山庄石墓中的人。须臾,琴先生命人摘去郁霓影的眼罩,她乍见日光,感觉双目倏然刺痛,闭眼数次才微微睁开眼睛,面前的是一个穿对襟长衫的瘦削男子,身后跟着数名劲装打扮的侍从。
琴先生打量着郁霓影,问道:“姑娘是鹤鸣山庄的故人吗?”
郁霓影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淡淡道:“除非见到嬴教主本人,否则本姑娘不会回答。”
就在气氛僵冷时,不远处走近一个头戴紫檀色面具的人。那人向琴先生行过礼,无意望向郁霓影时,面具后的瞳仁陡然一缩,然后对琴先生附耳说了几句话。
琴先生皱眉道:“你的话当真?”那人点点头,琴先生冷声对身后侍从说:“主上有令,将这女人带往碧荷湖的湖心岛,严加看管。”
“岂有此理!”郁霓影忍不住仰天大声道,“嬴宏天,你敢厚颜派恶仆去鹤鸣山庄盗人坟墓,却不敢现身与我当面对质么?!”她刚叫喊了几句,脑后的哑门穴即刻被封住。
烟波渺渺、方圆十里的碧荷湖是由言灵岛北子灵山的三条山溪汇聚而成,湖水的下游注入大海。湖心有一小岛,是教内堂主以上身份的人因犯过错而被囚禁的地方,小岛上除了囚室,还有明镜阁建立山坡上——此阁由蓝、灰、赤色的三座小楼共同组成,楼与楼之间有天桥相连。教中人要乘舟渡往湖心岛,必须有教主的通行令才行,所以一般弟子很少出入明镜阁。
郁霓影乘舟登岛后,暂时被安置在赤楼。当她推开象牙白的海贝珠帘,环视内室的布局时,赫然发现这儿的琴桌、镜台以及窗边月牙桌的造型与摆设似曾相识。
她走近陈旧的狭小琴桌和蚂蚱腿月牙桌旁,竟发现它们的表面均有烟火熏过的痕迹,桌腿因变形尚有些歪斜。她蹙眉蹲下身,瞅见月牙桌束腰底端露出破损的蝙蝠图案,身子蓦然一震。
——这些家具分明是鹤鸣山庄旧物,其中这架琴桌还是娘亲墓中之物!
言灵岛上最有权力命人从浙东搬运家具渡海的人,莫过于东溟教主本尊。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联系墓室中骨灰罐消失和彼岸花蔓生的怪事,郁霓影只觉迷雾重重。
突然,有轻缓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郁霓影蓦然回身,只见来人一掀下裳衣角,径直迈入门槛。
眼前男子戴着一张鎏金面具,服饰雍容华贵,倒让郁霓影一时怔忪起来。一个婢女端着茶盘尾随其后,将一对茶盏放在圆桌上,然后盈盈告退。
“坐吧。”男子用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椅子。
她无心坐下,脱口道:“阁下是谁?”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负手道:“姑娘之前不是想用激将法一见本座吗?”
“你就是……东溟教教主嬴宏天?”
对方略一点头:“不错。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郁霓影道:“我姓郁。嬴教主乃言灵岛之主,在本家有何可惧?何不摘下面具与我一谈?”
东溟教主道:“恕难做到,因为这是本派的一种禁忌。”
“禁忌?”她犹自不信,冷笑道,“如果你不是替身的话,这样做,不过是一种故作神秘、自抬身价的权术吧。”
东溟教主微微一怔,并不因她的冷嘲而生气,和声道:“你有所不知。敝教上层人物皆以修炼术法为寻求道真天人合一之境,时日久了,自己的真容与修炼命门息息相关。若被他人窥探,会带来斗法隐患,甚至生命危险。”
“术法?”郁霓影有些惊诧,回想起数月前东溟教弟子千江、源刚冒险偷袭炎溟使反被杀害的情景——当时他们俩无意窥见圣使真容,依律要受到挖眼之刑,难道也是触犯了这种忌讳?
东溟教主见郁霓影面带狐疑,轻嗤一声,面向窗棱伸出双手十指在虚空拉拽数下,青烟色的帘幕开始抖动,如被暖风吹拂一般飘起,随着风势加大,帘幕下摆越飘越高,如火焰般狂舞起来,直至擦过郁霓影的脑后长发。等他放下手臂,帘幕赫然垂落,一切恢复静谧。
郁霓影虽有些吃惊,转移话题质问对方:“山庄石墓里那些奇诡的彼岸花是你们撒籽植入的?主人墓室内的骨灰罐和陪葬物,也是你命人移走的?!”
东溟教主微微颔首:“的确是本座差人这么做的。”
“嬴教主也算是东海响当当的人物,你派人私闯墓室,再将亡者遗物移于岛上,是何用意?”
“自然有必要的原因,但现在无可奉告。”
他敷衍式的回答,令她颇为不满,遂冷笑道:“不论何种原因,但令派行事竟与贼寇匪首一般,此等欺主的卑劣行径,白白叫人瞧不起!”
东溟教主面具后发出的声音依然清凌优雅:“姑娘以‘欺主’这个词儿言之凿凿地质问本座,不知你和鹤鸣山庄到底有何关系?”
郁霓影懒得解释:“其实答案已经在教主心里了,不是吗?”
东溟教主打量着她:“看你年纪尚轻,可是鹤鸣山庄的少主人?”
郁霓影努力压下心底的悲怨,缓缓道:“我是鹤鸣山庄的少主人,曾经是而已。早在山庄烧毁的那一日后,我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东溟教主的身躯微微一颤,他盯着郁霓影,沉声道:“那姑娘可知道毁庄的仇家是谁?这些年来有没有想过复仇?”
郁霓影自嘲道:“我怀疑过一些人,但苦于证据不足;这次被言灵岛所困,更生疑团。”
“不知在姑娘的疑似仇家名单中,有没有本教?”东溟教主拿起一件架格上的古玩随意道。
郁霓影无惧地走近他,仰首道:“如果仇家是东溟教,那么我先要从你的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并随时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东溟教主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想不到监下囚的你还有此胆魄,是凭借师门绮罗宫替你撑腰吗?”
郁霓影道:“我本无意标榜师门,因为绮罗宫与家师声誉如何,自有江湖评议,不劳阁下多言。倒是嬴教主命人将我带到此地,又谈了许久,所欲何求,就请直说吧!”
东溟教主道:“本座观郁姑娘面相,在术法灵识方面应有慧根,所以要你留在言灵岛,辅助我一起研修术法。”
郁霓影略一怔忪:说是研修术法,谁知会不会被他当做药人来试药,或者当做杀人傀儡来操纵?而眼下不知孙止水护法是生是死,若一味询问,反而给对方增加了威逼利诱的筹码,我得好好想想对策。
她沉默了须臾,冷笑道:“嬴教主,刻意的矫情,只会令人生厌。论公,绮罗宫与言灵岛多年来势不两立,门中弟子对东溟教素无好感,加上玄玥珠一事,我很难相信你所说的话。”
东溟教主道:“你虽知言灵岛和绮罗宫结怨颇深,但你可知根本缘由吗?”
☆、船行东溟任浮沉(中)
见她茫然摇头,他说:“言灵岛的势力本不局限于东海,曾与绮罗宫为了争夺湘南和南岭一带的势力互相交恶,到了第十代教主夜伽时,又发生了争夺玄玥神珠的事件。相传此神珠本是南海凤麟洲珊瑚礁内发现的灵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一百年前作为贡品入京,被前朝圣上赐予皇亲南郡王玉氏,数十年后玉氏一族获罪被流放,玄玥神珠失踪,之后被通灵斋主人所得,准备送给夜迦教主作贺礼,谁想南郡王后裔的绮罗宫掌教玉暄真人暗施计谋,半途用南海母贝珠偷换,夜迦教主大发雷霆。在南海一战中,东溟教落败,教主率众回到东海言灵岛韬光养晦。所以,金楼颢没有霸占玄玥珠的资格,你也只是被他利用的一枚棋子,不如随我修真实在。”
郁霓影这才理解两派交恶的缘由,摇头道:“论私,嬴教主窃取先妣遗物,而你座下爪牙数次羞辱过我,早已结怨,教主还有何理由强迫我留下修真?”
东溟教主的目光里透着自信:“当真不愿留下?难道你……不想见到令尊了吗?”
郁霓影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惊愕地望向他。她猜不出对方用意,压抑翻腾不安的心潮道:“告诉我,我爹现在哪里,他究竟是生是死?!”
“答案么,取决于你的表现、我的心情而变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除了人死不能复生外,一切答案皆可变换。”
郁霓影眉心一锁:言下之意,嬴宏天在向她炫耀自己拥有对其父生杀予夺的权力。
她低声道:“好,我同意留下来,不过必须在我见了绮罗宫护法孙止水和家父一面之后。”
“果然,他们才是你的软肋。”东溟教主笑道吗,“从今日起,你便待在明镜阁住下,若肯乖乖听话,我会让你见到他们。”突然间,他伸出右手错开她的下颌骨,接着一枚丸药滑入她的口中。
他出指将楼妩月咽喉一点,她被迫咽下丸药,眼中恨意暴涨。却听他道:“别担心,这是加工过的蛇莓丹,服下后,会在一段时间内改变你的声音,可以免生其他事端。”
东溟教主欣然拂袖,扬长离去,在其迈出门槛的同时,左右两扇门也随之戛然合上!
不多时,两名十五六岁的丫鬟端来饭菜和盥洗物品,对郁霓影自称杜若、江蓠,说她今后的饮食起居皆由她二人服侍。郁霓影不愿意被人监视,自然拒绝了她俩,还将面盆、饭菜丢了出去。
次日一早,当郁霓影伸着懒腰推开轩窗透气时,发现杜、江二女竟然跪在门外青石上,背后衣衫处有一道道鞭痕且双颊红肿,一问才知她们因“服侍贵客不周”而受了教中沧溟使者的责罚。
郁霓影心中愤懑,不忍见侍女无辜受苦,便将二人唤回屋内,请求赤楼正门处的侍卫拿来了伤药清水,并在小厅内将教主送来的新衣给她们换上,杜若和江蓠很是感激。
杜若道:“奴婢不知主子是如何来岛上的,但觉得您是个好人。请问您芳龄几何、如何称呼?”
郁霓影柔声道:“我不过比你们痴长两岁,不必拘礼唤我‘主子’。私下里,你们可以称呼我……宁姐姐。”她想起了故乡宁海县,便临时给自己取名宁儿。
“不,教中的规矩还是要遵循的。”江蓠叹息道,“婢子和杜若姐自小被家人所卖,来到言灵岛后各自伺候过少主人和袁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姑娘这样不论尊卑的主人呢。”
郁霓影道:“是么?我初来乍到,这座岛上应该了解的情况、规矩和禁忌,希望两位妹妹详细告知。只要你们乖巧听话,不乱嚼舌头,姐姐自会善待你们。但如果居心叵测,阳奉阴违,我也绝不轻饶!”说着,她拔下发间一根银簪,并指将其弹向对面窗棂,但听“嚓”的一声,簪头堪堪没入木棂半寸!
杜若和江蓠互看了一眼,齐声清脆道:“奴婢谨从姑娘吩咐。”
郁霓影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物品清单,吩咐杜若交给门外护卫,然后对年纪较小的江蓠道:“江家妹子,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