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心动 作者:何堪-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婧媛转过头,看着窗外粉白相间的玉兰花发呆。
这花随处可见,习性却这样奇怪,开花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叶子,花谢了之后,却满树都是碧绿碧绿的。
花叶不相见,多不好的寓意。
偏偏,就数它开得最娇艳,最醒目。
因为江其儒的帮忙,许婧媛这病房是难得的单人间。
好处是足够清静,坏处,也是太过安静。
盐水瓶里的液体滴滴答答流着,许婧媛沉默了许久,才突然说:“我以前,从来就没留意过他。”
杨曦同知道她说的是江其儒,“嗯”了一声,把苹果一瓣一瓣切开。
“那个时候啊,他搬到咱们家隔壁,我瞧着这个人是眼熟,就是记不起名字。”许婧媛把被子往自己肩膀上拉了拉,“还是你爸爸先认出来,跟他打招呼——他好像也不大记得我们了,就冲我们笑,串门也少。要不是你和小江玩得好,可能也就是对面走过来会打个招呼的普通邻居吧。”
她没想到的是,杨帆会那么早离开他。
更料不到的,是自己和江其儒,会因为儿女再次相遇,甚至……许婧媛轻笑了一下,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哪里,还会奢望什么新的开始呢?
在心里藏了那个人那么久,要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
杨曦同就在她眼前坐着,秀气的脸庞,眉毛微蹙着,不知在忧愁些什么。
许是因为和小男友还没彻底和好,也或者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从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到如今的亭亭玉立。
眼看着,也要恋爱结婚,和人组成新的家庭了。
“妈妈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别的希望,就希望你和小江好好的。你们俩从小就认识,多难得的缘分。”许婧媛轻声道,“你也不小了,不要因为一点儿小事情,就跟他争个不停。两个人在一起,输赢哪里有那么重要。你这里让他一步,他那里忍你一分,这样才是生活。”
杨曦同垂着眼睛,手连合了两下,才把水果刀收好。
她说了一句“我去打点水”,就急急忙忙站起来,拎起几乎还满着的水壶往外走去。
妈妈,你错了。
你年过半百,仍旧有人不畏惧疾病和死亡地爱着你。而我,遇到的这一个所谓的青梅竹马,连基本信任都没有,连纠正的机会都不给,翻脸比翻书还要迅速……
她走得飞快,关上门后疾步往前冲,差点撞上门外靠墙站着的江俨然。
四目相对,俱是一阵沉默。
***
“你妈妈……”最后,还是江俨然先开了口,“我之前不知道,我……”
杨曦同不愿意在母亲的病房门口谈论这些,一把拽起他胳膊,大步往开水房走去。
一直走出五六米远,才将手松开。
“不用道歉,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本来就是我家里的事情。”杨曦同握紧了水壶把手,认认真真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逾界了——我妈妈的病他现在还不知道,希望你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江俨然猛地抬起头,杨曦同飞快地把视线挪开。
不过是让你如偿所愿,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呢?
杨曦同退了两步,绕过他,拎着水壶往水房走去。
身后的脚步响了两声,终于还是停住了。
是了,这样才是江俨然。
骄傲,不低头,口口声声说着爱,一旦面临付出和承诺,就只会在原地等着别人来主动。
杨曦同觉得可笑,脚步迈得更快。
他不需要抛弃人的母亲,不需要做错事情的女友。
而这样容不得一点沙子,又总是期许着别人履行承诺,付出温暖的爱情,她杨曦同也不需要。
谁也没有义务,要在另一个人竖起尖刺时,冒着流血牺牲的危险勇敢去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的。。。卡到现在也是醉了。。。
第53章 水落石出
第52章水落石出
“脑部的肿瘤是最先需要解决的,我们神外建议采取的治疗方式一共三种,手术、化疗和全脑放射性治疗,当然,如果能通过靶向基因检测,靶向治疗也是不错的选择。”神经外科的科室主任看了江其儒一眼,指了指墙上的片子,“手术嘛,江院也明白,开颅风险肯定有,而且不一定一次手术就能彻底清除全部的癌细胞,复发可能性很大,虽然马上就能把压迫到脑部神经的肿块清除……”
杨曦同静静地听着,江其儒也没吭声。
事关生死的选择,再慎重都觉得不够周全。
肺腺癌脑转移要是恶化的快,几个月,就足够把一个大活人折磨成冰冷的尸体了。
“如果是我自己,我就选放疗,”杨曦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但我毕竟不是她本人,这么大的决定,我不能瞒着她自己做主……她的身体一向也不太好……”她咬了咬牙,扭头看向江其儒,“江叔叔,那个基因突变的检测,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结果?”
江其儒叹气:“这个我们医院做不了,但是省肺专科医院能做,大约四五天出结果。”
“那能不能……等结果出来,再告诉她?”杨曦同近乎恳求地看着他,“她生活习惯一向很好,按你们刚才说的,她通过检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总是,要先让人看到一点希望,才好继续……继续……”
“你的意思我知道,”江其儒拍拍她手背,“可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检测也可能通不过,那样的话,宝贵的时间就浪费了。而且,放疗跟靶向药物治疗也不冲突……既然你对她有信心,也要相信告知比隐瞒好,早一步晚一步,并没有那么大区别。”
杨曦同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江其儒也松了口气,接着道:“别担心,江叔叔和你一起去,对你妈妈有信心一点。她要是不够坚强,怎么能一个人带着你坚持到今天呢?”
“嗯。”
从会议室出来,正是护士们挨个病房分药、挂盐水的时候。
护工也忙碌地穿梭其中,运送换洗衣物,擦拭每个卫生间配备的沐浴液,督促家属把陪护床收起来……
杨曦同早在自己住院时候,就对这里的作息熟悉得不行。最近又一直陪床,恍惚产生一种,其实她就是住在这里的错觉。
每天同样的时间起床,同样的时间吃饭,同样的时间入睡。
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值班的年轻住院医和护士会轮换,附近病房里的病人们,在不断的入院、出院。
就连楼上的孟存曦,也已经由堂姐陪着,开开心心办理了出院手续。
小姑娘不知人间疾苦,换上新裙子,特地过来告别。
她挥着手喊“小杨老师幼儿园见”,再冲病床上的许婧媛喊:“杨老师您也要快点好起来。”
许婧媛笑着看着她,并没有纠正“杨老师”这个称呼。
多少年前,杨帆在世时,她的生活里,满满的都是“杨老师”留下的痕迹。
连许婧媛自己,都会玩笑着喊他一声“杨老师”。
“医院里就是这样,”江其儒仿佛也被杨曦同的思绪感染,微笑着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习惯——我幻想中的医院啊,救死扶伤,来一个治愈一个,来一双救活两个。后来才知道,科学技术有天花板,医疗手段有局限。接受失败,也是每一个医生的必修课。过度治疗有时候,还不如妥协放弃。”
杨曦同侧头过去看他:“江叔叔……”
“病痛来临时,我们除了严阵以待、尽量抢救,剩下的,也只有安慰了。”江其儒也回看她,“而对病人来说,接受,也是门学问。你看楼下乳腺肿瘤那区,一大半都是早期乳腺癌。她们十天半个月来化疗一次,好多人都自己一个人来,预约好时间,拎个小包,带上洗漱用品,跟住宾馆似的。等化疗那天,家里人再过来陪床,隔天出院,回家继续养。把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都压缩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最佳点,日子也照样一天天过下去。”
这样的病人,杨曦同也是接触过的。
爱漂亮的戴个头巾或假发,大大咧咧的就光着头,因为熟悉医院情况,预约进来时甚至喜欢挑病房——喜欢卫生间大的,喜欢靠窗的,喜欢朝北的,喜欢朝南的,各有各的爱好。
又因为是老病号,互相之间还喜欢串门。
她住院时,就曾经有两个戴帽子的阿姨总喜欢手拉着手在走廊那溜达。
杨曦同想象了下许婧媛戴假发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我妈妈一定不会选化疗,”她比划道,“她头发那么黑,都舍不得染色。”
江其儒也跟着笑,“放疗也会掉头发”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谁不喜欢美丽呢——
谁又不是为了生存,辛苦抉择,努力挣扎。
推开病房门,屋里开着电视,许婧媛靠着床头,正盯着电视机看。
见他们进来,笑了笑,坐起来:“怎么样,今天能出院了吗?”
杨曦同下意识便转头看向江其儒,他还维持着进门时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杨曦同拉开椅子坐下来,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道:“妈妈,关于您的病……”
***
江俨然一出食堂的门,就看到站在树荫下的卢敏。
他立刻就要往回走,脚都迈出去好几步了,又收了回来,转身朝她走去。
卢敏很快发现了他,脸上既是讶异,又是惊喜。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唤出他当年的名字——“江俨然”这三个字,则是单纯的不愿意喊。
至于“江贝贝”,这是仅属于他成为江其儒养子之后的童年的。
卢敏,理所当然是不知道的。
“我们谈谈,”江俨然说得很快,脚步都没停,“去前面走走吧。”
“好!好!”卢敏欣喜地跟上来,手里紧攥着伞,明明艳阳高照,晒得头皮都有些发烫,居然也想不到要把它撑开。
二院的绿化做得很好,人工披上的草皮生机盎然,灌木丛郁郁葱葱,连喷泉边的水池里,都种了不少睡莲。
江俨然个子高,表情又冷,哪怕是肩并肩在走,都带着股疏离感:“你非要找我,想做什么?”
“我是你妈妈,”卢敏感叹,“怎么能不找你呢?”
“我早说过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记得。”江俨然冷笑,“你要找我,何必去什么学校找,直接来医院问,22年前有没有孩子死在急诊,不就行了?”
“那是误会啊,”卢敏慌乱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我们以为……”
江俨然却并不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你们以为我必死无疑,治病就是白花钱,可惜没有料到,小儿子也会死于非命——对不对?”
卢敏脸色霎时雪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会调查我,我自然也会查你。”江俨然看着她,“你丈夫死了,儿子死了,不还有女儿?非要来找我干什么?以为我会同情你?”
“孩子,我知道你恨我,我……”
“我不恨你,”江俨然道,“或许小时候恨过,但是现在,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转头看向远处,“而且是非常麻烦的陌生人——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连喜欢的女孩都变成了陌生人。我们在妈妈住院的时候吵架、分手。”
说完,再一次侧头看向她:“你想要什么呢?要感情?我没有。要钱的话,倒是可以给一些,但也给不了多少——或者,我们按当年代孕母亲的价格来计算?”
卢敏呆立在原地,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最后,连眼眶都红了。
江俨然没再看她,说了句“你想好了再找我吧”,抬腿往住院部走去。
他走得并不算快,卢敏也终于没继续跟上来。
这时候还是吃饭点,住院楼到处都是带着饭盒或者外卖进出的病人家属。
江俨然从电梯上去,到了许婧媛的病房,却发现人不在。
巡房的护士见了,提醒道:“他们去做检查去了。”
江俨然道了声谢,转身下楼,打算回门诊。
经过花园,遥遥一看,卢敏仍旧还在原地站着。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想:如果当年,你一直在,一直不曾离开,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
因为脑部的肿瘤转移是多发的,许婧媛最终选择了全脑放射治疗,同时也去省肺专科医院做了基因突变检测。
江其儒鞍前马后地全程陪同,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杨曦同在一边看着,也觉得感动。
许婧媛却仍旧还是那副安静的模样,只偶尔望着车外匆促晃过的树木发呆。
不知是想到了逝去的青葱岁月,还是离开多年的杨帆。
从省肺专科医院回来的路上,许婧媛突然问杨曦同:“家里的那些花,别是不是都枯死了?”
“没有啊,”杨曦同诧然道,“我昨天回去取东西,还顺便浇了浇水。”
许婧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病数周,仿佛和整个世界都割断了联系。
病情确诊了,来探病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仅有同事领导,还有那么多在读的、毕业了的学生。
床头柜和床底下上堆满了水果,窗台上摆满了花,连护士都羡慕地表示:“你这病房就住了一个人,送来的花,比咱们这一层楼的病人都多。”
然而,放疗之后的各种反应还是异常难熬。
食欲不振、血小板减少、呕吐、腹泻、掉头发,短短几周时间,许婧媛就瘦下去一圈。
杨曦同给她买了几顶棉质的软帽和两顶假发,许婧媛戴了几天,最终也学着其他病友,用丝巾在头上松松的裹了一圈。
她皮肤本来就白,又瘦了不少,被艳丽的丝巾一衬,颇有点异域风情。
隔壁病房的阿姨来串门,逮着她就夸:“许老师真是好气质,我们大家都裹丝巾,就数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