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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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少华试探着,一点儿一点儿把手伸向夏文青的头发,手背渐渐触到她的发梢。
石少华一副飘飘然,灵魂出窍的样子。
突然老师叫道:石少华!
石少华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没有听见老师的呼喊,无动于衷。
老师提高音量:石——少——华!
石少华这才被惊醒,赶忙站起来。
老师问:刚才我说什么了?
石少华支支吾吾:啊?啊!你刚才说,你刚才好像喊我名字来着。
老师又问,喊你名字之前呢?
石少华说,之前您在讲课。
老师继续问,讲什么了都?
石少华看了看黑板,上面写着“物体之间存在相互吸引的作用”,于是说,您刚才讲物体之间存在相互吸引的作用。
老师说,那你给我举一个例子。
石少华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女生就对男生具有吸引作用。
全班同学大笑,石少华面红耳赤。
石少华对夏文青的爱慕从没有停止过,那次考试,他本想帮助夏文青,没想到被常爱国先下了手。当时石少华看到夏文青被难住,无从下笔,便从自己桌子里掏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抄写答案,当快抄完的时候,常爱国突然站起,把答案扔给夏文青。石少华低头看了看自己抄得满满的一张纸,无奈地团成一团,塞进桌子。后来石少华看见夏文青从此每天放学和常爱国一同回家,心里特别难受。
那次夏文青被小痞子追赶,石少华也看见了。他二话没说,追赶上去。夏文青跑在最前面,小痞子们在后面追赶,石少华紧随其后。为了吸引敌人一部分兵力,减轻对夏文青的威胁,石少华从地上捡起两块砖头,向小痞子砸去,想让他们冲自己来。
石头砸到跑在最后的那个小痞子,他摔了一个跟头,趴在地上,一张嘴,少了两颗门牙。
两颗血淋淋的门牙掉在地上,摆在面前。小痞子一回头,看见石少华,于是爬起来,和另两个小痞子一起向他走来。
其他人继续追赶夏文青,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三个小痞子走到石少华面前,石少华既愤怒又紧张。
掉了牙的小痞子说,我妈说,换完牙以后牙掉了就再也长不上了,为了有一口漂亮的牙齿,我天天刷牙,刷的时候都不敢使劲,就怕一不小心碰掉了,连核桃我也不敢嗑,我自己这么小心翼翼,没想到今天让你给我把牙拔了。说着就朝石少华冲了过去。
一番拳脚相加。掉牙的小痞子拍拍手,弯腰捡起地上的两颗门牙,和另两个小痞子走掉。石少华痛苦地从地上慢慢爬起,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后来当兵,在面对那个返城工作名额的时候,石少华首先想到的就是夏文青。当时他正在宣传栏前看这个通知,连长经过,见他看得认真,便问:小石,你看待问题比较客观,觉得这个名额给谁合适?
石少华不好意思直接表态,就说,连长,我说不管用,还得您说了算。
连长说,我对底下的战士了解不多,根据平时的表现,你觉得谁合适,现在推荐马占军和常爱国的比较多,你看呢?
石少华吞吞吐吐说,我看……
说嘛,大胆地说,部队讲求民主。连长鼓励石少华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石少华说,我看夏文青挺合适的。
连长很惊讶,问道:为什么?”
石少华支支吾吾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石少华给夏文青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夏文青觉得石少华是真心喜欢自己,能嫁给一个这么喜欢自己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尽管她从前没有对石少华产生过感情,但她相信,慢慢会投入进去的,于是答应了石少华结婚的请求。
结婚后,他们经常谈起过去的事情,说到马占军上课画夏文青裸体画的时候,石少华为马占军澄清了事实。那张画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脸庞和身体的笔迹颜色不同。其实只有脸是马占军画的,是常爱国在脸的下面加上了身体。那时候马占军坐在石少华的左侧,夏文青有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孔,他经常上课的时候画她的脸,画完展示给其他男生看。那次画传到常爱国手中,他在夏文青的脸下面加上一个赤裸的身体,然后又传给马占军。马占军刚看了一眼,就被老师没收了。 石少华是生物课代表,一次他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本,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里面没人答应,便推门而入。他来到生物老师的办公桌前,放下作业本,准备离去,已经走出两步,忽然觉得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又转身回来。
他看见书桌上的一摞教案中,夹着一张露出一半的画。他左右看了看,办公室空无一人,便抽出那张画,拿在手里看。
突然一声闷响,生物老师进来了。石少华赶紧将画从衣服底下塞进怀中,离开办公桌。 老师迎面走来,石少华客客气气说,老师,作业放您桌上了。
老师拿着一卷手纸,手纸末端一段纸在空中飘扬,说嗯,好。然后把手纸放在教案上,没有发现少了什么。
石少华忐忑地带上门出来,衣服里塞得鼓鼓囊囊。
这张画正是生物老师从马占军书里擒获的那张画了夏文青裸体的画。石少华把它随时带在身上,一想夏文青了,就拿出来看看。夏文青在他心里烙下的深深印记,已无法磨灭。 后来家里给石少华介绍对象,一个他也不见,心里只有夏文青。这张画他一直悉心保留,直到和夏文青结婚,说起这件事儿,才把画给了她。
夏文青带来了这张画,让警察看。
已经泛黄的作业纸上,钢笔勾勒出一副少女的形象。面孔依然清晰,从中能隐约找到夏文青今天的影子,而身体部位已一片模糊。
夏文青说,现在看来,马占军用的钢笔水比常爱国的好。
警察问,你知道马占军给你的二十万块钱是哪儿来的吗?
夏文青,不知道,我去厨房倒水,他留下钱就走了。
警察说,有个事儿你还不知道,杀手就是马占军,那二十万块钱是赵六给他的定金。 夏文青听完心里一震,没说什么。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可以结案了,警察翻着厚厚的记录本说。
然后点上一根烟,走到窗前,推开窗。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空中不再飘舞雪花,太阳挂在天边,熠熠生辉。
警察抽了一口烟,感叹地说,终于停了,这场雪好大!
四好他妈病了。一种怪病。
村里大夫看完摇摇头,说去县里看看;到了县里,大夫也摇摇头,说去省医院想想办法;到了省会,第一人民医院的大夫看了,没有摇头,说目前我们这里的医学水平尚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北京的协仁医院治这个病,上个月我在那里学习,见过一起这样的病例,不知道治没治好,学习一结束我就回来了,去那试试吧。
四好所在的山村距离北京路途遥远。先要先坐一个半小时拖拉机到县里,然后坐两个半小时长途汽车到省会,最后再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到北京,这还是火车提速后的时间。 四好问大夫除了北京难道就没有第二家医院能看这病了吗?四好不愿意去北京,倒不是因为钱的事儿,离北京这么远,四好是怕他妈经不起路途劳累。
四好可是名震村内外的养鳖大王,自打中央对待农民兄弟的土地政策下达到这里,他就抓住时机,承包了一片水塘,养起王八,年产几十万斤,月收入上万元。城里的有钱人爱说钱是王八蛋,四好的世界观则是王八蛋就是钱,每逢王八产蛋时节,在四好眼里,那一片片白花花的王八蛋不仅是王八的蛋,还是人民币,要是卖到美国去就是美元,出口到欧洲就是欧元,如果能卖到联合国——不给钱也行,只要联合国的议员们用餐时能在四好提供的王八上打一条标语就行:联合国安理会及常任理事国指定赞助商。
大夫说有,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俄罗斯,都有医院能治这病,中国就协仁一家。 就地理位置来讲,从四好家到俄罗斯要比到北京近,他们村就有好多人在中俄边境上做买卖,每个周末都像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还回趟家,看看老婆孩子,买张车票一个上午就到了。 但鉴于目前国际局势紧张,护照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出趟国比去北京可难多了。自打9·11以后,各国都加强了对恐怖分子的防范,特别是一些发达国家,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对待发展中国家十分不理智,好像穷山恶水养育不出善良淳朴的人民似的,连那些打着报效祖国的旗号想去海外学习先进科学文化知识实则给自己镀金思想还不算特复杂的学生都被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拒之门外。虽然四好带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母亲,但年龄并不是恐怖主义的障碍,中国历史上不就有个双枪老太婆吗,杀人效率是别人的两倍。
四好心里盘算着,既然出国这么费劲,不出不就完了吗,大不了上北京,中国的首都,祖国的心脏,申奥的时候不是还喊过“北京欢迎您”呢吗!
四好带着他妈来到北京。
走下火车,四好妈呼吸了一口北京的空气,感叹道:这火车就是比马跑得快多了,昨儿一早还在家呢,睡了一宿,今儿个就到首都了,要是李隆基那时候也有火车,杨贵妃吃荔枝就不用把马累得半死,费那么大劲了。
此次看病之行是四好妈第一次坐火车。她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这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和四好他爸结婚,两人去趟省城就算度蜜月了,在省城扯了块花布,回来做了件褂子,穿上村里人都说时髦。第二次是那年四好他姥爷患肺癌在省城住院,她去照看,待了五天,结果姥爷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了,她就跟着尸体回来了,这次没扯花布——已经向中老年妇女的行列迈进了,穿得花里胡哨让人笑话,只扯了块白布,蒙在四好姥爷身上。第三次是四好带着她来省城看病,这的大夫却说看不了,于是有了去北京的机会。
改革开放的春风刮到村里的时候,很多年轻人都被吹到了城里。有人去了深圳当上电子元器件生产线上的劳动工人,有人在广东盖起大楼,有人到上海做了家庭服务员,还听说有人跑去北京,在夜总会工作,具体干啥就不知道了,反正每个月不少给家里寄钱,眼看着她家盖起小洋楼。从城里回来的人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时四好养鳖也养出了钱,想带老太太出去转转,别总在家门口的树底下坐着,一年到头撑死了去村西头打趟酱油。但四好妈认为,一个乡下妇女,没事儿往城里瞎跑什么啊,又不是祖国特需要的那类人才,少了自己国家奔小康的脚步并不会放慢,翻两番照样不耽误,城里人整天那么忙,四化正建设得热火朝天,自己也帮不上啥忙,就不去裹乱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安度晚年吧,所以一直安分守己不离开村子半步争做一个原汁原味的乡下妇女。
四好妈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生病不得不让自己来到首都,那可是党中央领导人居住和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天安门城楼巍峨耸立,毛主席在照片上微笑着鸟瞰人民群众过着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就早点儿得这病了——北京是四好妈向往许久的神圣庄严的城市,国家领导们在这日理万机,她怕来了给首都添麻烦,所以忍痛割爱,长久以来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强烈渴望。
听说北京有三大难,买房难,出行难,看病难。所以一下火车,四好就先去医院挂号。挂了号,心里就塌实了,然后可以想干嘛干嘛了。
出了北京站,打了一辆正在出站口趴活的出租车。四好说去协仁医院,司机又重复了一遍,协仁?四好说对,协仁。司机说靠,然后按倒计价器,发动了车。
路上司机拉着脸,一言不发。四好问司机,我听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特能侃,你是不是不爱说话啊?司机说,我一上午就没碰到顺心事儿,说得出来吗。四好问怎么了?司机说,早上和媳妇吵了一架,出门前忘带运营证了,平时证放车上我都不拿,昨天看快烂了,就拿回去粘粘,结果还给落家了。正要回去取,赶上一份活儿,去中山公园。天安门不让停车,我看没警察和监视器,就把车停路边了,让他给了钱赶紧下,他给我一张一百的,我找了他钱,其中有一张五十的,他怀疑是假的让我换一张,我就给他换了一张,他还怀疑是假的,我说不能够,绝对是国家银行发行的正版人民币,今天早上我刚去银行换的。他还不信,让我再换一张,我嫌他事儿多,就是不换。这会儿工夫,警察来了,违章停车和无证驾驶,两罪并罚,扣了三分。今年我都扣十一分了,再扣一分就该去学习班了,还他妈罚了两百块钱,我拉一天活儿才能跑出多少钱,妈的,两天白干!最可气的是,居然让我把一百块钱退给那人,说是非法收入!靠,便宜了坐车的那孙子。
四好说,我们坐你的车,你应该高兴才对,有钱可以挣。司机说,我哪儿高兴得起来,交完罚款我回家取上运营证,来北京站趴活儿,想着拉一个去海淀的,能跑出四五十块钱。没想到赶上你们了,去协仁就几步路,计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