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语(物语系列一)-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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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表示,现在蛇切绳要缠附到我身上来了!
我在那之前,把右手被压扁的部位,朝地面重压而下。一阵更加剧烈的苦痛朝我袭来,然而当我重压在地的剎那间,我感觉到那一对咬住我的牙齿——恐怕是蛇切绳的牙齿——已经从我手上拔了出来。他察觉到我想把他的头撞在地板上变成夹心饼干的企图,所以他早一步避开了吧。结果,我只是把受了伤的右手,毫无意义地撞在地板上而已。
我还以为手会被他撕碎。
而下一秒间,这次换成脚部。
我左脚的脚踝。
喀嚓!一个东西被压扁的声音。
咬中我右手的时候也一样,这条蛇只要咬中就可以压扁人体吗……这种咬合力就像怪物一样。不对,没什么像或不像,他就是一个怪物,可是这也未免太——
然而,我还是从开在脚踝上的牙痕,估计出蛇切绳的头部位置,硬是把手指塞进脚踝和蛇口之间,把他的嘴巴撬开他的咬合力虽然夸张,但我利用那一丝缝隙,使劲把他从脚上拔开。我似乎连骨头都被他咬伤,不过好像没有伤到神经。我试着动了动左脚。
要是我可以就这样抓着蛇嘴不知该有多好,然而此时却传来一阵湿淋淋的触感(恐怕是蛇分岔的长舌头,舔到了我),让我反射性地放开了手。
「啧!」
话虽如此,我凭空乱踢的右脚,感觉好像踢中了蛇切绳。我只有感觉到一股有如踢到橡胶球般的柔软触感,老实说,对方八成不会觉得痛吧。接着,我直接后滚翻,两转、三转,和蛇切绳取出距离。
我前天才刚喂血给忍。
因此,我身体的恢复能力,应该比平常还要更上一层才对——然而,我被压扁的右手和左脚踝,却没能轻松地恢复原状。就连复原的迹象也看不见。疼痛也完全没有消退……这是怎么回事……蛇切绳该不会是毒蛇吧?
吸血鬼也很怕毒。像现在我这种程度的吸血鬼,就更不用说了。假如是全盛时期的忍,这点程度的伤应该不会觉得难受吧。
我用单脚,蹦蹦跳跳地站了起来。右手只能够无力垂下……过度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将手举起。
这几个月的时间,和怪异、类怪异以及准怪异打斗的经验你,我也不是没有。以期间来看,我反而算是经验丰富吧。可是……我是第一次和看不见的怪异对打。透明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以笑话来说已经不通用的滑稽概念,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没想到看不见的敌人竟会如此地可怕……!
对方是蛇。
蛇好像有一种叫作颊窝器官的组织,能够感受到红外线,可以凭借温度来寻找猎物——这样一来,视点上的高低差似乎不会为我带来有利的局面。我看不见对方,但对方岂止是看得见我而已。
沙沙沙沙沙!
眼前传来声响。
贴地爬行的声音,正在靠近我。
「喔、喔喔!」
现在就算我站得起来,左脚也已经失去了脚部应有的功能,移动效率跌到了谷底;然而大概是凑巧的吧,蛇切绳朝我上半身攻来,我似乎躲开了。
我随即转头,预测他的落地点。
蛇切绳的落地点,
非常清楚可见。
「或……或许行得通。」
搞不好可行。
我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摆好了架势。
等待蛇切绳的第二次攻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蛇切绳目前的位置,没有移开视线。要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就必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看蛇眼还是颊窝器官,况且我也看不见蛇切绳——
他动了!
我向侧面跳开,避开了他。
喀锵!我的身旁传来了一阵类似捕兽夹合上的声响——大概是蛇切绳的攻击落空,嘴巴咬上的声音吧。我寒毛直竖要是被那种攻击咬到头部的话,就万事皆休了。我肯定会被他撕碎吧。
不过……我看到胜机了。
地利是站在我这边的。
地面是泥土地。
杂草横生乱长。
而蛇类……是贴地爬行的生物。
就算这个生物是怪异也一样。
就算我看不见蛇切绳,他的移动痕迹却清楚可见。就像刻印在千石身上的鳞痕一样。
泥上翻腾,尘埃飞扬。
杂草仿佛挡人去路似地,被一一拨开。
倘若是柏油路或水泥地的话,可就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了,如果这次像战场原和神原的时候一样,在忍野居住的废弃补习班举行驱蛇仪式的话,现在已经完蛋了。不对,搞不好——
这或许是忍野布的局。
对,仔细想想,这个怪异能够无视衣服的存在。本来他应该也可以无视泥土地和杂草才对。按理来说,我不会听见沙沙沙的爬地声,也不会听到他合上嘴巴的声音。然而,蛇切绳在这里却无法忽视那些东西,是因为地点的关系。在这间神社内,蛇切绳只是肉眼看不见,却是实际存在的。
因为他是怪异。
就跟我和神原一样。
就像半恶作剧的诅咒会成功一样。
气袋的聚集地。
脏东西正聚集在这个地方。
忍野说过,只要让那些脏东西站在我们这边即可。既然如此,这肯定也是忍野的对应手段之一。这个驱除方法基本上还是要做一个结界,但是他没有把地点选在废弃补习班,就是为了预防万一,以应付出乎意料的状况。我能够听到声音,触碰到蛇切绳,或许是因为这个地区的加成也说不定。
忍野咩咩。
我痛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管是战场原还是神原的事,到头来,我全部都要依靠忍野我自始至终,都太依赖他了。忍野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城镇啊。然而,我却一有问题就这次也一样!
完全不懂得后悔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和忍野打交道,却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什么也预测不到。
「呜……」
蛇切绳接下来的攻击,我也勉强躲过了。
可是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我集中意识,专注地去闪避的话,在神社内的那些脏东西的帮助下,我能够从泥土和杂草的动向,做出某种程度的精准推测,但要我转守为攻,可是相当困难。要攻击的话,我实在只能靠凭空推测的方式。况且,在右手和左脚无法使用的状况下,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出万全的攻击呢。
伤口完全没有恢复。
疼痛也只有加重的感觉。
或许是心理作用,疼痛似乎逐渐扩展开来了。
真的有毒吗?
神经毒、出血毒、溶血毒。
血清是必要的。
况且,我的攻击对怪异有用吗?就算是普通的蛇,也有杀也杀不死的强韧生命力。
像我这种半吊子、有吸血鬼后遗症的人类,能够对抗他吗?我一把指甲陷入蛇切绳的肉里,他就对我发动攻击。从这一点来看,我的攻击似乎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但是,现在这样下去,我充其量也只能东躲西逃吧?
该怎么做才能消灭这个怪异呢?
不对。
追根究柢来说……这个怪异,我真的可以消灭他吗?消灭他之后一切就会结束了吗?消灭他比较简单利落——如果是忍野咩咩的话,会这么说吗?
鬼、猫、螃蟹、蜗牛、猿猴,还有——
蛇。
蛇也是一种神圣的生物——
「阿良良木学长——」
神原她,
神原骏河她,朝我这里冲了过来。
马力全开。
用她那超乎高中生水平的脚力,有如发动自杀攻击般。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叫她不要过来了不对!
「呜。」
对了……如果是神原的话!
如果是神原的左手,猴掌、猿猴之手的话——那股可怕的攻击力,或许可以和蛇切绳抗衡!能够空手打穿水泥墙的弹射拳,现在就寄宿在神原的左手上。就算蛇切绳是钢筋铁骨的身体,在神原的全力攻击下也没有屁用。
但是问题在于神原和我不同,她没有恢复能力。要是她左手的攻击扑空,被蛇切绳反击咬伤的话,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和恢复的不可逆伤害。假设蛇切绳和我预测的一样是毒蛇的话,就算我再怎么乐观推估,伤势都会攸关生死。真是讽刺,有恢复力的我没有攻击力;而有攻击力的神原却没有恢复力。另外,契合度的问题也必须列入考虑吧,对神原来说,这个地方很明显和她八字不合。此刻,她应该也十分不舒服才对——
她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
「阿良良木学长,原谅我!」
神原攻击的对象是我。
不是蛇切绳,而是我。
她用那只左手使劲抓住我的颈根,接着用她自豪的双脚顺势一蹬,将我整个人撞飞。面对神原这一撞,单脚的我当然无法站稳,有如沙尘在风中飞舞般,轻易地就被她撞飞。神原的左手紧紧掐住我的颈部,我无法挣脱。她不放开,也不离开。我就这样,腾空被撞飞了五公尺左右——
整个人砸落在地。
就算地面是杂草丛生的柔软泥土地,
窜遍全身的强烈痛觉,让我险些气绝。
先前我们也开过类似的玩笑,神原真的用一只左手就把我压倒。只是——地点不是在床铺上。
「你、你干什么,神原——」
我嚷嚷道,但神原不发一语,灵活运用四肢(不只用左手),整个人重叠在我身上,使出类似柔道中的纵四方固,牵制住了我的动作。右手和左脚负伤的我,根本无法做出象样的抵抗!不。
就算我的身体状况极佳。
就算她没有猿猴之手。
神原要是真的想压制住我,我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我们一个是全国大赛的运动员;另一个则是没参加社团的吊车尾。年龄和体格的差距,在这个状况下根本不成问题。即便我再怎么挣扎,也都动弹不得。她的身体紧贴在我身上,明明神原不是很重,我却感觉快要被她压扁了一样。
「神原……你——」
「不要挣扎!别太亢奋了!」
「什么别太亢奋!」
「太亢奋的话蛇毒会发作的!阿良良木学长——」
神原在极近距离下仿佛快和我紧贴在一起般,当着我的面扯开喉咙对我大吼。
「蛇虽然是一种很暴躁的生物,可是却很胆小。只要人类不去攻击他,他就不会主动攻击!不可以刺激他!我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理他,蛇就会自己走掉的!」
「…………呜!」
这是蛇的性质。
就算他是怪异,这点也不会改变。
如同缠附和颊窝器官一样。
所以——
神原说得没错。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
只要我不去理会,蛇切绳就会离开这里。
我已经把他从千石身上扒下来了。
所以——蛇要回去了。
「……可、可是神原!那样的话——」
那只会让他回去。
不是返回自然界。
而是——反弹。
咒术反弹。
害人害己。
诅咒别人,除了要替对方挖坟墓外,也要挖好自己的。
就像被蛇牙咬穿一样……两个坑洞。
「阿良良木学长!拜托你——」
神原用悲痛的声音说。
宛如在向我倾诉一般。
「——该帮的人是谁,请学长不要搞错了。」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周围传来声响。
是蛇切绳贴地爬行的声音。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飞舞的尘土,也看不见左右倒开的杂草——但是,我知道那个声音,伴随着一定的速度正在远离我们。蛇切绳正打算爬离这里。或许是因为我被神原的左手推飞了五公尺之远,所以他找不到我的踪影。也有可能是因为,蛇切绳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蛇要回去了。
回到施咒者身边。
为了将诅咒……带回去给对方。
「………………」
我感觉到全身逐渐虚脱无力。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上前追赶,我也没办法追上看不见的蛇。因为他离开这间神社之后,就会变得无声无息。况且,有一个先决问题,我根本无法凭己力解开神原的压制。
就算可以挣脱她……我也没办法那么做。
「阿良良木学长……」
神原大概是发现到我全身虚脱无力,一脸担心地出声叫我。
「抱歉。」
我对神原道歉。
我脑中只想得到这句话。
「抱歉,让你扮黑脸了。」
「请不要向我道歉……我会很难受。」
「嗯……抱歉。」
「阿良良木学长。」
「抱歉……神原……真的很抱歉……」
我只有……抱歉两个字。
总觉得我在紧要关头,都一直在向神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逼你接下这种担子……我是一个没出息的学长,真的……很抱歉。
神原的判断实际上是正确的。我只能点头承认。因为就算继续和蛇切绳对峙,我也没有丝毫的可能性能够打倒他。类怪异的我,无法对抗真正的怪异。刚才我为了回避蛇的咬击而激烈运动,使得毒性提早在体内扩散,刚才就算我倒地不起也不奇怪吧。
我单纯只是因为无法死心而已。
就像一个在耍任性的小孩。
正因如此,我才深有痛感。
右手和左脚的疼痛,和那个痛感比起来,简直是鸡毛蒜皮。
我很单薄。
我很脆弱。
我真的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人。
「历哥哥……」
蛇离开了——
千石似乎恢复了意识,踏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进我和神原的身边。怪异消失后的现在,那个结界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千石穿着学校泳装的肌肤上,刚才陷入体内的鳞痕,已经消失殆尽。
不是一半。
而是全部都消失了。
恢复成白皙、细致的美丽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