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完结+番外)(林家成)-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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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她的腰身被人猛力一捞,在衣裳重重拍打在地面上时,她的额发扫过黄沙时,整个人一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被兰陵王抱住了。
惊魂末定的张绮,还是脸色煞白着,险死逃生地冲击,令得她双眼一阵翻白,手脚一阵抽搐。
这时,她足心一暖,却是兰陵王脱下她的鞋子,他一边温柔有力地按摩着她的足心,一边低沉地说道:“阿绮,别怕,没事了,别怕……”
张绮慢慢醒过神来,她睁大双眼看了兰陵王一阵,突然双手齐出,一边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肩膀,一边尖叫道:“你混蛋,你混蛋!”
骂到恨处,她嘴一张,狠狠咬上了他的腮帮子。
他没有躲闪。
张绮恨恨地叨住了他的腮帮子。
兰陵王侧过头,凝视着她。
月光中,他的双眸那么晶莹,那么的深邃,不知不觉中,张绮松了口。
看到她低下头来,兰陵王伸手抚着她的秀发,威严地说道:“阿绮不是一直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吗?阿绮,这便是死亡的滋味。不,这还不算,因为你心中深处,笃定我会救你。”
他抬起她的下巴,背着光的他,眼神冷静沉肃得近乎陌生人,“阿绮如果愿意,从今天晚上起,我可以像训练我的甲士一样,晚晚让你经历一次生和死的感受。”
见张绮煞白着脸,整个人还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着。他暗中叹了一口气,收臂把她搂紧。
这一刻,张绮安静异常。
搂着安静的张绮,兰陵王策马回了府。
令婢女们重新换好热汤,兰陵王抱着张绮沉入浴桶中,一边让她泡着热水,一边温柔地按摩着张绮抽搐发凉的四脚。直到受惊过度的她,在他的爱抚中沉沉睡去。他才停下动作。
温柔地把她抱起,兰陵王一边给她换上睡觉时穿的小衣,一边在她的唇边印上细细碎碎的吻。
这时。睡梦中的张绮闭着眼睛尖叫了一声,然后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直抓得她的指节发白也不放手。
兰陵王低下头来,他一根一根的,强行把她的白嫩手指扯开。看到失了依靠的她。一边双手胡乱挥舞,双足乱蹬着,一边尖声惨叫。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侧,不曾伸手安抚,也不曾摇醒她。
这一晚。张绮直是被梦魇了一晚。无数次她被噩梦缠得尖声惨叫,四脚乱挥。
这一晚,兰陵王一直静静地坐在塌侧,看着她挣扎,看着她屡次被噩梦缠身,不停地尖叫。他不动,不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专注地看着她,直到天明。
天一亮,兰陵王便起塌了。自己把衣裳穿好。他提步离开。刚刚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
返回到床塌前。看着终于睡着了,秀眉微蹙的张绮,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
抚了一会,他腾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走出院落,对上迎来的方老,兰陵王轻声说道:“天大亮后,去跟李大夫开一些安魂汤给张姬喝。”
“是。”
见他说完这句话,便负着双手看向渐渐现出一缕红霞的东方,高大的身影凝如山岳,方老小心地问道:“郡王?”
直唤了两句,兰陵王才回过头来,他哑声道:“方老。”
“恩。”
“府中大事小事,不必瞒着张姬了……也得让她经经风雨了。”
“是。”
“收集到的权贵之家的种种内幕肮脏,都交到她手里过一遍。”
“是。”
在方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时,兰陵王却沉默了。他苦笑着想道:我一直不想让她经历这些,不想让她的眼神变得不再纯稚,可她这么天真任性……
想了良久,他哑声道:“罢了,还是别给她。有我在一日,总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她便是胡思乱想了闹脾气,只要我不允,她也无奈何。”
“是。”
“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当兰陵王回府时,已是下午。一见方老,他便问道:“可有叫了大夫?”
方老恭敬地回道:“叫了,汤药也熬了,可张姬说她无病,不肯服药。”
“知道了,把汤药热一下送来。”
“是。”
兰陵王进入院落时,张绮正在阳光下刺绣,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指哆嗦着,穿了十几下才把绣线穿过针眼。
阳光下,她的脸色白得如瓷,只是眼底透着青,唇色也有着青黯。
他走上来。
一把把她搂入怀中,兰陵王挥手示意婢子端来汤药。
看到这汤,张绮倔强地说道:“用不着,我不需要安魂。”她睁大眼认真地看着他,只差没有发誓,“我胆大着呢,我没有吓着。”
兰陵王瞟了她一眼,一把锢住她的下巴,强行分开她的小嘴后,盛了一汤匙药水,轻轻地灌入她的口中。
一口一口的灌着,每一口都等着她咽下,他才松手。
一边灌,他一边低低地说道:“死是不可怕,等死才可怕……”低下头,舔去她小巧唇瓣旁的残药,他轻柔地说道:“昨晚那种经历,便是大丈夫,也有吓得失禁的。阿绮确实胆大。”
“方老,我们自己去通知长恭便可以了。”郑瑜含着笑,雍容得体地说了一句后,和秋公主,李映几人,踩着曼妙的步伐,朝着正院走去。
一入院落,贵女们正要叫唤,却在抬头的那一刻全部傻了眼。
阳光下,兰陵王把张绮搂在怀中,他一汤匙一汤匙,小心地给她喂着药,时不时地低下头,细细碎碎地吻着她的唇角,舔去那流出的药汁。
金色的阳光照耀中,小巧的妇人睁着含娇含嗔的泪眼,抽噎地看着男人。男人而低着头,耐心而温柔地哄着妇人。
……那般细心,那般耐性,那般温柔?看他的模样,似是恨不得服药的是他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不苟言笑,杀人从不手软,她竟是从不知道,他也有这么耐性的时候。
这模样,他真的只是把她当宠姬?
他是把她疼到了心肝里,恨不得代她疼代她苦吧?
郑瑜握着的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刺得尖锐的疼痛。
贵女们都没有说话。
她们骄纵,她们任性,她们有独占丈夫的传统和权利,她们在皇帝想要以旨意的形式宣布丈夫们可以纳妾时,可以嚣张地打到大殿中,逼着皇帝把圣旨推翻。
可她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们的父母,亲朋,还有好友中,曾经有这么相处过。
一个人把另一个疼到骨子里,便是这样的吧?
阳光照在他们的头上,身上,这两个容颜绝世的人,仿佛会发光一般,那么美,那么耀眼。
纵使天下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彼此。
明明,她们进来时的说话声,也不小,明明,她们来到这院落这么久了。
习武多年,耳聪目明的高长恭,竟是丝毫没有发现。
两人都没有发现。
不知不觉中,众贵女都看向了郑瑜。
郑瑜看懂了她们眼神中的怜悯和劝告。
她咬紧了唇。
正如昨日她对着李映说的那般,如果能放下,她早就放下了。她放不下,今生也不想放下!
因此,她含着笑,提高声音温柔地唤道:“长恭?长恭?”
兰陵王喂药的动作一滞。
他回过头来,见到众贵女,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可是太后有召。”
“你怎么知道?”秋公主瞪大了眼。她们半路截了来传旨的太监,自行接过那旨意便过来了。这事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兰陵王没有回答她。他回头看着碗底剩下的那点药水,交待道:“你们出外侯着,我喂完了药,马上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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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尊严
众女说不出话来了。
他连丈夫尊严也不要了么?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的义正辞严?
沉默中,秋公主心疼地看了一眼郑瑜,忍不住尖着嗓子说道:“长恭,她有手有嘴,这点药,让她自己服就是了。”
兰陵王低着头,盛起一汤匙送到张绮唇角,再轻柔地拭去溢出的些许药水,认真地回道:“她任性,我不强喂她就不会吃了。”
任性?这里谁不任性?谁不比她有资格任性?她又不是小孩子,凭什么服个药还要他这么耐心地哄着?
郑瑜只觉得胸口涨得难受。
她侧过头去。好一会才转回头,温柔地说道:“长恭,你看张姬瞪着你呢,服药这种小事,让她自己来吧。”
兰陵王却是不耐了,他皱眉道:“出去侯着!”他的声音很冷。
众女被他喝得哆嗦了下。在郑瑜还倔强地站在原地时,李映等人,已是敛襟一福,退了出去。而郑瑜直到秋公主伸手相扯,才跟着退出。一直到退出院落外,她还一直回头,倔强地看着,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那妇人服下药水。他面对所有人时,总是容易不耐烦,可他看向这个卑贱妇人时,眼神中,满满都是专注,无比的专注。
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把张绮放在塌上,兰陵王在她的唇边吻了吻,低语道:“好好睡一觉。”
说罢,他大步离去。
兰陵王一走,阿绿便冲到张绮的面前,她担忧地问道:“阿绮。昨天半夜我听到你尖叫了,你是不是在做噩梦?”
张绮点了点头,她低声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阿绿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张绮,“阿绮。那我们就别争了,反正他也对你极好的。”
张绮笑了笑,摇头道:“你不懂……他现在只是延迟议婚。最迟半年,或许不用半年,他还是会娶王妃。那王妃。还会是那个郑瑜。”
阿绿小声辩道:“可是,他对你好不就行了?我看郡王才不喜爱那郑瑜呢。便是娶了她,也会只守着你的。”
这话恁地天真。
张绮看着阿绿,伸手抚着她的脸,摇头道:“你啊,你不懂的。”她怎么会明白,那些贵族男子,从骨子里出的对正妻的尊重?出于这种尊重。他会给他的正妻统治整个内宅的权利,会有着跟他的正妻生下血脉高贵的孩子的想法!
她又怎么会明白,那些根系错杂。庞大而可怕的家族势力,对除去一个障碍物的决心?
只要他还相信郑瑜。还认为郑瑜对她好,便是他成天把自己带在身边,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她宁愿在遇到流寇前自刎,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和尊严交给郑瑜来凌辱!
她的生死,郑瑜这等人还不配来操控!
停了一会后,张绮沙着嗓子说道:“他现在防备得紧,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如果我想得不错,萧莫会替我们着手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阿绿,张绮认真地说道:“他说的,派人去建康抓你族亲的事,你不用操心,那必定是吓唬人的。路那么远,他不会为了几个不重要的人就兴师动众。我也知道他说得对,我这模样,有再精锐的人手护手,也难免被他人所截。可我还是有办法的。”如果她隐藏这张面容,加入前往陈国的使者队伍,这事也就简单了。隐藏面容的药末,得想办法到萧莫那里弄来。
她记得,便在今年,现今的陛下高演会突然死去,旧皇逝世,先皇继位,都会派出使者昭示陈周两国。那就是她的机会!
张绮说这话的声音极小极小,阿绿睁大了眼,她高兴地跟着低声说道:“阿绮,我知道了。”
张绮站了起来。
她微笑地看着阿绿,轻声说道:“他想我高高兴兴地做他的宠姬,我会的……阿绿,这最后一段日子里,我会跟他好好地过,让他不再总是恼着,让他天天欢欢喜喜的。这样,便是有一天分开了,也能给彼此一个想念。”
光是说一说离开的事,她一颗心也是揪得闷不过气来。不过,那又如何?
她不想清醒的,可又不得不清醒。
张绮站了起来。
睡了一觉后,张绮醒来已是下午。沐浴过后,张绮又是容光焕发。
找到方老,张绮提出了出门逛一逛地想法。
也不知兰陵王对他交待了什么,这一次,张绮的要求被爽快地应承了。
和阿绿坐上马车,带着几个护卫,张绮便出了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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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一派热闹,高演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在他的治下,齐国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
坐在马车中,看着街道中的人来人往,张绮一直含着笑。
自从决定这段日子跟高长恭好好过后,她便放松下来。人生苦短,若不好好顾惜当下,那活着也太辛苦了。
一处楼阁中,一////个妇人伸出头看了看,奇道:“噫,那不是兰陵王府的马车吗?那马车中的妇人是张姬?”
听到张姬的名号,阁楼中一阵热闹。好一些贵女贵女都伸出头来。其中一个贵女朝着那妇人笑道:“胡王妃,我们把张姬叫过来说说话可好?”
那贵女的声音一落,另一个打扮雍容的少妇蹙眉喝道:“胡闹!她那种身份,怎有资格来这个地方?”
广平王妃胡氏却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她嘻嘻笑道:“把张姬叫过来也好哦。”说着说着,她目光瞟到了从街道中缓步走过的一个身材挺拔,面目清俊的世家子。望着那男子束得紧紧的。结实有力的大腿和挺翘的臀部,胡氏狠狠咽了咽口水。
感觉自己的举动有人注意了,胡氏连忙掩饰性地叫道:“过来一下,去把张姬叫过来,便说我广平王妃和朋友们正在聚会。请她也一起参加。”
“是。”
不一会,广平王府的婢女便来到了张绮的马车前,她拦住马车。把胡氏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后,不耐烦地说道:“张姬,走吧。别让我们王妃侯久了。”
纱帽轻轻晃动。张绮清软的声音传来,“多谢王妃了,身份有别,张绮就不自讨没趣了。”
说罢,她轻喝道:“走。”
那婢女呆了一会,急急走上阁楼,把张绮的原话复述了出去。
这话一出,一个贵女高声笑道:“这个张氏倒是有自知之明。”
“不对!”说这话的。是陇西李氏的长房嫡女李依,她性格冷静头脑清醒,分析事情总是有理有据。极得这帮闺友地看重。
在众贵女贵妇看来时,李依说道:“真正卑微的人。反而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有人说起,容易恼羞成怒。只有真正洒脱之人,才无视这些。因为她卑微不卑微,已不需要别人来评论,她也不在乎别人去评论。依我看来,这张姬倒是通达了。”
张绮自是不知道阁楼上的这一幕。
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街景。
正在这时,马车一晃,却是一个身材挺拔,长相清俊的青年拦住了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这青年来到车厢房,朝着马车中的张绮深深一揖,他抬起头,涨红着脸认真地说道:“我是陇西李庆,自看到姬当街格杀了一个琅琊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