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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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江南赞赏地点点头,“突厥人目前并不具备倾尽全力南下中土的条件,可汗要想达到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大周人逼到绝路,然后让大周俯首称臣,向突厥借兵共击大齐,如此一来,大周重开了丝路,而中土最富裕的大齐将遭到重创,突厥人随即可以借此契机,从大齐敲诈更多的财富,并维持中土分裂的局面,继续保持对中土的强大威慑。这就像燕都大可汗在当年晋阳大战中的做法一样,利用鹬蚌相争的机会,渔翁得利。”
“因此,你们的军队不要动,你们的使臣在长安和宇文护商谈盟约,给大齐造成陈、周联盟的假象,拖延大齐攻打关陇的时间,一旦可汗出兵了,大齐人的军队马上就会出动,当大周陷入突厥人和大齐人东西夹击之地时,你们就可以打江陵了,把宇文护彻底逼上绝路,迫使他低头重开丝路,向突厥人借兵,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相信你也猜测得出来。”
“告诉可汗,大周如若借兵,必须有附加条件,必须把江陵还给我们。”陈叔陵不假思索地说道,“只要江左有了西线屏障,我们将竭尽全力渡江北伐,乘着突厥和大周攻击大齐的时候,收复江淮失地,直逼中原。”
李丹暗自冷笑。这个陈叔陵的胃口果然大,既得江陵,又望江淮,手段老到,一点都不吃亏。
“可以,只有你始兴王有那个本事,你就是攻占洛阳,饮马黄河,我们也全力支持。”昭武江南娇笑道,“如果你同意这个办法,我们就具体商量一下。”
陈叔陵摇摇手,望着李丹问道:“鸿烈公,你背叛了宇文护?”
李丹苦笑,眼露痛苦之色,“可汗认为燕都的死,是楼兰海铸像造成的,为此他大发雷霆,要把我卖给宇文护,让我李家九族尽灭,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陈叔陵嗤之以鼻,“你会没有办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借助突厥人的力量,乘机帮助宇文护废帝自立?”
昭武江南脸色顿时就变了,神色冷峻,恨恨地盯着李丹,然后又看看陈叔陵,刚想开口解释,陈叔陵傲然挥手,毫不客气地阻止了她,“王上不要再蓄意欺瞒了。大齐的和士开就是粟特人,这些年他和斛律光、冯子琮为了权柄斗得头破血流,限制丝路之策就是他们互相打击的重点,而王上因为和士开的关系,利用南来北往的粟特商贾,和大齐一直保持着密切商贸往来,从中获得了惊人的财富。现在和士开死了,王上的财路被断绝了,所以你想利用突厥人的力量,再度打开大齐的国门,是不是?宇文护那个老东西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他早就想篡逆了,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了,有了你们的帮助,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了,而你们也顺理成章地打开了丝路的大门,好,好办法……”
陈叔陵手指昭武江南和李丹,鄙夷地说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一个贪图钱财,一个贪图权势,竟敢玩弄于天下人于股掌之间,你们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
“你父亲能从自己侄子手中夺走国祚,宇文护为什么不能从自己弟弟手中拿走江山?”李丹冷嘲道,“和你父亲比起来,宇文护更有资格成为一国之主,因为大周就是在他的手中建立的,并且发展到今天这种实力。没有宇文护,哪来的宇文氏国祚,宇文氏江山?”
“宇文护算什么东西,他夺取了拓跋大魏的国祚,弑杀了一位大魏皇帝,两位大周皇帝,这种人也能和我大陈皇帝相提并论?”
“你大陈从何而来?你祖父陈霸先夺取大梁国祚的事你忘了?如果不是你祖父,大梁国怎么会分裂?江左何以会失去巴蜀,失去荆襄,失去江淮?”李丹想起亡国之恨,顿时怒不可遏,厉声质问。
“江左失去大片疆土,和我大陈高祖皇帝没有任何关系,这都是梁武帝那个老混蛋做得好事,如果不是他引狼入室,不是他收降侯景,江左何以会遭此浩劫?”陈叔陵很是自豪地说道,“江左能有今日之局面,都是我高祖皇帝的功勋,我高祖皇帝凭着显赫武功建立国祚,岂是宇文护那种卑鄙之徒可以相比?”
昭武江南伸出了双手,示意双方都不要争了。这个年头谈什么国祚、武功、忠诚、弑君都是瞎扯谈,这个年头谁有实力,谁的拳头硬,谁的心够狠够黑,谁就是胜利者,成王败寇,其它的没有任何意义。
“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昭武江南望着陈叔陵,郑重问道。
“可以,我同意。”陈叔陵笑道,“子成就在后面,我让他随你一起去长安,但条件是,宇文护登基之日,就是把江陵还给大陈之期,否则我回到江左后,禀奏父皇,即刻和大齐联手,夹攻大周。”陈叔陵看看昭武江南,笑容满面,“如今可汗需要时间处理王位继承问题,需要时间稳定大漠诸族,更需要时间集结兵马,如果我们和大齐抢先了一步,可汗就要失去这个机会了。”
“以我看来,如今大齐人大概正在想方设法离间东西两部突厥。东突厥的佗钵、摄图、大逻便等人虽然彼此对抗,但都不愿意让室点密抢去大可汗之位,为了把大可汗的继承权留在东部突厥,他们极有可能和大齐联手,得到大齐的物资支持,同时帮助大齐打大周。假如东突厥的军队率先南下,切断河西道,吐谷浑再乘机而起,彻底河南道,通往西域的丝路就被彻底切断,东突厥随即占据主动,而室点密可汗的军队因为大雪封山,还在碎叶河一带迟迟不能东进,待到明年春天,他已非常被动,再率军东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维持突厥汗国的统一也就成了一场美梦了。”
“我说得对不对?”陈叔陵洋洋得意,继续说道,“但是,我不希望突厥人分裂,更不希望东部突厥人和大齐联手攻打大齐,改变中土三国鼎立的局面,因为这对我们江左非常不利。我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一个让江左收复失地的机会,而我这个条件对于宇文护来说,并不难接受,他手上还有巴蜀,还是襄阳,他并没有多少损失,不过少了一个藩属国而已,所以室点密必须以此为条件逼迫宇文护,而宇文护必须把抢去的东西还给我们。”
昭武江南和李丹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相信晋公登基之日,便是大陈军队收复江陵之期。”李丹笑道,“你会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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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叔陵,昭武江南和李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兴奋,相反,陈叔陵对形势的准确判断让两人心情非常沉重。陈叔陵还年轻,虽然因为宗室的身份他很早就出入朝堂,但他的阅历和政事经验显然不能和大周的宇文护,大齐的斛律光、祖珽和大陈皇帝陈顼这些人相提并论。当燕都死亡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悄悄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他们对形势又会做出何种判断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呢?
宇文护会不会真的乘机废帝自立?大周国政一直操持在宇文护手中,国主宇文邕其实就是个挂名的皇帝,根本没有实力和宇文护对抗。过去大齐高氏、大周宇文氏夺取拓跋魏国祚,大陈陈氏夺取萧氏梁祚的时候,国主年纪都很小,陈顼废帝自立的时候他的那位皇帝侄子年纪也不大,而宇文邕如今二十八岁了,宇文护假如要夺国祚,应该早夺,何必等到现在?现在宇文泰的儿子都长大了,羽翼都丰满了,宇文护想夺帝位的话,有一定难度,稍有不慎就是宇文氏的一场血拼,最后宇文氏同归于尽,白白便宜了窥伺者。
宇文护是否有篡逆之心,直接决定了此次重开丝路大计能否成功。
昭武江南认为宇文护的目标不是做皇帝。宇文护在辅政的十几年里,有无数次机会废帝自立,但他都没有,显然他志不在帝位,而是宇文氏的霸业或者是一统华夏的雄图大业。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么诛杀宇文护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否则到了长安后计策就要改变。
如果佗钵、摄图等人真的和大齐联手,甩开室点密,率先和大齐人夹攻大周,大陈国主业拒绝了陈叔陵的建议,放弃不劳而获的想法,转而和大齐联手,猛攻江陵,那么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预料,大周在新年里将遭到各方围攻,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改变计策,只能按照室点密预定的计策去办,全力支持宇文护了。
李丹觉得自己很愚蠢,应该听室点密或者昭武江南的话,但因为自己私心作祟,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位置。自己有很多问题没有想到,假如宇文护没有篡逆之心,假如大周国主正在耐心等待宇文护的老迈并按部就班地拿回权柄,假如宇文护和大周国主兄弟情深,那自己就死定了,而且还连累了李氏一家,甚至可能连累了以李家为首的整个陇西势力。
昭武江南看到李丹有些沮丧和气颓,赶忙好言安慰,毕竟事情才刚刚开始,未来的发展谁都无法预测,只要目的明确,计策无论怎么修改都行,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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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长沙王陈叔坚到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突厥信使,他告诉李丹,西海已经随大周使团出发了。因为天气骤然变冷,大周使团担心大雪提前降临,所以不再绕道玉门关,而是直奔酒泉,取道河西速返长安。
昭武江南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此去长安的路上不用和西海天天待在一起了。李丹很无奈,“你就这么不喜欢西海?你们两个不能和解吗?”
“她说话很难听,你不知道吗?”昭武江南对李丹的袒护很是不满,“我警告你,你对我发过誓的,如果西海把我惹急了,我就让你把她赶回天山去。”
“我如果娶了她呢?”李丹苦笑道。
“那就把她休了。”昭武江南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个死丫头伶牙俐齿、骄横跋扈,你要了干什么?你想早点被她气死啊?”
李丹不敢再说了,昭武江南虽然贵为摄政王,但也是一位女人,而且还是嫁了三次的寡妇,心理上难免有问题,说多了自己遭殃,还是回长安多劝劝西海吧。
再次看到长沙王,李丹很高兴,拉着他饱饮美酒,对他赠送青海骢之情更是感激涕零。长沙王陈叔坚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匹马吧,算得了什么,他倒是很钦佩李丹的武技,能单枪匹马冲过突厥人和高昌人的追杀,实在是匪夷所思。李丹不好解释什么,他如果说突厥人是故意放走自己的,那陈叔坚继续追问下去,自己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始兴王陈叔陵带着大陈使团继续南下,从河西道到巴蜀,再顺江而下回建康。
昭武江南则和李丹、陈叔坚直奔敦煌。因为陈叔坚在,李丹不好和昭武江南共乘一车,而是和陈叔坚同车而行。陈叔坚好酒,好棋,他的酒量很大,一天喝到晚,半醉半醒,李丹苦不堪言,不陪又失礼,陪他喝吧,自己又喝不过他。好在他的棋艺比陈叔坚好,为了逃脱喝酒的苦差事,他就和陈叔坚赌棋,谁输了谁喝酒。陈叔坚输了棋很高兴,有酒喝,赢了他也高兴,“鸿烈兄,你一个人喝没意思,我陪你……”他还是喝。李丹很奇怪,一个人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怎么会一直喝不醉呢?他觉得陈叔坚就是酒桶。
昭武江南一个人躺在马车里心神不宁,看书也没心思,翻几页就丢到一边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想着李丹,她给自己编了一个理由,因为担心李丹被刺所以自己才变得坐卧不安。
一路行来,她和李丹共乘一部马车,睡觉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帐篷里,她睡在后帐,李丹则抱着凤凰刀睡在前帐。昭武江南平时不怎么说话,除了说到长安的事,其它时候都是听李丹说。李丹的话也不多,三言两语就没了,所以两个人常常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后来昭武江南就主动找话说,问一些李丹过去的事,几天下来,把李丹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李丹是不是因为面对美女,完全失去了做刺客的起码警觉,还是他平素就大大咧咧,他甚至把自己和西海、雅璇的事都说了出来。李丹却不问昭武江南的过去,昭武江南初始以为李丹不感兴趣,有一次偶尔问起,李丹说,我听西海说过一些你的事,你的过去不堪回首,都是很悲惨的事,问了会让你伤心流泪,还是不要去擦拭那些尘封的记忆,让它们永远封闭起来好了。昭武江南的眼睛当时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半天,心里又是悲伤又是感动,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说这种贴心话。
昭武江南从怀里拿出那块凤凰璧,轻轻抚摸着,和李丹相识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又出现在脑海里。李丹和自己真的很有缘,他哥哥和自己相识很多年了,却从未拿出过这块凤凰璧,而李丹和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把凤凰璧拿了出来,如果没有这块凤凰璧,那天自己或许真的会拒绝何林的劝谏,让高昌人把他杀了。其实,真要算起来,三年前李丹就和自己见面了,他在江陵救了自己,然后纵马放歌而去,很是豪放洒脱,那一刻自己也曾怦然心动。自古中土多豪侠,自己有幸相遇,却失之交臂,相比起来,西海那个丫头就幸运多了,她竟然第一眼就看上了一个落魄的戍卒,想想都让人愤懑,我的眼光难道真的不如她?
在宁戎谷的山崖上,他握住了我的手,二十一年来,他是第一个接触我身体的男人到现在还没死的人。昭武江南随即想到了宁戎谷那惊险的瞬间,他很疯狂,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他一直把我抱在怀里……昭武江南感觉脸颊发烫,心跳剧烈,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欢悦,她突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头,强烈地想见到他的念头。
昭武江南拉开车窗,掀起锦帘,冲着护在车旁的何林做了个手势。何林心领神会,飞马而去。
我这是怎么了……昭武江南躺在卧榻上,感觉有些窒息,惊惶和恐惧突然侵袭了她的全身,让她茫然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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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刚刚跳到青海骢的马背上,就看到项云对他对了个手势。李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戈壁上,一匹火红色的骏马正在高速疾驰,就象一道红色的耀眼闪电。
“从焉耆开始,这个人就跟在我们后面,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