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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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查到这个女子的身份,看朝中大臣的反应,也不像是谁家的闺女,看来当真如传闻所言,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民间丫头。
皇上的态度则是不予回答,如此回应让八卦的大臣更加躁动,年节里有这么一出,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喜的自然是那些关心宗庙社稷,却又官微言轻的芝麻小官,他们家中的女眷论资格,只配送入宫做佳人子,且不说是否有幸受宠,皇上向来洁身自好,选进宫的佳人子连永巷的大门都没出过就到了出宫的年龄,更别提立后封妃了;而那些愁的倒是不多,原由倒也出在后位之上,萧情入宫为后虽未得皇上首肯,但是在众人心中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前皇上热症复发,也是萧情在一旁无时不刻的伺候,况且太后对她赞不绝口,大有将她扶正的意思,而现在横空出现一个民间女子,将皇上的爱意俘获,荣宠不倦,实在匪夷所思。
而萧情这边倒是冷静多了,她早就知道凉风台内养着的是韩文殊,现在朝臣的震惊,她早在很多年前就经历过了,还要比他们更多一份嫉妒与怨恨。
比起金屋藏娇的韩文殊,另外一件事反而更让她在意。
几日前嬴珩误入骊山心息阵,起初萧延跑来告知此事时,她险些吓得晕厥过去,凡入此阵,必死无疑的警告迸入脑中,就像是一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喘息不得,可是萧延的一句提醒,倒是让她猛然惊醒。嬴珩自幼习武,即便是大秦榜上最强高手也进不得身前十米,更何况只是一些猛兽,于嬴珩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被废去五成武功的韩文殊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她本想借此机会除掉韩文殊,若是刘如意肯出手撤阵,她只要稍用手段,就可以让他们分开,届时再将韩文殊引到别处,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困死。
算盘打好,她便书信一封,送到沛国公府,信中内容自然是隐去了韩文殊也在阵中的事实,只道嬴珩遇险,望他出手相救,并以刘恒的性命为要挟,萧家既然能让刘恒还朝,便也可以送他回大漠,到时大秦与匈奴开战,刀枪不长眼睛,自然也可以废去他的性命。
谁知刘如意这人看似绵软,实则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对于萧情着人送去的信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迫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将韩文殊也被困阵中的消息透露。
她知道刘家想要把控朝政,她的父亲想要权势,而她却只想要他,所以他们才能达成同盟,她当然知道无论是刘如意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最终的目的都是想利用她来弄权,但她仍然义无反顾,甚至乐此不疲,可是直到那一晚,她才闻到了一些异样的气味,心头莫名恐惧,像是黑夜里浓稠的凉意,将她每一滴血结成冰。
她不晓得皇家与刘氏到底隐藏着什么仇恨,为何刘如意对嬴珩会恨之入骨,他语意中的冰凉不像是刻意为之,他是真的想让嬴珩死,可是嬴珩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嬴瑀看似浪荡不羁,实则深不见底,他若上位,不一定就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好。萧情不明就里,知觉告诉她,前路未知,恐怕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平坦。
沛国公府也并不像外人所见那般风平浪静,刘家三子领朝廷俸禄的只有刘恒。
这次回朝,嬴珩一直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若不是纪澄自荐,又得丞相萧何力劝,嬴珩似乎根本想不起来他。刘恒身在大漠三年,也立下了不少军工,嬴珩向来赏罚分明,自然是对其多加褒奖,这次嬴珩派人出使西域,腾出了执金吾统领的位子,更将其交予刘恒节制,可见圣上垂怜。
此时此刻,刘恒正对着一副棋盘抓耳挠腮,手中的黑子久久未落。
“三弟,你若再不落子,小僮就要掌灯了。”刘如意笑意柔和。
“兄长再等等,你再续点茶。”刘恒额上冒汗,听到催促更是心乱。
“你慢慢想。”刘如意起身倒了杯茶,顺手将刘恒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并重新换了,最后干脆站在不远处,饮茶闲观,悠悠道:“过不多一会儿大哥就要急了,好不容易回趟家,还窝在我宅院里不出去,这罪责我可承担不起。”
“大哥从泰陵回来了?”刘恒歪着头问。
“你呀!”刘如意哭笑不得,将他手中黑子夺去,“大哥回来两日了,你到底有多不关心家里!”
“大哥不陪父亲过年了?”
刘如意闭目摇头,轻叹一声,“立春当天再回去,还能陪父亲过个年,你嫂嫂月子还没坐完,大哥要是离家半月,妻儿不管了么?”
刘恒恍然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叫道:“明日不就是立春了?幸好今晚回来了,否则非要被大哥骂死。”
刘如意见他长舒一口气,失笑道:“你现在军务重,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哥怎会骂你。”
他脸色闪过一丝黯然,落寞道:“不像我,是个废人……”
刘恒脸上笑意渐渐凝滞,不再像以往那般耐心开解,一反常态,淡漠地道:“兄长怎么会是废人,兄长研习奇门之术,整个大秦都无人能及。”
刘如意微微眯起双眼,饶有兴味地审视着他。
“兄长五日前的深夜在何处?”刘恒坐正身子,迎着他的目光注视着他深如寒潭的眸子。
“在府上。”刘如意想也未想,答得坦然。
“在做什么?”
“睡觉。”
刘恒眉间微动,从石凳上站起,深深看向他,冷然道:“兄长可能记性不大好了,要不要小弟提醒你,五日前的子夜,庄灵翁主曾来造访。”
“看来三弟并非整晚宿在执金吾,何时回府记得派人捎个信儿,免得那看门的小厮落了锁,三弟回趟自己家还要钻洞翻墙。”刘如意笑得淡雅,语气却让人不明不白。
刘恒有些不耐烦,听到自小挺爱自己的兄长的揶揄更是心中难过,干脆不再绕弯子,直说道:“骊山上的阵法难道不是出自兄长之手?那个阵法兄长曾经教过我,只是我不爱学,但是我都记得。”
“是又如何?早年间皇家狩猎,陪王伴驾,找了个荒芜的山头练练手罢了。”刘如意疏远地笑道。
刘恒见他仍在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失望,叹息一声,深深问道:“既然是无心之举,兄长又为何要在五日前将此阵破去?”
☆、太后
气息凝结成冰,长久的冷寂过后,刘如意唇角轻扬,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淡然自若。
刘恒不愿再看他,闭目问道:“兄长当真不解释吗?”
从始至终,刘如意的神色都是淡定闲雅的,直到此时,他才收起那些伪装的假象,他身上寒意骤增,眉目间的祥和尽数散去,眼眸深邃幽远,直直注视着刘恒,像是能看透人心。
“为兄无话可说,你要为兄解释什么?”冷冽的声音打破僵局,让人发寒。
“兄长……”刘恒双拳攥紧,掐进肉里犹然未觉,“骊山的心息阵很大,几乎覆盖了半个山头,二十四点位分布在各个角落,入阵之人若想破阵,几乎难如登天,皇上不善奇门,自然也就不会在壬位上踢去那块山石。”
心息阵只有布阵之人才能破阵,骊山之阵乃是由二十四块山石分散布于二十四点位,差之分毫都无法成阵,阵外之人通晓原理,则简单异动,如小儿算数;阵内之人即便告之方位,也难以认出布阵山石。当晚嬴珩与韩文殊身处阵中,别说二人均不善此道,就算是通晓易术的高人,也恐难幸免。
后来刘恒亲自带人搜查骊山,仔仔细细走了一遍,越发觉得不对劲,山石所放之位甚是诡异,与他幼年所习阵法倒是有几分相似,他将二十四点位一一查看,最终发现壬字位上缺了一块山石,而在其三米之外,有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似乎被人移动过,且与其他二十三点位上的石块大小形状相似,他便更加确定,此阵乃是他二哥所施。
“好,就算我去了,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午夜梦回,梦魇缠身,梦中有个冤魂缠着我,说此阵害死了他,让我替他超度,为兄心中恐惧,便连夜赶去破阵,也算渡魂赎罪。”刘如意摊手无奈道。
“兄长若是坚持这般说辞,我也无话可说。”刘恒转身欲走。
“三弟。”刘如意出声叫住他,“三弟可会将为兄交予圣上,大义灭亲?”
刘恒顿住脚步,垂下眼帘,语气冷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弟弟在朝中为官,吃朝廷俸禄,如今身为执金吾统领,更应尽职尽责,皇上前几日宣我进宫,让我彻查骊山,并将遇险原委都告予我,兄长若是与此事有关,我也只能秉公办理。”
刘恒说完,转身被朝着刘如意,声音发闷,道:“我与兄长的这局纹枰还未下完,只是弟弟不及兄长深谋远虑,不是兄长的对手,也着实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刘恒!”刘如意急急上前两步,陈年旧疾气血攻心,险些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声撕心裂肺。
刘恒心中一颤,赶忙回头,见刘如意满目怒火,却脸色苍白,担心旧疾发作,心头一软,忙上前欲抚,刚刚矜着的冷漠也一扫而光。
刘如意一把将他推开,摇摇晃晃走到石桌前,手扶着桌案,深吸一口气,“你忠肝义胆,你满腔热血,你想为国效力保卫家国,你不管父亲老迈,不管兄长艰难,这些为兄都不说你,但是这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你也不要了么?”
似乎气急,刘如意扬手,朝桌上棋盘扫去,却又在最后蓦地停住,惋惜地看着那半局残局。
刘恒悬在半空的手悠悠放下,目光直直审视着刘如意,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家国之间,左右为难。
“你要是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你就去做吧,只是现在,为兄什么也不会说。”刘如意将手收回,漠然朝房中走去。
只留刘恒怔在原地,艰难地看着眼前的棋局,内心翻腾。
今年长安多雨雪,瑞雪兆丰年,临到年节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早便有卜师上表折子,奏报大雪将至,嬴珩担心大雪封了下山的路径,赶不上年节,提前便起驾回了未央宫。出宫前将韩文殊好生妆扮了一番,白狐大氅,貂皮披风,绾纱遮面,总之围得严严实实,如此打扮,即便是嬴珩也要仔细辨认一番了。
因这次在林光宫耽搁了不少时日,积压了不少朝政,所以一回銮,嬴珩便投入政事,陪韩文殊的时间越发少了,有时只能陪她匆匆用个膳,便又离去了。
而自从上次过度劳累导致晕厥,许多事嬴珩都不再让她插手,她最关心的通使西域政策已大致敲定,其他一些杂事她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与其跟着添乱,倒不如踏实养在宣室殿,也好让嬴珩安心。
嬴珩自然知道关不住她,也怕她闷在殿内憋坏了,便准她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之时可到上林苑散步,那里本是供皇上与后宫嫔妃游园赏玩之地,但如今六宫荒芜,上林苑便也一直闲置着,韩文殊到那里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恰逢大雪初晴,韩文殊身披雪貂大氅,耳挽细羽薄纱,步若翩跹,踏雪入园,停至太液岸,掬泉入纤纤。
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姑娘,这池里水凉,若是着了寒气,奴婢担当不起!”
是服侍嬴珩起居的宫女,锦绣。
韩文殊也不理她,一味的用手撩动着池中冰水,娇憨问道:“这太液池明明是死水,怎的都不结冰?”
锦绣笑出声,“今年雨水丰沛,但是天儿却不凉,所以这太液池一直只是漂着浮冰,但是看这样子,恐怕年后要大寒。”
边说着,边紧了紧韩文殊身上的貂裘,“姑娘可能不知道,这太液池可有一段佳话。”
“哦?快说来听听。”韩文殊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锦绣掩唇而笑,随后娓娓道:“当年先帝刚刚登基,二世皇帝的旧人还安置在宫中,有一日先帝泛舟太液,远远便看到岸边小桥上有一美人亭亭玉立,便摇桨前去,谁成想那美人竟是想寻短见,先帝及时出现,英雄救美,这段佳话便流传开了。”
“当年先帝不是废黜六宫,独宠太后一人么?怎么还有这样的轶事?”韩文殊语气难掩失落。
锦绣笑道:“那小桥上的美人,正是当今太后娘娘。”
“哦?”韩文殊惊奇,“太后娘娘是二世皇帝的旧人?”
“娘娘身份虽然特殊,但是身子却清白无瑕,二世淫暴,四处掳掠姿色绰约的女子,许多人被掳进宫,却只能为奴为婢,太后娘娘在遇到先帝前,便是这般境遇。”锦绣神色惋惜。
韩文殊朝她缓缓一笑,“我们回去吧,皇上应当也快回来了。”
“好。”锦绣扶起韩文殊,又替她整理了一遍衣物,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太、太后娘娘……”
韩文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由一惊,忙跪身施礼,“民、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已不知站在她们身后多久,韩文殊一门心思都放在锦绣的故事上,竟一点儿都没察觉身后有动静,若不是起身准备回宣室殿,只怕还发觉不到呢。
“你就是皇帝的宠姬?”太后目光犀利地打量了她片刻,方才幽幽开口问道。
韩文殊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与不是仿佛都不对,只能低头跪着。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韩文殊缓缓仰头,却依然垂眸看着地面。
太后眉头微皱,身旁伺候的宫女见势,指着韩文殊的鼻子,尖声骂道:“大胆民女,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胚子,面见太后竟敢不摘下面纱!”
锦绣见状,急忙上前解围,“太后恕罪,姑娘她身染寒疾,着不得风。”
“死丫头,有你什么事!”那老宫女上前一步,伸腿将她踹倒在地。
韩文殊心中惊怒,抬眸狠狠瞪向那年老宫女,战场上磨砺出的狠辣尽显,那宫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摘下面纱。”冰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韩文殊扬手将轻纱拂去,虽跪于地上,却不卑不亢。
太后秀眉微动,凝视了她片刻,朝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
其他人不敢多言,锦绣受过嬴珩嘱咐,命她一定跟紧韩文殊,此时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