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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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信道:“那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王爷,你并不是一个人在坚持。”她浅浅,笑道,“人在逆境中,多个战友总是好的。”
“你想当我的战友?”
秋月坚定道:“是。”
“凭什么?”
秋月笑道:“就凭,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凤、西、卓!”
尚信脸色一变。
秋月趁热打铁道,“你放心,我不会……”
“滚!”他的声音恶狠狠地从齿缝里迸出。
秋月怔住。她在风月场中打滚多年,一眼就看出尚信当初在船上为她解围,与其说帮她,倒不如说他是在帮凤西卓的时候,顺便让她受益。那种眼神,绝对是情窦初开,她决不会看错。
想到这里,她有鼓起勇气,“你若是不信我,也该信西卓……”
尚信眼中杀机迸现,手慢慢摸到腰上的鞭子。
秋月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逗留,连告退都不说,转身就朝外跑去。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尚信的手在鞭子上犹豫了许久,才慢慢放了下来。
良王妃依然在绣花,但她前面却不是嬷嬷,而是一个高瘦中年。“如何?”
高瘦中年淡然道:“失败了。”
良王妃停下手中的针,叹气道:“是么?我竟高看她了。”
高瘦中年想了想,“不过我听到一个名字。”
“哦?”她转头看他,虽然年过不惑,但她的眼神依然如少女一般,纯洁无瑕。
“凤西卓。”
针一抖,扎到另一只手的手指。她轻轻吮了一口,“她……”
承德宫。
乐何礼满面愁色的端着药走到门口,吸了口气,堆好笑脸,才推开门,轻声道:“皇上,奴才进来了。”
“恩。”尚巽躺在龙榻上,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如金,眼窝极深。若是南月绯华在这里,也要为他深刻如皮裹骷髅的五官甘拜下风。“又是药?”
乐何礼赔笑道:“张御医说一日四帖落不得。”
尚巽额头皱成一个川字,却隐忍着没发火,“拿来。”
乐何礼立刻小心将药碗递上。
他一气喝下,骤然将药碗扔到地上,碎成五六片。
乐何礼吓了一跳,忙跪下道:“皇上,是不是药……”千万不要是药出了问题。现在牢房里头还关着一个御医呢。
尚巽扔完药碗,竟没有接着发飙,只是慢慢躺下,疲惫道:“说些有趣的事,让朕听听。”
乐何礼不敢怠慢,想了想道:“奴才肚子里的花花肠子都让皇上给摸透了,哪里还能藏啥掖啥。倒是听说前几日良王妃在府里开宴……”
“开宴?”尚巽眼中精光一闪,“请的什么人?”
“好象是左相右相的几位夫人,礼部尚书夫人,户部侍郎夫人,史御史夫人……”
“够了!”尚巽不悦打断道,“良王妃不是隐居很久了吗?怎么突然在府里开宴?”
“说是为了骄阳王的婚事。”
尚巽沉吟道:“尚信十六了吧?”
“这个奴才倒不太清楚。”
尚巽闭上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
乐何礼等在原地不敢离开。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小声道:“启奏皇上,樊州有八百里加急到。”
乐何礼急忙打开门将信接了过来。
尚巽已坐了起来,消瘦的面庞显得眼睛极大,瞪人的时候犹如铜铃一般。
乐何礼低头将信送了过去,半天不敢喘气。
须臾——
“哼!尚翅北,你好大的胃口!”尚巽将信揉在掌中,怒道,“乐何礼。”
他急忙道:“奴才在。”
“即刻传尚信进宫。另外,到骄阳王府宣朕口谕,大宣内忧外患未除,正是用人之际,骄阳王身为国之柱石,责任重大,成亲之事日后再议。”
“奴才遵旨。”
乐何礼恭身退了出去。
“该死!”尚巽一掌拍在被子上。可惜元洋公主上月骤然病薨,元微公主又还年幼,尚信的婚事必须要再做打算。
乐何礼出门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骄阳王为何不肯娶妻,但他这招借皇帝之手延缓良王妃的逼迫显然十分有效。皇上果然不想骄阳王府与其他几府联姻。
他在尚巽身边多年,早得信任,自然知道他原本是打算用元洋公主做绳,把骄阳王牢牢捆在手心的。可惜,无巧不巧,元洋公主竟然死了。
想到这里,他面露冷笑。把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把绝对肯定的事情变成不肯定,这就是皇宫。
西乱起(下)
邢晓晓这几日都绕着凤西卓走。自从长孙月白离开后,凤西卓行事便肆无忌惮起来,名为牵红线,但所作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比如昨夜,邢晓晓好端端躺在床上,却被她用棉被一裹,当暗器扔到阮东岭院子里去了。虽然棉被很厚,但扔到地上的滋味决不好受,尤其是阮东岭院子里竟然还有不少小石头。
前天更惨,凤西卓想出一个落水救美的好戏,硬是一脚把邢晓晓踢到池塘。但没等到阮东岭表现,邢晓晓就噌得站了起来,那水刚过的她的大腿,就算想扑腾也扑腾不起来。至于凤西卓当时的表情,只有天知道,她池塘是浅的,但她的轻功深得很。
大前天……
大大前天……
邢晓晓哀怨地看着邢师,那目光柔得几乎可以化石为水。
邢师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自那天摊牌后,他与凤西卓就极少碰面,就算碰面也说不上两句话。凤西卓是尚未决定,无话可说,邢师是心高气傲,决不妥协,正因如此,两人之间犹如多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邢晓晓的事他略有耳闻,但吃不准凤西卓的意思是借题发挥还是好心坏事,不好插手。
“不如你去外头找间客栈住?”
邢晓晓打了个喷嚏,省了省鼻涕,想了想道:“那倒不必。万一姑姑一时兴起,平白连累旁人。”其实她是怕离开兰郡王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凤西卓更加为所欲为。“都怪我以前太爱替姑姑算命了。”
邢师想起以前凤西卓因为算命在她手里吃的苦头,顿时同情心大减,“也罢,住在府里好歹有个照应。”
邢晓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窗子突然被撬开,凤西卓伸脑袋进来,“我刚才,似乎,好象,听到有人说要搬到客栈去住?”
邢晓晓下意识地拼命摇头。
“搬出去住好啊……嘿嘿。”凤西卓脸上挂着名为‘阴险’的笑容。王府里高手太多,不方便施展她的终极绝招——生米下锅。到了外头就天高皇帝远,更能放开手脚了。
“姑姑。”邢晓晓一个箭步蹿到窗边,捧住她的脸道:“听说二世子回来了。”
“恩……”关我什么事?
“你有空去看看他吧。”
“为什么?”
邢晓晓清清嗓子,“天涯何处无芳草,走了长孙还有他。”
凤西卓喉咙窒了下。邢师闻言抬起头,与她的目光撞到一处,又各自别开。
邢晓晓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来回看着两个人。
一个仆人匆匆赶来,正好打断尴尬,“凤二当家,大世子有请知世楼议事。”
邢师讶了下,立刻转为喜意。进入知世楼议事等同进入兰郡王府权力核心,看来自在山搬出东山园的日子不远了。
凤西卓却是眉峰轻颦,“行,走吧。”
临走前,她与邢师别有深意地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是去是留,就在今朝。
凤西卓除了睡觉外,极少逗留在房内,仆人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她。因此等她到时,其他人的茶都换了一杯。
萧晋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入郡王府后,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面。
“参见世子。”她目光迅速扫了一圈。陈虞昭、陈元殊、陆放翁、阮东岭都在,陈虞昭脸上残留疲惫,却难得温和得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剩下的一老一小两个文士她却不认识了。
萧晋极为体贴地将众人一一介绍,提到这对老小时,语露恭敬,“这位是穆归园,穆老先生。这位是穆老先生爱徒,谢云谢公子。”
谢云这个名字凤西卓倒是听过。自诩江南第一才子,却立志不进考场,还经常写诗骂朝廷骂官员,骂得民间一片赞誉之声,来来去去被拎进牢房几次,出来后一个打滚继续骂,也算奇人一个。没想到萧晋不但能网罗到他,竟连他师父也一起拿下了。兰郡王府果然是藏龙卧虎。
“自在山,凤西卓凤二当家。”萧晋没有多作介绍,毕竟凤西卓的名头决不弱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陆放翁哼了一声,“引狼入室。”
自在山原先干的是强盗买卖,他这么说并不为过。凤西卓又懒得和他争辩,争赢也没好处。
反倒是谢云道:“劫富济贫乃是真正侠义精神。自古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人多,如凤姑这样不畏强权之人凤毛麟角。”
凤西卓算是摸清这位才子的脾气了。敢情在他眼里,她是侠盗,兰郡王府是不畏强权与皇帝做斗争,所以才投靠于他。
陆放翁冷笑道:“盗终究是盗,就算挂上侠义的招牌,也掩饰不住不劳而获的本质。”
陈元殊皱皱眉,正想上前却被萧晋‘不经意’地挡在身后。
凤西卓轻笑道:“陆总管太过夸奖了,自在山说穿了只是拳脚买卖,百姓也不会自发交税,哪里有不劳而获的资格。”
陆放翁脸色微变,她话里分明是在挤兑兰郡王府。
萧晋浅笑道:“天下道义是一家。凤二当家和谢公子都是我府贵客。陆叔,你以后多的是时间与他们交流心得,何必急于一时。”
陆放翁敛容退后半步。
“其实这次请大家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萧晋轻轻刮了下鼻尖,“我得到消息,罗郡王已经派了五万兵马西去樊州。”
凤西卓只听脑袋嗡得一下,茫然了。很多事都有了解释:为什么长孙月白不打招呼匆匆离开。为什么他的邀请推迟在一年之后。为什么他将绿光留了给她。
但与之同时,一股怒气从心底不可抑制地冲了上来。这样大事,他竟然瞒着她!难道他认为她可以袖手旁观?
“凤二当家你以为呢?”
凤西卓回过神,才发现萧晋和其他人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陈虞昭见她脸上一片迷茫,忍不住提醒道:“大哥问你如何看待樊州之事?”
“管定了。”她坚定道。
陆放翁冷笑道:“难道凤二当家希望我兰郡王府的军队穿过帝、鄄两州,与樊州夹攻新雍?”
曾经深埋心底不敢触动的天平陡然倾斜,心中的身影前所未有得清晰。既然邢师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规划打算,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人各有志,是朋友,那无论何时都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决不是靠朝夕相对来维持的。
“兰郡王府是否出动军队与我何干?”凤西卓嫣然一笑。
陆放翁变色道:“你此话何意?”
连陈元殊和谢云都惊异地看着她。
“就是……”凤西卓抓抓头皮。既然邢师还要留在这里,她也不能把脸皮撕得太破,“我决定一个人去樊州。”
陆放翁冷道:“传闻长孙世家家主长孙月白与凤二当家关系匪浅,看来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原来陆总管也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何必听那些传言呢,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凤西卓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
萧晋微笑道:“看来凤二当家心意已决。”
凤西卓道:“还请大世子成全。”
萧晋道:“既然如此,知世楼不敢再留二当家。”
凤西卓向他一抱拳,转头对阮东岭道:“我走了,家里那些老小以后就仰仗你了。”
阮东岭道:“你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阮东岭不再多说,“你走吧。”
这便是承诺了。她又朝她一抱拳,转过身毫不迟疑地离开知世楼。
樊硝烟(上)
东山园。邢师好似知道她在知世楼里留不久,一早等在门口。
“邢叔。”凤西卓停下脚步。当初邢师是走投无路投靠自在山,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亦叔侄亦战友,早非主仆。
“我本希望二当家能与阮公子一同回来。”邢师淡然道。
“尚翅北西攻樊州,我不能不去。”
邢师叹道:“二当家可知此行之意?”若帮了樊州,缅州必不会再容他们。不是萧晋与长孙月白有仇,而是忠臣不侍二主。
凤西卓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坦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我既不勉强你,你又何必勉强我。”
邢师动容道:“你想将整个自在山留下?”
“人各有志。”凤西卓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早已明白,自在山少了凤西卓等于一个人少了一双手,但若少了邢师,就少了一个脑袋。自在山真正需要什么,你比我看得通透。”
“二当家过谦了。自在山从来都是大当家与二当家的自在山。”
“我并非要逃避责任才说此话。”她看着他身后小跑而来的邢晓晓等人,“这几日我跳离自在山二当家的身份后,反倒看清楚了很多事。我与大师兄都由师父一手带大,思考行事早受师父潜移默化。在我们心中,家大业大不如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来得快活。只是师兄先下手为强。”
邢师低头想了许久,抬头道:“我愿随二当家左右。”
凤西卓摇头,“邢叔,你还是不懂。当初自在山只有师父、师兄与我三人。我们虽然一起生活,却甚少干涉彼此。后来师父收留了你们,为了维持生计,才建立自在山打劫贪官富商。这些年来,自在山大小事务都由你一手打理,我只是负责打打架,凑凑热闹罢了。说到底,我的作用不过是个打手。如今你们投靠兰郡王府,有我没我已无大碍。”
邢师闻言皱了皱眉,“若是二当家能静下心来,必然比我做得出色。”
“这便是症结所在。统御一方非我所愿,我与师兄是同一种人。唯一的差别是……他比我不要脸。”他干得出不声不响把一帮子人扔下不管,只图自己逍遥自在,唉,她干不出。
邢师听她这么说慕增一倒也没反对。
邢晓晓哭丧着脸拉住她的袖子,“姑姑不要我们了?”
“你们从来不是我的,何来要不要?”凤西卓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而且你都快嫁人了,再粘着我,我怕阮东岭会拿刀砍我。他的武功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真拼起命来,也是很恐怖的。”
邢晓晓立刻从哭变羞,娇嗔道:“姑姑,你胡说什么!”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看你的眼神分明有点什么……”
邢晓晓反击道:“那你看得懂长孙公子看你的眼神吗?”
“嘿嘿,”凤西卓笑道,“那要比阮东岭再温柔一点。”
邢晓晓楞住。她实在没想到凤西卓脸皮神功练得这么快,几天没见,大有精进!
邢师却知道凤西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