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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部分

贼道三痴.雅骚-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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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说以后还要花费大量辽饷。已经有御史反对全国田亩加派辽饷,又要求拨内帑,这让多病的老皇帝很气恼——
四月初三,辽东巡按陈王庭上疏弹劾刘綖杀良冒功。刘綖上回报称斩获建奴五千余首级并击毙叛将李永芳,其实这五千多首级有不少是从赫图阿拉逃出来的汉民。刘綖部下为争军功,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死,李永芳也非刘綖所杀,而是死于建奴内乱。
万历皇帝大怒,命兵部和都察院审察杨镐和刘綖,兵部拟将杨镐和刘綖召回京城问罪,以熊廷弼代替杨镐,熊廷弼十年前曾巡按辽东,在辽数年,核军实、杜馈遗,便得辽东风纪大振,而且熊廷弼是湖北江夏人,属于楚党,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力荐熊廷弼代替杨镐,但内阁首辅方从哲竭力为杨镐转圜,说辽东局势未稳,援辽将士去留未定,离乱的辽民要安置,还须杨镐主持大局——
次辅吴道南也上疏恳请不要更换杨镐,万历皇帝这才下旨让杨镐继续经略辽东,同时免去杨镐左佥都御史的兼职,刘綖则下狱问罪。
因为杨镐去留之事,方从哲与楚党生了嫌隙,又因兵科给事中赵兴邦与周永春的矛盾,齐党也没有以前那么团结,自去年京察尽逐东林官员之后,没有了共同的政敌,三党之间的矛盾纷争也开始显现。
……
四月二十一,已率军退回宽甸的刘綖得到锦衣卫赴辽东拿他入京问罪的消息,不堪受辱,效李广自尽而死。
辽东大会战无功而返,从各地抽调的援辽将士大部分要返回原驻地,东路军由四川、山东和南京的军队组成,刘綖死后,川军由副总兵江万化率领返回四川,其余山东、南京的兵马也陆续返回原驻地,至于朝鲜军队,万历皇帝特遣使者至宽甸对阵亡的朝鲜将士予以抚恤,朝鲜军队于五月初渡鸭绿江归国,徐光启到义州迎接慰问;
杜松从延绥带来的六千步骑伤亡近三千,余众留驻沈阳,重筑抚顺关,杜松取代李如柏任辽东总兵,李如柏之弟李如桢任副总兵,这是朝廷为安抚李氏家族作出的任命,李成梁虽已去世,其子侄家丁在辽东依旧有很大势力;
清河路韩原善所部大都是从辽阳、叆阳、广宁调集的军队,现在都归杜松统领,各归本镇驻守,加强战备,以防建奴再来劫掠——
万历四十六年的这次辽东大战明朝军队共计死亡一万九千余人、重伤一万四千人,而斩获的后金军队首级共计七千八百有余,重伤的也应在五千以上,实际上四路明军击毙的八旗军人数应该比斩获的首级为多,因为有些尸首被后金军抢回去了,所以说后金八旗军伤亡虽比明军少,但对总丁户还不如大明一个州郡的后金来说,这样的损失已是极为惨重,八旗制度几近崩溃——
号称后金开国五大臣中的安费扬古毙命、额尔都伤残,再加上在凤凰山被张原的使团击毙的扈尔汗,五大臣已去其三,奴尔哈赤元气大伤,原被关押在北京锦衣卫狱中的纳兰巴克什也被处斩,因为留着徒费口粮。
……
五月二十七,伤愈后升任辽东军千总的穆敬岩派麾下两名军士来到京城送信,问路找到李阁老胡同张状元寓所已经是午后,却见寓所内十余个仆佣忙忙碌碌在搬运器物,一问才知张状元就要动身去广东——
武陵走过来问这两名军士从哪里来,得知是穆叔派来的信使,大喜,说道:“且喜来得巧,要是晚到一日,我们就离京了。”
张原不在寓所,穆真真牵着小鸣谦出来见这两位军士,问知爹爹穆敬岩已升任千总,自是欢喜,因为即将离京南下,穆真真赶紧去写回信,她并不知穆敬岩在战场上受重伤之事,穆敬岩叮嘱送信的军士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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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杏花如梦(附完本感言)
辽东战事惨烈,将士浴血,辽民涂炭,京中却是谣言纷纷,同仇敌忾热情高涨的大明朝百姓没能等到他们期待的直捣敌巢的大捷,惊惧、失落、愤懑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但普通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们也是互相攻讦指责,来充事后诸葛亮,但对大明两京十三省数十万生员而言,辽东战事如东风射马耳,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因为万历四十六年也是金风桂子之年,三年一度的乡试又来了。
四月间辽东战火尚炽时,两京礼部就会同翰林院、詹事府开始草拟两京十三省乡试主考官人选,五月初,十五位主考官人选确定,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张原任广东省乡试总裁。
按照惯例,只有科考大省浙江、江西、福建才会选派翰林院修撰、编修去当总裁主考官,比如三年前乙卯科浙江乡试的主考官就是探花出身的翰林院编修钱谦益,而一些偏远省份的乡试基本不会派翰林去主持,至于象张原这样的年富力强的詹事府清贵词林官若是出任考官的话,一般都在顺天府或应天府,而现在,张原却被派去遥远的岭南,这明显有贬谪之意啊——
不但翰社的友人为张原抱不平,京中士庶也对此议论纷纷,说方阁老嫉贤妒能要把张原赶出京城、说张原反对方阁老制定的四路进军计划,张原说分兵合进有极大危险,事实证明张原料事如神,方阁老大失颜面,又因为张原打了方阁老的儿子,所以方阁老决心报复,把张原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当考官——
方从哲对这些流言也有耳闻。着实气恼,他倒是很想把张原贬谪出京,可这次去广东主持乡试明明是张原自己要求的,他自然就授意礼部顺水推舟了,也许张原是驿马星动喜欢行路,去年出使朝鲜,今年又要南下广东,可京中谣言却说成是他方从哲嫉贤妒能、有意排挤张原,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
八月初九是乡试开考的日期,而北京城距离广州府水陆七千余里,张原接到任命是五月初八,拜访辞行、饮宴应酬、收拾行装,转眼就是五月十七。虽说有大运河直达杭州,可要在八十天时间行七千里路那也是很紧迫的,再不启程就要赶不上广东秋闱之期了,不能再耽搁——
五月十八日辰时,朝阳门码头边两条白篷大船等候启航,都是张原的船,他要携妻揳子举家南归。真好似被贬出京三年两年回不来的样子——
商澹然离开绍兴来京已经快有两年了,很想念山阴的公媪和会稽的兄嫂,这次就与张原一道回江南,而且她又有了身孕。正好回山阴分娩;
穆真真带着小鸣谦当然也要回去,张瑞阳老夫妇还没见过这个小乖孙呢;
王微则留在京中打理书局和商铺,武陵和云锦夫妇也留在京中协助王微,武陵唉声叹气。他是极想跟着少爷少奶奶回山阴的——
张岱及翰社诸友来为张原饯行,先一日就在岸边大松树下搭了个竹篷。这时诸友人在竹篷里饮酒赋诗诉离情,倪元璐突然冷笑道:“阮集之又病了吗?”
自去年从朝鲜出使回来,阮大铖就很少参加翰社的雅集,往往是托病不来。
文震孟是嫉恶如仇的,说道:“他体健如牛,哪有什么病症,他既与姚宗文、周永春辈酬唱往来,要攀附权贵,我翰社干脆就将他除名。”
张原道:“由他,由他。”
说话间,钱龙锡、孙承宗、祁承爜、杨涟数人也来为张原送行,张原昨日都一一去辞行了的,今日又非休沐日,看来钱龙锡几人是告假来相送。
钱龙锡道:“昨日东宫传旨,命本府代太子殿下为张赞善送行。”说着,让仆人把东宫的礼品抬到张原的座船上去。
张原赶紧向西谢恩。
翰社诸人皆喜,东宫对张原甚是器重啊,钱龙锡乃是詹事府的堂官,非比等闲人等。
这时,武陵突然快步走到张原身边,低声道:“少爷,小高公公说钟公公在东岳庙要见少爷,为少爷送行。”
张原疏眉一扬,点了点头,说道:“请小高公公稍待。”心想:“皇长孙可能也来了。”
钱龙锡与张原略叙几句,便回詹事府去向皇太子朱常洛复命,孙承宗、祁承爜、杨涟、洪承畴也回各自衙门,只有翰林院的文震孟、张岱这几人要看着张原扬帆远去。
大兄和朋友们太热情,张原只好如实道:“东宫钟太监在东岳庙要与我说几句话——”
张岱笑道:“你去,你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高起潜在东岳庙大殿前赵孟畋滔碌日旁旁鸵桓雒嫔睦险咦吡斯矗愀辖粲希却蛄苛四抢险呒秆郏旁嫡馐峭踝谠劳跏Ω担咂鹎苯辛艘簧巴跏Ω怠保脱沟蜕舳哉旁溃骸罢畔壬缍怖戳耍诤蟮畹坼泄茸耪畔壬亍!
因为去年那次皇长孙在东岳庙遇险,所以这次明显加强了警戒,厂卫和巡捕房的人遍布东岳庙内外,这想必是钟太监安排的,钟太监现在权势见涨。
走到后殿,廊边闪出一个大汉向张原叉手唱喏,却是客光先,右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痕,张原遣开其他人与客光先一番问答之后,才知客光先参加了萨尔浒之战,受了轻伤,穆敬岩受伤更重,中了两箭,所幸并非致命要害——
张原惊道:“穆叔昨日派了人来报信,只说升任千总,未提及受伤之事。”
客光先道:“那想必是痊愈了。”
客光先不善言辞,不会主动说什么,都是张原问他答,神情极是恭敬,张原对辽东战局的准确预测让他折服——
张原忽然想起一事,问:“我曾看战报得知东路军击伤了奴尔哈赤之子洪台吉。不知确否?”
客光先道:“洪台吉遭火器击伤,伤在面门,瞎了一只眼。”
张原面露微笑:“好极,好极。”
洪台吉就是皇太极,皇太极虽然没有死,但瞎了一只眼,从此仪容不整,以后想要接掌奴尔哈赤的权力也难,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这些人都不会服他。奴尔哈赤靠儿子、女婿统领八旗军征战天下,一旦身死,这些子婿争权必惨烈——
魏忠贤从后殿走了出来,见张原在和客光先说话,忙施礼道:“张先生。哥儿等张先生多时了。”
客光先退到一边,张原跟着魏忠贤进后殿,后殿闲人免进,连道士都被清出了,张原进到帝妃行宫,见钟太监、魏朝两个内官立在一边,皇长孙朱由校在掷金钱玩耍。走到近前,才看到客印月跪在帝妃像前默祷,臀部抵着脚跟,上身微弓。腰背绷起,宫裙包裹的葫芦状体形引人绮思,但钟太监几个并不多看,显然没什么感觉——
“张先生。广东临近南海,极是遥远。真羡慕张先生,可以到南海看大鲸。”
虚岁十四的朱由校身量比前两年没长高多少,依旧单薄,但气色不错,少年心性不甘约束,对张先生天南地北的走是真心羡慕。
张原含笑道:“此去岭南并非游山玩水,乃是为国选拔人才。”
魏忠贤道:“张先生,岭南是蛮瘴之地,张先生为何要去那地方!”魏忠贤显得很为张原着想,也许是真心的,因为太子和皇长孙礼敬张原。
张原笑道:“在唐宋之前,岭南是蛮瘴贬谪之地,但自我大明开国两百年来,广州是万商云集,富庶产豪奢拟于苏杭,更有诸多西洋番邦人士,奇珍异宝、奇俗奇情,皆前所未见。”
皇长孙朱由校听张原这么说,不胜向往。
张原与朱由校说话时,客印月立在一边含笑注视,待张原告辞要走时,她却捧出一个漆盘,盘上是十数个甘露饼,朱由校道:“张先生,这是嬷嬷亲手做的甘露饼,送给张先生品尝。”
张原心中一动,去年那个大雨天在文华殿的荒唐一幕倏上心头,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多谢客嬷嬷,客嬷嬷珍重——殿下珍重,努力学习,爱惜身体。”
……
两条白篷船一前一后离开朝阳门码头,五月的大运河水量充沛,张原坐在篷窗下,将那十来个甘露饼都丢到了水里,小鸿渐看到了,过来问:“爹爹在做什么?”
张原道:“喂鱼。”
小鸿渐道:“张鸿渐也要喂。”
小鸿渐说到自己不说“我”,都是说“张鸿渐”要怎样怎样。
商景徽从邻舱过来,脆声道:“张鸿渐,不许爬船窗。”
十二岁的商景徽已经亭亭玉立,眉目与商澹然有四、五分相似,稍微清瘦一些,走过来拉着小鸿渐的手,立在张原身边看船窗外汩汩的运河水,不时侧头看看张原,说道:“姑父,你很愉快吗。”
张原点头笑道:“是,心情愉悦。”
商景徽问:“是因为要回江南了吗?”
张原道:“是啊,思念双亲,想念家乡的小桥流水了,白马山的花木欣欣向荣否?”
商景徽抿唇轻笑,说道:“我看姑父很有隐逸之气,不甚热衷仕途,那姑父又为何要千里迢迢进京赴考,一直待在绍兴岂不是好?”
张原笑道:“先要扬名然后归隐,不然不甘心。”
商景徽格格的笑,又道:“姑父现在也归隐不得,这次回绍兴也待不了几日吧——姑父你带我去广州吧,我要从广州坐海船去福建看望爹娘和阿姐。”
张原道:“这可不行,日程很紧,我去广州要兼道而行,不然赶不及。”
商景徽道:“我给姑父当书记——”
张原笑道:“我已决定聘宗翼善为幕宾,你我可聘不起。”
商景徽噘了噘嘴,没再说什么。
……
张原一行两条船五月十八从北京启航,一路上几乎没有耽搁,大运河上的水驿隔六、七十里就有一座,也有少数水路上百里才有一座驿站。张原为赶时间,往往一日行两个水驿,到达杭州时是六月十二,只在杭州停留了半日,拜访了浙江省三司长官,当夜在西湖边的不系园歇息,这座精美的别墅是张原以每年十两银子的典来的,典期七十年——
商澹然、商景徽月下游园,听张原讲当日从徽商汪汝谦手里典到这座园林的经过。此事现在已成杭州笑谈。
六月十四日傍晚,张原的座船到达西兴码头,山阴、会稽两地的知名士绅早已闻讯,在绍兴知府徐时进的率领下等候迎接,渡口上黑压压都是人头。气候炎热,挥汗如雨啊,张原的族叔祖张汝霖、父亲张瑞阳,还有商周德也来了,少年英俊的祁彪佳微笑立一边看张原带着妻妾和一对儿子在码头上向长辈叩头——
张瑞阳一手拉着张鸿渐,一手拉着张鸣谦,左顾右盼。喜得山羊胡子直颤,说道:“鸿渐离开山阴时还不到半岁,现在竟如此长大了——鸣谦倒是不怕生。”对张原道:“你母亲在家盼着呢,我带鸿渐、鸣谦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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