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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贼道三痴.雅骚-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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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这种无色纯净的反而便宜。
张原先让三个镜匠用这水晶石制作焚香镜、昏眼镜和近视镜,熟练技巧,提高对光技术,要能根据老花眼和近视眼的程度不同制作出适合的镜片,并教授三个镜匠凹透镜和凸透镜原理和成像规律,这三个镜匠原先也会制作凹透镜和凸透镜,却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现在听张原细心讲解,真是茅塞顿开,对这位双案首的少年书生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俗云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就是指张介子公子这样的人吧。
张原传授三个镜匠光学知识时,张萼也在旁听,张萼聪明,三个镜匠还没听明白他先明白了,立即着手试验,正反虚实皆如张原所言,喜道:“介子,莫非你前世就是制作眼镜的!”
张原微笑道:“三兄没听过佛经所说的末那识的吗,末那识包含一个人所有的前世记忆,我记得我的前世,曾是墨翟的门徒,孔丘的弟子,我在古越见过西子捧心和东施效颦,我在三国欣逢羽扇纶巾的周郎与小乔初嫁,我在天宝邂逅了杨妃,我看过嵇康打铁,我曾与东坡共醉,所以我懂得很多——”心里道:“我还把四百年后都活了。”
张萼瞠目,半信不信,问道:“你怎么就能记得自己的前世?”
张原道:“就是我得眼疾那段时间开启的宿慧灵光。”这话说了很多遍了。
张萼懊恼道:“我去年也蒙目静坐了许久,却一无所得。”
张原笑道:“这个也讲究机缘的,万中无一,三兄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张萼忽问:“你说天宝时邂逅了杨妃,果真绝色否?”
张原道:“那是当然,丰腴美白,无与伦比。”
万万没料到张萼下一句问的是:“那介子你可曾与那丰腴美白的杨贵妃通奸?”
张原无语,张萼以为他默认,羡慕嫉妒恨道:“难道你在唐朝时就是那安禄山!”
……
阳和义仓在建,望远镜在磨,张原的《春秋》在读、八股文在作,日复一日,转眼就是六月了,因为气候炎热,又不下雨,河里的水蒸发得快,张原家后面的投醪河断流了,彻底干涸,前几日武陵和石头兄弟赤着脚挎着竹篓,在河中央一些湿地上翻找,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垂死的鱼,鲥鱼最多,两天时间从湿泥洼中翻出二十几斤鱼,吃不完,翠姑就用盐腌着,一边腌鱼一边叹息道:“这投醪河的鲥鱼怕是要就此绝种了,吃了这回就没有下回了。”
六月初五的这日傍晚,一名商氏管事从会稽赶来告知张原,说他们二老爷从京里回来了,请张公子明日前去相会。
张原甚喜,商二兄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去白马山消夏读书了,嗯,静下心好好读些书,澹然小姐会伴他读书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期待聊斋艳遇
六月六,鸡蛋要晒熟,在绍兴民间,六月六是洗晒节,妇人晾衣,男子晒麦,麦子要在六月六最后一次曝晒过后才收仓,田主收麦租也是在六月六之后,家中被褥及厚实衣物也要清洗晒干收藏。
这日一大早,伊亭、穆真真、周妈、翠姑几个趁着清晨还比较凉爽,早起干活,在水井边大洗衣物,伊亭原本喜欢在投醪河洗衣,但现在投醪河水干涸了,只有用这井水——
伊亭担心道:“天再这样旱下去,会不会连井水都干了?”
翠姑道:“若是连井水都干了,那人就没活路了。”
早餐后,张原走了过来,看着石井栏边那群赤足浣衣的女子,茁壮健美,张原不免会想该怎么扭转时下男子那种金莲癖,士大夫阶层不好小脚的几乎没有,他大兄张岱、三兄张萼都好小脚,后世满清入主中原能严令汉族男子剃发垂辫,却不能让汉族女子不缠足,不过张原现在也只是触景生情随便这么想想,抗旱、读书才是最要紧的——
“少爷学问高、懂得多,真真你问问少爷这天要旱到几时?”
伊亭嘻笑着,用肘轻轻顶了一下身边正从井里提水的穆真真。
穆真真忸怩道:“为什么要我问,伊亭姐你就不能问了吗!”
伊亭道:“真真你问,少爷就会回答得更细心。”伊亭常常看到少爷在书房里教穆真真识字、写字,难免有点小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
穆真真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了。
张原笑道:“伊亭姐问我我就仔细回答,别人问我一概不答,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伊亭却不害羞,“咯咯”的笑,说道:“那少爷说说这老天要旱到几时?”
张原道:“也不会一直旱下去,但还要干旱一阵子,不用担心,日子照常过。”
伊亭笑道:“少爷这话就像十字街那些算命先生说的,骑两头马说话。”
武陵跑过来道:“少爷,书籍、衣物都收拾好了,叫上石大叔一起去吧。”
张原今日要去会稽见商周德,他昨晚已经禀明母亲,要在会稽商氏的白马山上住一段时间,隔三、五日会回家一趟,毕竟还有阳和义仓的事要他操心,当下由石双挑了担子,武陵背着书箧,三人步行去会稽,现在只有步行了,山阴城中纵横交错的河港有一小半已经无法行船——
绕过钱肃王祠,直趋会稽城东角,半路上遇到商周德派来接他的马车,张原也不坐车,步行到商氏大宅前,商周德已得仆人来报,迎出墙门,相见甚是欢喜,张原道:“二兄,我今日可是把衣裳、书籍都带来了,准备在白马山读书消夏。”
商周德笑道:“我请你来正是为此,现今正值大暑天,来这里读书最好。”迎张原到正厅坐定,说道:“我在杭州就已听闻你高中府试案首的佳音,运河埠口的那些脚夫、车夫也都知道张介子张公子的大名,说是为非作歹的杭州打行青手就是被你清除掉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原便将当日之事略略说了,商周德道:“那姚复真是多行不义终自毙啊。”又问张原助马千乘脱罪之事,得知事成,商周德甚喜,说道:“我大兄虽还未见过你,但看了你的几篇制艺,对你赞赏有加,景兰、景徽也都夸你呢。”
张原便问景兰、景徽姐妹在京中可好?商周德笑道:“都好,两姐妹都写了信来,在澹然那里,等下让她给你看,颇有趣。”
在商府用过午饭,张原便让石双回去,武陵留下侍候,商周德陪着张原主仆二人乘船到白马山下茶园码头,这东大池尚能行船,只是水面明显低了一大截,河岸高峻了许多,新露的河岸还是潮湿的,界痕宛然——
在茶园码头上岸,武陵背着书箧,商氏仆人将张原主仆二人的日用器物搬上半山那三间茅舍,张原见这茅舍甚是雅洁,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是久不住人的样子,商周德笑道:“小妹早几日便让人将这竹亭茅舍清洁整理好了,你去年说的要来这里读书消夏她可一直放在心里哪。”
商周德陪张原在竹亭坐了一会,便下山去了,说张原若有事就让武陵去宅里传话,下边码头会有一条小船泊在那里的,其余三餐饮食会让仆人按时送至,请张原在此安心读书便是。
商周德下山后,张原立在茅舍前眯眼看着山脚下的东大池流水,虽已是半年未雨,但此地却不显干旱景象,依旧是山青水绿,山茶树郁郁葱葱,十亩菊园青翠盎然,与城中酷热相比这半山上是要清凉一些,白炽的阳光下,除了蝉鸣更无其他声响,山下舟楫也是无声往来——
武陵问:“少爷这是要隐居读书吗?”
张原笑道:“怎么,你才来就嫌闷了?”
武陵笑嘻嘻道:“怎么会呢,少爷读书上进,有了功名,小武也风光啊,少爷你不知道吧,我小武如今走在十字街上,都有人指点说这是东张张案首的书僮,小武也觉得神气啊。”
张原大笑。
茅舍三间,左边那间是书室,武陵将书箧里的书籍搬到书架上,忽道:“少爷你来看,这有一幅画,好像尚未画完。”
张原过去一看,是一幅墨笔山水,画的正是白马山和东大池,纯以水墨描绘,勾勒淡远,意境清幽,是中国画常见的全景构图,白马山,山下流水环绕,半山的竹亭茅舍尚未画成——
这应该是商澹然的笔墨,商澹然让人清洁了这半山茅舍,她自己先来消夏暂住了,这画就是在这茅舍画的,尚未画完,不知明日会不会上山来续画?
张原微笑着在一张竹椅坐下,折扇轻摇,说道:“小武,把《春秋解》卷一取出,读几页给我听。”
武陵畏难道:“少爷,我很久未读书了,有些字都忘了。”自西张的清客来给张原读书后,武陵就很少接触书本了,他不爱读书,能识得这么多字也是因为以前张若曦在家教张原识字时要他陪读——
张原摇头道:“小武你真是不长进啊,你看穆真真那么好学。”
武陵心道:“真真姐好学,少爷怎么不让她来服侍。”说道:“少爷现在读的书生僻字越来越多,我读着着实吃力,少爷听着也费劲——少爷,不是说商小姐会来给少爷读书吗?”那日商澹然与张原在商氏后园码头桃树下说话,武陵可听了不少。
张原笑道:“你耳朵倒是尖——罢了,我自己看书吧。”
张原这次带来了《春秋解》四卷、吕祖谦的《左氏博议》二卷、黄祖复《春秋经疑问对》二卷、杨维桢《春秋合题著说》三卷,和王鏊的《春秋词命》三卷,这些书籍大部分都是他从族叔祖张汝霖的藏书楼里翻找出来的,王鏊的《春秋词命》是从书铺购得的,王鏊是成化年间的解元、会元,殿试的探花,王鏊科考的本经就是《春秋》,张原精挑细选,决定精研王鏊的春秋经义八股——
傍晚时,商氏仆人上山送来食盒,有鱼有肉、有佳蔬两种和鲜汤一品,再就是花白米饭,饭菜都鲜洁可口。
用罢晚饭,张原问那仆人山下东大池哪里比较适合沐浴?
仆人道:“张公子切莫下东大池游水,近来虽然干旱,水清浅了许多,但这东大池有些地方深达数丈,张公子要沐浴可去菊园下边的坐隐泉,那里的泉水极是洁净,我家二老爷烹茶都是从那里取水。”
张原便让这仆人带他去找那坐隐泉,穿过菊园,沿山径下行百余步,就见一泉泠泠自山隙涌出,在此泉下面一丈处,泉水汇聚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小池,池水清浅,池边绿树环合,可喜的是半年不雨这泉水竟然不干涸。
那仆人说这小池最深处也不过三尺,水不深水也就不冷,张原赤足下去一探,清爽宜人,正好洗浴,喜道:“妙极,妙极,这白马山果然是消夏好去处。”
张原、武陵主仆二人在坐隐泉下的小池里洗浴毕,武陵回茅舍取了一个瓦罐来,装上泉水回去烹茶,茶叶都是商周德命人备好的,是上好的天池茶,坐隐泉烹天池茶,茶香隽永。
夜里,张原在灯下读了十几页书,自拟了一个春秋题作了一篇四百字的八股文,听得茅舍外风声飒然,极远处有犬吠声隐隐,很有聊斋里荒村古寺书生夜读的况味,那种情境下的书生总在等待着一场艳遇——
张原搁下笔,在茅舍外踱了一会,这茅舍看似简约,其实很有讲究,板壁门窗都是樟木,茅舍四周种有薄荷、菖蒲、都是能驱蚊虫的,难怪方才武陵说:“怪哉,这里蚊子都没有一个。”
张原到竹亭上坐着,轻风徐来,日间的暑气全消,远看山下商氏大宅的灯火,真觉得自己遗世而独立了,心想:“从那大宅往这山上看,三间茅舍,一盏孤灯,也很有幽趣吧,不知澹然此时可曾往山上看,明日她会上山来伴我读书吗,嗯,一定会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乐不可极
山上清凉,一夜好梦。
张原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伏在枕上听鸟雀啁啾,咦,武陵在和谁说话?
“少爷昨夜读书作文睡得晚,以前少爷都是很早就起床的,起床后要练五禽戏健身。”
“嗯——”
这一声“嗯”低徊婉转,宛若箫管余音袅袅。
张原翻身下床,趿着鸠头履走出茅舍,朝阳还未升起,晨风清凉,正是夏日最好的时光,见那商澹然梳三小髻,戴遮眉勒,上穿柳绿杭绢对襟衫子,下面是浅蓝色水绸裙,粉红花萝履,几步外,跟着一个年幼侍婢——
商澹然立在石阶下,微微仰着头,双眉如翠羽,双眸若晨星,嫣红的唇轻抿,含着浅浅的笑意,见张原突然走出来,敞着衣襟,趿着鞋,披头散发的样子,不免吃了一惊,脸微微红起来,垂眸敛衽,福了一福,问:“张公子在这里可住得惯?”
张原笑吟吟看着自己这未婚妻,面对面会觉得自己更喜欢她,这当然是因为澹然丽色的吸引,爱情本来就很复杂,是很多因素交缠而成的,男女双方容貌身体的吸引是其中重要因素——
“睡得很香,春眠不觉晓。”张原微笑着,又道:“没想到商小姐这么早就来看望我。”
商澹然冁然道:“这几日我都是早早来这里的,作画呢。”
商大小姐身后那个小婢脆声说:“是呀,我家小姐天天都来这里。”
张原心道:“澹然颇有心计啊,早几日就天天来,现在依然来,宅子里的人也就不觉得突兀了。”当然不点破,免得商澹然羞涩,说道:“我看到了,我不懂得作画,却也觉得画得好,商小姐师法哪位名家的画风?”
商澹然道:“是梅花道人,我大兄收藏有梅花道人的《春江渔父》、《芭蕉美人》等十余幅山水画,我初学画时一见梅花道人的画就觉得心喜,就临摹学习,现今笔法还是稚嫩得很。”
张原道:“惭愧,请问梅花道人是哪位书画家的名号?”
商澹然微笑道:“便是杨维桢,号铁崖,元末三高士之首,他的名号很多,有铁笛道人、铁心道人、铁冠道人。”
张原道:“原来梅花道人便是杨维桢啊,我这次带上山的书就有杨维桢的《春秋合题著说》——商小姐请稍坐,我去洗漱。”
张原取了洗漱用具,跑到坐隐泉边,用柳枝牙粉刷牙,洗脸整衣,结髻戴冠,一身清爽地回来,却见茅舍空空,商澹然和那个小婢不见了,好不失落,问武陵:“小武,商小姐就下山了吗?”
武陵还没回答,就听得茅舍后的竹亭传来轻笑,张原抬头看,竹亭地势高,商澹然和那小婢坐在竹亭上,仿佛在茅舍屋顶一般。
张原走到亭下说道:“商小姐,看我练太极拳。”
商澹然含笑道:“好。”立在亭边看张原云舒云卷一般练拳,身边的小婢轻声问:“小姐,张公子这拳这么慢腾腾,怎么能打人?”
商澹然轻声道:“这拳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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