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妖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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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人类的世界吧……
她打了个寒战，抑制不住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后随之而来的恐惧和无助。廷央去了哪里？她可以肯定刚才站在车门前的时候他还在自己身边，可是一转眼，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被这无边的幽暗给吞噬了一般……
她拼命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袋。她犹豫地看了看前方无止境的墨色天空，终于向前迈出脚步。
昏黑的阴郁中，她慢慢地走着，第一次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幽光高高地漂浮着，却没有一点亮光投射下来。路很平坦，只是不知道这路究竟有多宽，有多远。米飒低下头，连自己的脚和身体也看不清晰。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可容纳入眼的依旧只有黑色。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真切的喧哗。她越走便越是恍惚。
我这是要去哪里？这是真实吗，还是一场梦？
她如梦游般神智不清。看着已融入了黑夜的自己，她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存在于世间了。
比黑夜更深沉的人影开始在前方晃动。他们三三两两地经过。她擦身而过时却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温度。甚至有一次，她几乎撞上了一个黑影，却竟然像从他身体里穿透过去一般错开了，只在手心里留下一丝残余的寒气。
她意识有点涣散，精神恍惚，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心底的那点恐惧感也消失了。她只默默地跟随着前面的黑影，脚步虚浮，慢慢地跟着他们走向更深的黑暗……
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米飒的手。那手上传来的温热却让她全身一颤，迅速地从刚才的迷失中清醒。
廷央……？
她看不清那个隐没在夜色中的人影，只得从隐约可见的轮廓中辨认出来。
那人影似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默默地握住她的手，领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渐渐的，那些晃动着的黑影不见了。两人身边透出一点幽蓝色的光，微微驱散开围绕在身体周围的暗暗沉色。虽然是冷色调的光芒，却让她心里生出不可思议的温暖。米飒抬头看见廷央的脸。他的表情沉着，丝毫不见平日的慌张。他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那双明亮的眼睛却莫名地让人无法看清。
米飒心里一动，这才发现，那幽蓝色的光竟然是从廷央身上散发出来的，沿着两人紧握的手，蔓延到她的身上。
她开口欲问，却又看见廷央出神深思般的神情，她沉默下来，继续跟着他安静地走在无边暗夜中。不知走了多久，那幽蓝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她感觉到廷央手心里的冷汗，只见他脚下一个趔趄，那光芒闪了一闪，熄灭了。温暖消失了。一切又重新回到最初的黑暗。
“小飒……”廷央虚弱地喊了一声。
米飒赶紧扶着他走到路边坐下。她这才意识到这里仿佛是一条深深的小巷。两人坐在地上，背靠着粗糙的石墙。她听着身边廷央轻微地喘息，不由得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边。
“别怕，”廷央的呼吸慢慢舒缓，温柔的声音回响在漆黑的空间里，“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这里果然……是‘那边’吧？”她蜷缩起身体，“不知道小夜在哪里，会不会出事……”
她声音低下去，廷央也沉默着。两个人都不愿意再去胡乱想象孤身一人迷失在彼岸世界的姬夜会遇到什么。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静静地响起，交替，重叠。
越来越冷了。米飒抱紧了身体，缩在廷央身边。阴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在这看不见亮光的小巷里蔓延。她开始哆嗦，身上的温度似乎正一点点溶解在冰冷的大气里。她只觉得脑袋发晕，沉沉的困倦不住地袭来。
“别睡。”廷央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紧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这么冷，睡着会感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应着，却睁不开眼睛。好冷，冷得都没办法好好睡……
“小飒！”廷央摇晃着她的肩，“跟我说话，说着话就不会睡着了。”
可是我真的好累……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又想起刚才那神秘的幽蓝光芒。
“恩……那，廷央……”她带着睡意模糊地说着，“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力量呢……”
廷央一愣。他呆呆地抱着米飒，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一会儿，米飒因为冷而又向他怀里缩了缩，他才像被惊醒般回过神，缓缓地开了口。
“那道光……是继承我家族的力量。”
他的喉咙似乎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的小巷里如烟雾一般扩散开来。
“我和小飒你不一样。你生在一个平凡的人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在你力量觉醒前，你一直生活在宁静单纯的世界里……”
米飒本能地抗拒起廷央的话语。她很想告诉他，她的家她的生活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简单，每一个普通的家庭为了一家人的生计，都有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怎么可以无视这些看似繁琐的小事，直接忽略她过去的人生种种呢？
可是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廷央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她不曾从他身上见过的哀伤，虽然那么飘渺，让她无法肯定他此刻的情绪，但是她却不由得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的家，是一个大家族。和老师的家族有点相似，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漆雕家族世代都在维护人世和彼岸的平衡，保护弱小的一方，却有节制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而我的家族……”
他突然笑了一声，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笑。
“我的家族自诩为上古某位神祉的后人。每一代都确实诞生了拥有灵力的族人。这个家族里的每一个小孩，都是从小读着族谱，听着各种传说，看着彼岸之物成长起来的。
“在这个家里，你做任何事，任何努力，都是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管你在学校里是不是个乖孩子，好学生，无论是才华横溢，还是打架闹事，都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除非，你拥有配得上这个家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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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迷途之丘（五）
更新时间2008…4…27 10：27：15 字数：2256
漆黑的夜色掩盖了廷央的脸。米飒无法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只听着他越来越低沉冰冷的声音，自己的心也似乎慢慢冷下去。
“力量便是一切……这是我太爷爷，当时的一族之长，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在这个家，人都被分成三六九等。没有力量的普通族人地位极其低下。每个孩子自小便被分了等级，在这个家族里长大……
“拥有力量的小孩，被隔绝开来，接受最好的教育——当然，并不是普通人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其他的小孩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被族人暗地里指点，说他们是辱没了本族名声的……耻辱……
“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可能心理健全吗？”他哀哀地笑起来，“有灵力的孩子，就算他最初再怎么善良，再怎么温柔，到了最后都还不是变成趾高气昂惟我独尊的模样……而其他的孩子，在歧视和冷漠中长大，自卑，心理扭曲……这就是我的家族，我的族人……”
米飒的心收紧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样扭曲人性的对待和教育……那廷央呢，他又是属于哪一类？
她抬起头，望着廷央看不见的脸。他温柔的笑颜似乎透过黑暗映入她的眼睛。
那么温柔，胆小，善良，有时候却又那么勇敢，无畏的你……你在这个可悲的家族里，又是什么地位？
“我的父亲，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力量。然而被族人无视了二十多年的他，竟然生出了我这个……在这一代里潜力最大的孩子。”廷央的声音略低下去，似乎很不情愿地说出这几个字，“是，我是从小被族人，被太爷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我的父亲因为我的缘故，总算能在族里直起一点腰。外人又有谁知道，在人前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他，在自己血亲面前却抬不起头来，任何大事都轮不上他说话，甚至比不上我随意一句话有分量……
“我母亲忍受不了这个怪异的家族和父亲一味的忍气吞声，跟父亲离了婚。她没能从家族手里争取到我的抚养权，只得一个人去了国外，再也没了音信。”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黑暗。一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看不清她的脸，也许是时间太久，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她一边远去一边不断回头的背影，还有腮边晶莹的泪水……
“父亲从此之后总是郁郁寡欢，他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是那时候，太爷爷总带我在他身旁，教给我他所知道的一切。而我一个月能见到父亲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见到父亲，又能怎样呢？那个越发憔悴不堪的男人，浑身带着酒气，看起来那么落魄。每一次看到父亲，那凹陷的脸和眼窝，都只叫他越发感觉陌生和恐惧。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面对着他讨好的笑脸，幼小的廷央心里除了厌恶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痛，让他再也不愿意接近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
“太爷爷，成了我最亲近的人。他带着我去很多地方，让我见识到两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同，又有多么复杂的联系。我被不同的妖怪、魑魅袭击过，也用自己的双手扼杀过彼岸的生命……”
他一直无法忘记，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妖魔那双透亮的眼睛。那是他第一次学习“狩猎”，在太爷爷的命令下，亲自体会猎杀魔物的感觉。
“我下不了手。但最终还是下了手。鲜红的血溅了我一头一脸……那时候我才知道，就算是魔物，也有血和人类一样是红色的……”
“别说了，别说了……”米飒再也受不了从廷央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残酷的话，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胸口憋闷得无法呼吸。
廷央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安慰地轻轻拍着米飒的背，收起了声音里的那丝冰冷。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从分家传来消息——我们这一族有不同分支，力量薄弱的分家却突然传来消息，一个分家的小孩子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和灵力。太爷爷立刻赶了过去。最后的结论是，那个孩子完美地继承了这个家族所信奉的一部分力量，是这一族这么多世代里，力量最接近那位神祉的人！
“于是，很顺其自然的，太爷爷的重心落到了那个孩子身上。我——”他轻松地笑了起来，“失宠了。”
“我离开了家族，本想找到父亲一起离开，我们父子俩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再婚了。我远远地看到过他，他笑得很幸福，所以我决定，不打扰他的生活。”
他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再动用过任何力量，所以，灵力也不断消退，大概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天赋吧。最开始那几年，我每晚总在噩梦中醒过来，梦见的全是妖魔扑向我吞吃我的场景，要不然就是我撕碎妖魔满手是血的场景……日子久了，才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似乎是有了心理阴影，我对彼岸的一切都越来越恐惧，胆子也越来越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终于，慢慢的，我忘记了过去的生活。偶尔想起那一切，都觉得像一个长长的梦，一点都不真实……”
他轻轻地说完，长而低沉的尾音消散在深黑昏暗的空气里。
米飒紧紧抱着廷央的脖子，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闻到一股如森林般干净清爽的气息。她感受着自他跳动着的颈脉上传来的沉稳节奏，喉咙里像被堵了似的，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真的已经忘记了吗……那为什么，你的声音里总会带着一丝哀鸣？就像是，压抑着恸哭的声音……让人连眼泪也流不出，无法宣泄的悲伤啊……
透不进分毫亮光的小巷里，两个人影无声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重合的呼吸叠加着心跳，渐渐地融进寂然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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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迷途之丘（六）
更新时间2008…4…28 15：10：29 字数：3533
慢慢的，一股暧昧的气息如梦如幻，无声无息地涌现，弥漫了两人所在的黑暗。
身边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和心跳的声音，米飒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脸上微微发烫，心跳也快了起来，却舍不得放开手。不知道廷央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她有点紧张地揣测。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脖颈处的脉搏快速地跳动起来。他喉咙滑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她刚面红耳赤没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光线——不是那种明亮温暖的光，而是淡淡的，如同苍月散发出的冷光一般，阴沉地从她身后照射过来，由眼角映入她的视线。
她背上一凉，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忍不住哆嗦。那诡秘的光似乎让人丧失着温暖，她的手臂贴着廷央的脖颈，他那原本温热的肌肤也正逐渐地凉了下去。她慢慢撑起身体，抬头看见廷央被光略微照亮的脸。
幽幽的蓝色光芒带着点阴森森的绿，映照在他失去血色的脸上。他半张着嘴，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米飒身后。米飒顿时毛骨悚然——她从廷央眼中看见了身后的影子——从黑暗的虚空中凸现出来的光源，正悬在她背后。那是几张发着光的面具……
两条黑线，一条红线，画在雪白的面具上，勾画出简单粗滥的五官。看起来那仿佛是一张笑脸，细细的眼睛眯缝着，嘴角两端微微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具散发着冷冷的光，环绕着他们。眯起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异色的眼珠在转动，目光正在米飒和廷央之间来回徐徐移动。
米飒机械地扭过头，却见那几张面具眼睛似乎张开了些，小小的眼珠正盯着自己。它们的嘴慢慢地咧开，红色的线条越来越粗，渐渐地变成了两片猩红的嘴唇。红色的涂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