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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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月白连忙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去南月国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你是长孙世家的家主,打理家族生意是你的责任,但你也是我的孙子,爱护孙子是我的责任。”
长孙月白并不意外。他心中的老祖宗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看法,若她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让她喜欢的地方。若不是,那无论旁人说上千句百句也是多余的。
“不过,你若是执意要去,我也不会阻止。”她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活着,别人的意见可听,却不必尽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觉得该如何。”
金玉良行自从上次缅州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马槽里,虽然还是好饲好料的伺候着,但终究是跑野了心,每天一两里路的溜达已经不能满足它们的奔驰欲望,所以这次从鲜都出来,它们大有飞龙升天,任我翱翔的气概一路在大道上飞奔。
凤西卓和慕增一另骑两匹快马,一出城便飙得没影。
金玉良行脚力不输他们坐骑,可惜拖车厢,再怎么没命地跑也跑不过他们。
绿光剥了个橘子,递给长孙月白,笑道:“只是不知道等下会是凤姑娘赢还是慕公子赢?”
长孙月白将窗帘掀起一个角。夹道山风吹进来的时候带着晨露洗涤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紫气偷瞪她一眼。
绿光颇觉委屈。她只是随意找个话题聊聊,总比闷一路得好吧。
长孙月白似乎感受到车里轻微的交流,回头含笑道:“西卓轻功卓绝,她若是用轻功为坐骑减重,慕兄多半要输的。”
绿光本来还想在争论几句把话题说得再热闹些,但见紫气在一旁摇头,只好讷讷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一会,凤西卓便威风凛凛地跳进车厢来了。
绿光朝她身后看了看,讶道:“慕公子呢?”
“输了比赛,没脸见人,大概躲哪里哭去了。”凤西卓大是得意,又眉飞色舞地将她如何使用轻功把慕增一赢得目瞪口呆说了一遍。
绿光看着长孙月白,觉得他笑容明显比刚才愉悦得多,“这两匹马都是来自西荒狄族的鹊血名驹,名扬内外。说来还有一则典故。”
凤西卓立刻像乖宝宝一样坐得笔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你快说说。”
“这鹊血的鹊指的不是喜鹊,而是当年狄族第一勇士豁鹊……”长孙月白的声音如落盘玉珠,清脆悦耳,说起故事来张弛有道,不一会连紫气都听得心驰神往。
凤西卓听完唏嘘道:“我若是那个新娘一定不会这么笨。随便一个人拿来他的匕首就傻乎乎相信他死了,然后跟着殉情。唉,可怜那个豁雀,掉下山崖后还拼命抓了匹野马赶回来,赶得连连吐血,却始终没有赶在她前头。”
长孙月白失笑道:“我讲的是那匹野马就是后来的鹊血名驹,你怎么想到新娘上去了。”
凤西卓呆了呆,笑道:“也对,不过这么说来那匹鹊血名驹也不过如此……赶死赶活都没赶上。”
“若是赶上了,它恐怕就不叫鹊血名驹而是叫鹊血神兽了。”长孙月白笑着解释道,“豁雀掉下的山崖与新娘所在的村子相隔何止五百里……它能一气跑到那里,已经很难得了。”
“那我想等它跑到的时候豁雀应该也没气了,他不是留了一路的血把马染红了吗?就算一个时辰留一碗,他也得留一个缸。”凤西卓咋舌道,“怪不得后来要将他们俩合葬,都没得救了嘛。”
长孙月白摇头苦笑。她似乎总能从一件简单的事情里看出一个更简单却更有道理的答案。
“前面就是稻花村了。”绿光将头伸出车外,指着前面一处炊烟袅袅的屋舍群道。
她和凤西卓先前去樊南军搬援军时走得也是这条路,因此她对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凤西卓也跟这探出头道:“啊,他们是在做午饭吗?”
新夏王(上)
长孙月白从来不是浪费时间的人。就像上次他去缅州,也是一路巡视各地商行,听取汇报。如此行程,过大宣南境已一个月后。
大宣与南月国之间还隔着一个新夏国。
新夏国世代臣服大宣,是大宣最铁的属国之一,在西南诸国中很有威信。但与南月国却邦交恶劣。南月国与大宣贸易困难,一方面是长孙世家财力雄厚,牢牢占据大宣各大市场,一方面也是因为有新夏国夹在中间作梗。
因此长孙月白一行借道显得十分低调。若是让新夏王知道长孙世家家主准备去南月国商量生意合作事宜,那是一定会千方百计设法制止的。
凤西卓不舍地看这那匹共度了一月美好时光的鹊血名驹,为了掩饰身份,长孙月白吩咐长孙世家在新夏国的商行,将所有随行的车马都换成最普通的样子。
长孙月白安慰道:“等我们去南月国回来,就可以见面了。”
鹊血名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番生离的黯然,不安地踏着脚步,大大的马头贴心地向凤西卓怀里拱去。
慕增一摸下巴道:“这匹马一定是公的。”
绿光好笑地指着他面前的那匹,“那慕公子的马是公还是母呢?”
“也是公的。”慕增一叹气道,“你没发现我们相处的模式只能用相看两相厌来形容吗?每次一到地头,我们就各回各屋,宁可蒙头睡大觉,也决不多看对方一眼。”
像是印证他的话,那匹鼻子重喷了一下,掉头甩尾,用屁股朝着他。
凤西卓摇头,“人品在这个时候,那是最一目了然的。”
长孙月白侧头笑道:“我家中倒有一匹母鹊血,若慕兄不嫌弃,等回鲜都后,我将她赠予你。”
慕增一大咧咧地道了声谢,随即小声抱怨道:“你一开始送我一匹母的就好了。”
长孙月白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因此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十分亲切。
绿光掩嘴笑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她才刚刚出生,若是给了慕公子,慕公子岂非还要一路负责给她喂奶。”
紫气冷冷道:“你何必操心,这种事情想必慕公子也喜欢得很。”自从那次慕增一偷袭长孙月白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处于冰点以下。
慕增一郁闷道:“为什么我有种成为众矢之的的错觉?”
凤西卓感慨道:“还是那句话,人品啊,在这个时候,是最一目了然的。”
尽管长孙月白已经万分小心,但世上无不透风之墙。他们的行踪终于还是传到了新夏王的耳里,并且在他们即将离开新夏国土的前一天截到了他们的车马。
“我是新夏的臣相,”深红莽袍和他身后几百英姿飒爽的士兵都体现了他的身份。
由于仰慕大宣文化,新夏国很多的体制都是照抄宣朝,唯一区别的是,新夏王为了表达对宣朝皇帝的敬意,自己的龙袍是比照王爷制作的,以示意宣朝天子独一无二的尊贵之意。
到了这份上,长孙月白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好抱拳道:“在下长孙月白,只是一个过路商人。”
新夏臣相哈哈笑道:“大宣第一富的长孙公子,我自然是知道的。连我大王都经常提到公子,认为公子是大宣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的汉语发音并不十分标准,比起阿扎衣还要差一点,但每个字每句话多说得很慢,显然是斟酌再三才出口。
长孙月白微笑道:“新夏王过誉了,月白受之有愧。”
“既然长孙公子来我新夏,我新夏又怎能怠慢贵客?”臣相慢条斯理道,“我王命我来邀请公子进宫饮宴,公子千万不要推辞。”
新夏国虽然处处模仿学习大宣,但很多思想却比大宣开明。等级也不如大宣严酷。比如尚巽是绝对不可能召长孙月白进宫的,除非他考上了殿试。商人在宣朝的地位低下,长孙世家能得到多方尊重,最主要的因素并不是它富可敌国,而是因为它牵制操控着不少朝中大臣。
长孙月白看阵仗就知道这次绝对躲不过去,因此也不做无谓挣扎,坦然道:“如此,有劳臣相大人带路。”
臣相见他答应,立刻笑成一朵花,“请请请。”
马车无奈掉转,在那群士兵的簇拥下,朝新夏都城进发。
新夏王宫名为王宫,实际上只是一座占地面积较大的府邸,论气势规模,莫说不如京城皇宫,就连鲜都半城的长孙世家也相差甚远。
但臣相面上已经是十分骄傲的神色,他对长孙月白目不能视,不能看到这座王宫的辉煌气派而觉得万分遗憾,一再用言语将之细细形容。长孙月白也只好一再地‘赞叹’。
新夏王身高不足六尺,看上去竟比凤西卓还矮上那么一点,再加上一副弥勒佛般慈祥的笑容,真正是一尊小佛。
“长孙……你好。”新夏王的汉语比臣相还差,连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也念得拗口得很。
长孙月白入乡随俗地按住胸口,行了新夏礼。
凤西卓等人自是有样学样。
新夏王的目光朝他们扫了一圈,然后高兴道:“你的妻子……都很漂亮。”
都?
凤西卓绿光和紫气三人脸上都好像被一阵寒风刮过似的,半天找不到表情。
长孙月白浅笑道:“我尚未娶亲。”
新夏王疑惑地看着他。显然娶亲两个字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汉字范围。
臣相急忙小声地在旁边解释。
“这样,更好。”新夏王看上去更高兴了,“我们去喝酒。”
新夏王设宴的地方倒是布置得十分气派。若长孙月白等人中有一个去过宣朝皇宫的话,就会发现这里是按照暖冬阁布置的。因为以前去宣朝献贡的大使都是被安排在那里接见。
新夏王的汉语并不流利,所以只好由臣相居中翻译。
他们不断旁敲侧击打听他们此行目的,都被长孙月白一一挡过了,只说是出来游玩散心。
新夏王个子不高,却十分精明,话题经常有意无意地提到南月国,又将它和自己的新夏对比,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长孙月白只是含笑,并不答话。
酒过三巡,新夏王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我女儿,月姜。”高挑窈窕的秀美少女在老妇人的引领下羞涩而来。
“她是我新夏国有名的美人。”
长孙月白虽然看不到,大抵也猜到了目前的状况,不禁大感头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才慕增一和凤西卓在吃饱喝足后,都无聊地偷溜了出去,不在这里,不然气氛可能更加尴尬。
“她与你,天造之合。”新夏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不知是在高兴这桩婚事,还是高兴自己说了一句很有学问的话。
长孙月白苦笑道:“多谢大王好意,只是在下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恐怕不能成人之美。”
臣相将这番话转达给了新夏王。
新夏王不以为忤地笑道:“喜欢的人,很正常。又不一定一个。”
长孙月白笑容一收,坚定道:“月白心小如匣,只容得下一人。”
新夏王还待再劝,长孙月白已经举杯而干。
新夏王与臣相只好陪饮。
新夏王(中)
新夏的酒比宣朝的更烈。
新夏王和臣相二人开始还能扯着长孙月白谈些两国贸易的正事,到后来,明显看出他们的酒量完全不适应新夏的酒,喝到最后竟全无君臣风范,时笑时哭,新夏王死活非要抱着臣相去地上打滚,长孙月白这才借机逃出来。不过也感到脚下虚浮,如踩云端,幸好夜风冷肃,吹到额头犹如冰敷,让人顿时清醒过来。
绿光去准备马车,紫气则领着他往外走。王宫的地形并不复杂,就算长孙月白自己,也能靠着记忆中的脚步走出来。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去哪里找慕增一和凤西卓,但拐过两道长廊,他便听到心萦魂系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屋顶轻轻笑着。
新夏王宫守卫不多,入夜静谧,因此声音在夜空下格外清晰。
“连仇轻客都打不过……师兄,你可以瞑目了。”
“师兄全靠师妹替我去报仇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师兄,你安息吧,大不了以后我找仇轻客一起去你坟前祭拜。”
“……师妹,你说这种话实在太伤师兄的心了。我们从小同床共枕,没想到你居然……”
长孙月白突然感到喉咙有点痒,所以轻咳了一下。
慕增一的声音立刻打住了。
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凤西卓喜滋滋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啊,那个矮个子王放人了?”
慕增一跟在后面,闻言笑道:“矮个子王?要是新夏王知道你这么看得起他,一定会高兴地封你当矮个子王国的大将军。”
“慕、增、一!”凤西卓拳头很痒,很痒。
慕增一赶紧摸着额头道:“咦,怎么突然这么困?不行,坟墓在召唤我,我要去安息了。”说到息字,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紫气冷不丁开口道:“刚才新夏王想将公主许配给公子。”
长孙月白皱眉道:“紫气?”
紫气头也不抬地告退道:“公子与凤姑娘慢行,我去帮绿光。”她说走就走,速度不比慕增一慢。
顷刻,廊下只留下他们俩。
天边明月像黑墨中的夜明珠,亮得心慌。
长孙月白轻声道:“我与公主之事,只是新夏王的戏言。”
凤西卓笑道:“我知道。”
她明明答应的那样快,又那样坚定,代表了对他绝对的信任,但长孙月白分明感到心中涌起的,是失落。
为什么?
他无声地扪心自问。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凤西卓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长孙月白轻轻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浅笑着摇头,“我没事,只是喝了酒,有点醉。”
“醉?”凤西卓看着他与她交缠的手,记得上次在这样的月夜里,牵连在他们之间的还是一条蚕丝。命运真是奇妙。
“你在想什么?”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轻晃了下她的手。
“我在想……”她眨了眨眼睛,“新夏国的夜宵,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长孙月白低下头。
他比凤西卓高一头,所以他低下头时,表情正好清楚地倒映在她眼中。
“你怎么了?”她意外地看着他脸上的一抹失望。
“我以为……”他悄悄将脸专转向另一个方向,声音里含着点淡淡的委屈,“在这个时候,你总该想些吃以外的东西。”
凤西卓咬着嘴唇吃吃笑道:“你就在我面前,光看都来不及了,还想什么。至于其他,好像没什么比吃更重要了。”尽管嘴上说的犀利,但心跳声如雷,害得她一边说一边用内功拼命调息,以免他听到。
长孙月白回过头,哭笑不得道:“我该感到荣幸吗?”
“恩,好歹应该表示一点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她终于发现师门内功的又一妙用。
“那我请你吃新夏的夜宵庆祝一下?”说着,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