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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南朝春色(完结+番外)(林家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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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莫低低一笑。
他的笑声如此低沉,如此浑厚,直像寺中的钟,又像午夜随着春风飘来的笛音,绵厚而动听。
张锦双眸都滴得出水来。
萧莫似乎没有注意到,张府的众姑子郎君都向这边瞟来,他凑得更近了,吹出的热热的呼吸,直通过张锦的耳膜渗入她的心跳中,“阿锦这么不欢喜她啊?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毁了她啊?”
“毁了她?”
张锦诧异地抬起头来,她看向爱郎,眸中尽是委屈,扁着嘴,她难过地说道:“阿莫不是看重她吗?我知道大夫人不允,害怕阿莫心中失落,才想出这个法子的。”她咬着唇,语气中有着青春萌动的小姑子最纯挚的真诚,“我只要阿莫快活。”
萧莫听到了她语气中的真诚,压着嗓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着他快乐的笑声,张锦也跟着弯了双眸。
处于愉悦和满足中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萧莫实是靠得太近了!而且,明明才被大夫人罚着跪了祠堂的,却一转眼又在大庭广众当中与萧莫亲热,她的行为已与上次不同,上次仅只是私相授受,这一次,是在私相授受的前提下,挑衅大夫人的权威!
萧莫又与张锦亲密的耳语了几句,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到明亮的眼,略略向四周一瞟,转眼,他十分灿烂的一笑。
慢慢站直身子,在张锦失望的眼眸中,他朝她悄悄眨了眨眼,令得佳人晕红了眼后,萧莫落后几步,迎向后面来的袁氏众人。
直到他走得远了,张锦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去。
此时时辰还早,使者们还没有到来,众世家子也不必急着入席,而是三五成堆,在萧府中游玩起来。
走着走着,张绮已与张锦走散。来到一处亭台前,张绮发现自己迷了路,连忙四下张望,准备找人相询。
这时,一个小厮急急走来,看到他,张绮眼睛一亮,唤道:“小哥。”她上前几步,脆脆地问道:“这是哪里?我找不到出口了。”
“不忙。”这个张绮见过的小厮笑着摇了摇手,道:“我家郎君早看到了,他让我带你出去。”顿了顿,他收起笑容,盯着张绮认真地说道:“小姑子,我家郎君问你,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副画卷是你绣的么?你可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你以后再也无法出头了!”
第二十七章逼迫
张绮对上这小厮慎而重之的警告怔了怔。
她正要回话,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萧路,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郎君呢?”一个肥胖妇人向这边走来。一边走,她一边拿眼打量着张绮。
那小厮萧路眉头一蹙,回道:“这小姑子迷路了,正求我带她出去呢。”他朝着东边一指,向张绮说道:“顺着那条小路走出去,路过一个花园后向右拐便到了。”
“多谢。”
张绮应了一声,看到萧路走向那妇人,便低下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彼时,使者们多半已经到齐,府中萧音笙乐,胡琴琵琶齐奏,酒香混合着脂粉香四散飘扬。
张绮赶到时,张锦等人还散在花园里,来自各府的姑子们聚在一起,正低低地说着什么话。隔半间花园处,是一众少年郎君,他们有的大声念着自己作的诗赋,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谈文,更多的,是频频向着姑子们看来的目光。
张绮看了看,只见左侧处,有几个着异族服装的少年郎君坐在一起,不过,除了着装不同外,他们其余的一切,都与建康本地的少年郎君无甚区别,似乎也是来相看的。
这初春的花园,鲜花不曾开,草叶还不曾转为浓绿,可姑子和郎君们,一个个盛装华服,脂白腮红,实代替了春光,显得美不胜收。
张锦与几个萧府的嫡出姑子靠在一声,正巧笑倩兮着,那样子,倒不需要自己前去添堵。
张绮放慢了脚步。
前方亭台处,十几个长者聚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侍妾们的表演。彼时,夕阳渐沉,无数打扮精美的侍婢穿梭在花园中,点燃花园里的灯笼,同时燃起一个个火堆,好驱走初春的寒意。
一看到那些侍妾,张绮便下意识地低下头,连忙顺着另一条小路向张府众姑子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清亮地传来,直直压住了满园喧哗——“齐国广陵王到——”
这叫声一出,所有的声音都是一顿,刷刷刷,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门口方向。
于难言的安静中,一个黑衣帏帽的少年,在两个黑衣侍卫地筹拥下,施施然而来。天色刚沉,少年踩着夜雾,仿佛本是雾中人。
四下难言的寂静中,几个萧府的主人,陈国皇氏的两个皇子,还有几个建康权贵同时举步迎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肥胖高大,年约三十二三,由两个美少年扶着的权贵。他盯着广陵王,扯着因肥胖而喉音被压得尖细的声音说道:“广陵王好生难请!诸君都说,除了陛下面前,广陵王会一露真容外,其他场所,广陵王必定有所遮掩。萧某不信,便与诸君打了一个赌,却没有想到,广陵王来是来了,却还是戴了这个劳什子。”
他慢慢停下脚步,侧头瞪着广陵王,一字一句地说道:“都来赴宴了,广陵王还是不愿意给萧某一个面子么?”
声音一落,嘻笑声四下而来,众权贵都站在那个胖子身后看着头戴帏帽的少年,看他如何回答。
站在一角,张绮听到几个压低的声音传来,“这萧策色胆包天,连齐国使者的主意都要打。”
这胖子就是萧策?萧策,张绮是听过的。过江四大侨姓,王谢袁萧这四家,那门第是一等一的矜贵。可也仅是门第而已。
数十年来,四个门第最高的家族,不曾出过一个有治世之才的子弟。乱世纷纷,虽然当官是“俗务”,治世是“庸人之事”。可一个家族,数十年间拿不出一个上得台面的子弟,便是他们自己不承认,那没落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王谢两家,虽然自称是顶级世家,虽然他们在婚姻交游上,依然高不可攀,可他们已经没落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萧策这个世家子弟,是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能在朝堂上做点事的人。在世家子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萧策被赋与了重任,皇室也通过重用他,尊重他来拉拢各大世家。
也因此,这萧策在很多时候,难免骄横不可一世。
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夜风中。
通过点点飘摇的灯笼光,他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少年清润优雅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缓缓响起,“萧君盛邀长恭前来……长恭来了。至于其它的,萧君不觉得自己要求过份了么?”
少年的声音很动听,非常动听,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磁实。
他这句话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姑子们兴奋地向前挤去,低语声不时飘入张绮的耳中,“广陵王的声音真好听。”“是啊是啊。”“听其音思其人,定是个极俊的。”
欢喜声中,萧策笑了。
因为不满,他的笑声有点尖嘎,“广陵王真是名不虚传!真真好傲气好风骨啊!”嘲讽地说到这里,萧策右手一挥,唤道:“出来!”
右手一垂,笙乐声顿止,十几个刚才还或歌或舞的侍妾,扭着腰肢向前走去。不一会,她们便来到一侧。
箫策指着身边的侍妾,胖胖的脸上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他盯着广陵王,慢腾腾地说道:“我这些侍妾,个个都是绝色美人,不但精通琴棋书画,于闺房之道,亦有妙处,远非北地美人能比……她们得知广陵王的名头后,心生爱慕,求着我见王爷一面。”
顿了顿,他笑眯眯地说道:“若是广陵王能摘下你那帽子,让萧某一睹真容,我这些侍妾,便送给广陵王如何?”
这哪里是送美人?
就在路上,带着这么多权贵堵他,甚至都不等他入席,语气更是半阴半阳——分明是那帽子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分明是在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接受了,下面就得按照他萧策的步骤来行事。不接受,这个远道而来的齐国正使,只能落荒而逃,威风大灭,丢了本国面子不说,说不定会被那个本不待见他的齐国国君惩治!
萧策话音落地时,众少年嘻笑声大作。这嘻笑声是如此愉悦,如此迫不及待——说真的,自从这个广陵王到达建康后,已经无数世家子想削他的面子了!
第二十八章 有一绝色
嘻笑声中,广陵王也笑了。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动听,也许是他的气势本来逼人,他一笑,众人的笑声便是一止。
清笑声中,广陵王大步向萧策走来。
不过五六步,他已走到了萧策身前。停下脚步,定定地把这个肥胖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后,广陵王伸出手,轻轻的,优雅地拍上了萧策的肩膀。
拍着他,广陵王清润的声音悠然而来,“长恭倒是觉得,萧兄应该减肥了。”他淡淡一笑,衣袂在风中飘摇,“如萧兄这样的体型,是上不得战场,称不得好汉的!”
他施施然越过萧策,径自走向那些美人儿,清越的声音,更是丝毫不曾掩饰他的傲然,“当然,也许在萧兄眼里,丈夫的战地不应在沙场中,而是在床帏间?哈哈——”
如此傲慢,如此尖刻,如此嚣张,如此不屑,又如此不可一世!
嘻笑声一止!
萧策脸色铁青!
他蓦地回头,狠狠地瞪向广陵王。而这时的广陵王,已背负双手,那挺直的腰背,皎然如玉树的风姿,说不出的飘逸,说不出的清贵。
他似是没有感觉到萧策的愤怒,施施然围着他的众侍妾转了一圈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站住!”
萧策声音一提,猛然暴喝出声!
广陵王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回头,夜月中,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萧策,声音微提,语调悠然却又极为真诚地道:“久闻萧兄乃是陈地无双俊彦,长恭不才,愿与萧兄较量一下沙场上的本事。”他噙着笑,明亮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大丈夫,口头上争利,床帏间称雄,实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有沙场上,马背间,以命相博,血溅五步,方称得上真男儿。”说到这里,他声音蓦地大响,厉声喝道:“敢问萧氏策郎,敢与我高长恭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否?”
声音实是洪亮,直过了好久,还在空中传荡!
在陈地,在建康,士人从骨子里,便看不起武将,也不以为那打打杀杀的事,值得羡慕。
可是,广陵王气势迫人,其说话行事,一句接一句,一步接一步,竟是在这么短短的片刻间,便把萧策逼得退无可退。也逼得众人无话可说。
萧策脸色微变。
在一阵难堪的安静中,从萧策身后走出了一个少年,这少年白衣翩翩,举止斯文得体。他朝着广陵王一揖,朗声说道:“广陵王来自齐地,可能不知道,于我南人而言,沙场上争雄,马背上拼杀,实是下等人喜欢做的事……”
这少年正是萧莫,在一句话扳回局面,逗得四周建康世家子笑声再起时,他呵呵笑道:“不过广陵王初来南地,不知者不怪。这样吧,刚才之事休得再提,广陵王随我等入宴,一睹我南人的美服美人美食如何?”
他笑容可掬,举手投足间,颇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清爽。
广陵王笑了笑。
——他毕竟是客人,在这些南人的地盘上,逼急了这些世家子,惹出什么事来,很没有必要。而且,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做口舌之争的人。
当下他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请吧。”
说罢,他优雅一礼,大步向前,已是反客为主地走向宴席。
他一走,众权贵自是跟着提步,萧策看向白衣翩翩的萧莫,目光温和,一侧的中年汉子低声说道:“策郎,咱家这个千里驹,还不错吧?”
萧策点了点头,道:“反应倒是敏捷,举止也得体,好好培养。”
“是。”
回过神的萧策,深深盯了广陵王几上,上前几步,来到广陵王身后。
微笑地看着广陵王,似乎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般,萧策指着身后的那十几个侍妾,道:“方才是萧某唐突了。高兄,我这些美人儿着实不凡,正可勉怀高兄在建康的长夜之苦。”
“她们?”
广陵王回头向众侍妾瞟去,也许是他名头太响,也许是众女倾慕太久,当他看去时,众侍妾一个个抛眼乱抛,又是羞涩又是期盼的模样。
细细地盯了一会,广陵王摇了摇头,他负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种姿色,也配称绝色?”
在令得萧策等人脸色微变时,广陵王笑了笑,一脸向往地说道:“要说真正的绝色,我前不久倒是遇到了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绝世俊男说起美人,众人还是大感兴趣。
“哦?愿闻其详!”
广陵王眺望着天空淡淡的弯月,道:“与我相遇时,那小姑子还太过年幼,对了,她也是你们建康大家之女。”
这话一出,众人兴趣大起,少年郎君们都竖起耳朵倾听起来,便是萧策几个大权贵,这时也是色眼微眯,大露兴奋之色!
广陵王缓缓说道:“那小姑子虽是年幼,但高某自小眼力不凡,可以担保,她长大后,必有倾城色。”
萧策兴奋地问道:“不知那小姑子是何家之女?”
广陵王皱眉寻思片刻,缓缓言道:“初遇她时,是在回建康的路上,那小姑子不过十二三岁,脸上仍有菜色……”他越是说得详细,众权贵越是听得认真。一时之间,四下鸦雀无声,只有广陵王那清润动听的声音如乐音般飘来。
张绮站在一侧,刚才广陵王与萧策起冲突时,她因心里担忧,不知不觉中走得有点近。与众姑子不同,她是躲在一棵树后,虽然与广陵王等人隔得甚近,本人却是隐在黑暗中,很不显眼。
在听到广陵王说起什么年幼的绝色美人时,她起先也没有在意,只是听着。
可是听到这时,她却越来越心惊。到得那什么“回建康的路上,十二三岁,脸有菜色”时,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整张小脸,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第二十九章 回报
咬着唇,张绮突然动了。
她走出黑暗中,朝着广陵王的方向钻去。
可广陵王的四周,都围满了姑子婢女,张绮这么一钻,哪里容易?
在几声低低的斥喝后,张绮终于站在了前面,她的头顶,红红的灯笼光照着,左侧,腾腾燃烧的火堆映着,一张素白的小脸,在亮光下显得格外明晰。
广陵王说着说着,突然间,他眼睛一瞟,瞟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那张脸,毫无血色,正用一种绝望又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这目光!
广陵王瞟了她一眼,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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