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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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那个子恪少爷已经是墨煌派的掌门人了,才知道原来杜家与墨煌派还有这层联系,所以这三年我就留在了墨煌派。”
半空中,又是一阵轰鸣,杜若那扶着陆伯的手一抖,而后猛地撒开,“你撒谎,你撒谎!”她盯着陆伯,缓缓摇首,眼睛里却是愤怒和不信,“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那个杀了爹爹的人,那是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那是半边脸被烧毁了的男人,那是墨煌派的掌门人!”
说道最后一句时,杜若却是一侧首,看着坐在一旁的方子恪,而此时厅堂内,众人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方子恪抬首看着眼前那一身紫衣鲜亮,而面色却已是惨白的女子,终于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小若,当年墨煌派掌门人剑啸公子和星煞门门主冯耀对决之时,两人最后是以单掌相接,以内力相抵,剑啸公子出的是左掌,冯耀出的是右掌,可二人拼到最后皆是内力不稳心火大旺而无法控制,以致二人各毁了半张脸,只是剑啸公子是左脸,冯耀是右脸。”
杜若蓦然一愕,抬首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星眸,耳边那个如清风散开的声音轻轻问道:“小若,那晚你看到的那半张被毁的脸,是左脸还是右脸?”
话音落,厅堂外又是一片雷声隆隆而起,哗哗的雨声如倾盆之水。杜若移眸看向外面那一片浓黑,那瓢泼的雨水里似是有一场大火在肆无忌惮地焚烧,大火里那个半边脸尽毁的男人提着剑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笑得阴鸷狠毒……
那人的眉目她早已记不清楚,可她记得清楚的是,那人被毁的半张脸是右脸……
忽然一道惊电闪出,一瞬间暗夜亮如白昼,杜若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一次两人的决斗可谓空前,然而剑啸公子非但没有除掉冯耀,还因为两人比拼内力时心火大旺却不能控制而毁掉了半张脸,那半张脸就如同烧焦了一般,不过冯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只手的筋脉被剑啸公子的内力生生震断,废掉了一只手臂。”
那个大雪之夜,那萧条的酒馆里,那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曾这般说过。
缓缓地,杜若抬眸再次看向方子恪,“我凭什么信你,谁可以作证?”
“老夫可以作证!”忽然,一个声音在堂外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久别不成悲(下)1
那个陡然响起的声音穿过层层雨帘直抵厅堂内,苍老却有力,厅内众人皆是一愣。而就在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划亮夜空,众人看到大雨中一位老者朝着厅堂翩然走来,走得那般随和,似这倾盆大雨这轰轰雷鸣皆与他无关。
那老者从大雨中一直走到厅堂内,当众人看清他时又是一愣,外面那么大的雨,而这老者身上的一袭淡蓝色长袍却无半点水迹,数尺长的须发飘在胸前脑后,更不像是被雨淋过的样子,老者消瘦的脸颊已是只见皮骨不见肉,但却瘦得清矍。
“老夫可以作证。”老者一直走到杜若身前,淡笑看着她,又说了一遍,他那脸上的皱纹如丘壑,然而一双眸子却清亮得不似老人。
“你是谁?”犹自怔愣的杜若只剩下这一声呢喃。
“老夫蜀山一草民,号逸悠。”老者缓缓而答,然而话音未落,厅堂内已是一片哗然。
“天哪,是逸悠老人?!”
“居然是逸悠老人!果然能担当‘逸悠’二字啊!”
“奶奶的,上次大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蜀山疗伤,却只见得他一弟子,今儿倒看到真身了!”
“哎,逸悠老人,三十年前您不是说归隐蜀山不问俗世了嘛,今天怎么到了我们英雄会上了啊?”
“呵呵,老夫是被逼无奈,惭愧惭愧。”闻得这一问,逸悠老人一笑摇首,“恰巧路过泽渊庄,听到这位姑娘的疑问,便顺便来解释一番。”
逸悠老人说完再次看向杜若,白发须眉,笑意慈和,却隐隐地透着可不以尘世岁月为意的仙人之风。
“姑娘。”逸悠老人开口,一时间,厅堂内众人都静了下来,大家都想听听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老者要说些什么。
“十五年前有两个人到我逸悠山庄,硬要老夫为其疗伤,老夫见其既不是伤及性命之伤,更不是疑难杂症,便想把他们撵出去,”说道这里,逸悠老人顿了一下,众人也皆知道,若非伤及性命的病痛,逸悠山庄根本不接待,而伤及性命的病痛中若非是疑难杂症,逸悠老人也只是派其徒儿一看而已,众人心中皆叹,只听得逸悠老人继续说道,“但岂料那两人武功极高,大闹我逸悠山庄,当年老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两人轰了出去啊!”
一时间,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所有人都清楚,逸悠老人所说的两个人必然是当年墨煌派掌门人剑啸公子和星煞门门主冯耀,当年二人的武功之高整个武林都不能望其项背,而眼前这白须白发的老者竟能把这两个人轰出山庄!
逸悠老人没有在意众人表情,只是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这两人中其中一人伤势较重,右脸被烧毁,右臂的筋脉也被震断,他便是星煞门门主冯耀,几年后冯耀离世,其徒苏策继承门主之位;而另一个只是烧毁了左脸,此人就是剑啸公子,至于他嘛……”
“糟老头,你害得我好找啊!”忽然,半空中一阵吼声如雷,震得众人耳膜发麻,待众人还未来得及吃惊时,一道黑影已如旋风般刮进了厅堂内,当黑影落定时,人们才看到一个身着褐色短衣,头发花白蓬乱的老头儿。
“咦,人呢?”老头儿在厅堂内落定后却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于是一个拳头猛一捶地,大喝一声,“出来!”
一捶之下,地面竟裂开了一道缝!
“我不就在你上面嘛!”一个苍老却悠然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瞬间消失了的逸悠老人正立在屋梁上,发梢须角微微摆动,似在逍遥御风。逸悠老人则再次朗声笑道:“你这眼睛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老夫有言在先,老夫绝不治老花眼。”
“混蛋!”褐衣老头儿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你个糟老头,快给本公子下来!”
老头儿话音一落,连杜若都禁不住哑然:屋梁上的那个老者飘逸逍遥,一派仙风道骨,眼前的老头儿却疯疯癫癫,恼怒不休,而后者竟叫前者为“糟老头”,称自己为“本公子”!所有人都摇了摇头,然而摇头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又是一惊,那褐衣癫狂的老头儿的左脸竟如烧焦了一般……
蓦地,一丝惊愕从杜若的眼中一划而过,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这里又不高,你怎么不上来?”屋梁上,那个苍老悠然的声音依然微带笑意。
然而,未待褐衣老头儿做出反应,方子恪却已是疾步走到他身前,翻身跪下,“师父!”
杜若猛地看向方子恪,心中有什么蓦然沉下……
“拜见掌门人!”所有墨煌派人皆纷纷跪下。
而同时,整个厅堂炸开了锅——
“啊,天哪,竟没认出是剑啸公子,他居然还活着啊!”认识剑啸公子的人这般说道。
“啊,不是吧,他就是剑啸公子?!”不认识剑啸公子的人这般说道。
“去去去,谁是你师父!”然而剑啸公子却想一把推开方子恪,欲飞至逸悠老人那里。
“师父,我是子恪啊!”方子恪只得拉住剑啸公子的衣角,不让他飞走。
“子恪?”剑啸公子一愣,终是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白衣男子,“哎呀,是子恪啊,你怎么在这儿?”
“师父,这里是泽渊庄,是墨煌派啊!”方子恪倍感无奈。
“泽渊庄?”剑啸公子又是一愣,而后猛一抬首瞪着屋梁上的逸悠老人,大声怒骂,“糟老头,你居然到我泽渊庄来了,哈,你以为我就不会到泽渊庄来找你了是吗,我告诉你糟老头,你就是到阎王那儿,我也能找到你!”刚一说完,剑啸公子一拍方子恪的肩,“乖儿子,快去帮我把那老东西拽下来!”
方子恪依然跪着,他看了看逸悠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终是问道:“师父,四年前您忽然离开墨煌派,只命徒儿继承掌门人之位,却不言为何,徒儿等了您一年却不见您回来,只得继承掌门人之位,师父,这四年,您……您去了哪里,又为何会与逸悠老人有怨结?”
“哈,我为何与他有怨结?”剑啸公子还是盯着逸悠老人,片刻不松,“四年前这老东西说只要我放下掌门人之位去蜀山,他就能帮我治好脸上的伤疤,可我去了之后他竟敷衍了我一年,一年之后他连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不见我!一年前我忍无可忍了,直接冲到他的居室,哇呀呀,他的门徒竟跟我说这老东西云游四海去了!糟老头,你若不帮我把伤治好,你余下的年头休想安宁!”
“唉,”闻言,逸悠老人半真半假地摇了摇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这么在乎一张脸呢?”
“哼,十五年前若不是你不愿治,我脸上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疤,若我脸上没有疤,秋云末就不会看都不看我一眼!”剑啸公子冲着逸悠老人大声怒吼,而厅堂内众人又是一阵哑然:
秋云末,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那远去的江湖里一段风光旖旎的传奇……
“哈哈哈,哈哈哈!”逸悠老人却是纵声长笑,而后一蹬足,翩然向堂外飞去,“你就是脸上好好的,也未见秋云末正眼看过你一眼啊!”
“你……你个臭东西!”剑啸公子顿时气结,也是一蹬足向外飞去,紧追逸悠老人。
堂外,电闪雷鸣,狂风阵阵,大雨不歇,而两个飞身而去的老人却丝毫不在意。
“杜姑娘,”忽然,一个声音盖过风吼雷鸣,响彻整个厅堂,而说话的人却已不在眼前,众人都听出那是逸悠老人的声音,“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人生在世不可执念太重。”
“糟老头,你少废话!”又是一个声音响彻厅堂。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外面就只剩下阵阵风雨,闷闷雷鸣,那两个忽然而至又忽然而去的老人已不知身在何处。厅堂内众人看着那直泻而下的雨幕,看着那黑寂无边的夜空,皆是摇首笑叹,而最后又都把目光聚在了墨煌派现任掌门人剑风公子的身上。
此时的方子恪已然站起,他轻步走到杜若身旁,看着这面色煞白,目光散乱的紫衣女子,那静秀清美的容颜上是一片无法收拾的荒凉。
“小若?”终于,方子恪轻声低唤。
然而杜若却没有回应,她只是怔愣地看着前方,没有聚点的目光里似是有一片无法触摸的凄凉,最终她一阖眼,一滴泪从秀白的面颊上一划而过。
“是他……”杜若喃喃自语,“哈哈……原来是他……”
“小若?”方子恪眉宇一紧,一步上前。
“哈哈哈,苏策,你够狠!”忽然,杜若仰首大笑,那笑声不知是癫狂还是凄凉,直听得人心底发颤。
“小若……”方子恪一声呼唤,而杜若却一转身,一道紫影一闪而过,奔进了夜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久别不成悲(下)2
“小若,小若!”身后,谁疾步跟来,谁急急呼唤。
然而杜若却恍若未闻,大雨在她周身肆掠,她奔跑在一片黑漆的荒芜中,脑海里是多年前的一幕一幕……
那年,那个破败冷寂的酒馆,那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之前的她不曾在意,可如今想来那瘦高的身影,那清散如风的声音,还有那为了制止那个大汉而伸出来的五指瘦长的手……那个人不是苏策又是谁?
泪终于彻底决堤,她想起那年大火中飞身而来将她抱起的苏策,她想起那年雪道旁看着她杀人却犹自鼓掌并带她加入星煞门的苏策……
全是他,全是他!每至关键之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全是他,哪有这般巧合?不过是他在骗自己,他骗得自己为自己的仇家卖命八年!
一丝苦笑落于杜若的唇角,天地苍凉……
“小若!”大雨中,终于有一只手抓住杜若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死死不放开。
夜如泼墨,雨如瀑布,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彼此相望。
“你为什么也骗我?”透着黑暗,看着眼前俊朗出尘的脸,杜若的泪和着雨水滚滚而落,“三年前你为什么说杜家是被墨煌派杀的?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方子恪按住杜若的肩膀,雨水在他的脸上纵横而落,“小若,那时我没有办法,我想如果你恨我可以让你活下去,我愿意让你恨。”
“是吗,恨你,恨你?”杜若低喃,忽地无力一笑,唇角边尽是嘲讽,她终于知道这十三年她爱错了也恨错了,她用尽全力去爱的只是一场荒诞,她用尽全力去恨的也只是一场虚妄,多么讽刺啊,她用了十三年,用了她一生最美的岁月演出一场讽刺啊!
一瞬间,她笃定了十三年的信念化成齑粉,支撑着她一路走下去的爱没有了,支撑着她最后活下去的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杜若摇着头,雨水倾倒在她的身上,衣发尽湿,如此单薄。
猛地,一双臂膀紧紧拥住了她,哗然的雨声中她听见方子恪沉静的声音,“小若,还有一个人等了你十六年。”
大雨滂沱,瓢泼而落,她颤抖地靠在他的怀中,他紧紧拥住她。
天地间,雨水中,她无力再离开,他无法再放下。
一个月后,洞房花烛夜,杜若一身红色嫁衣静静坐在床边,方子恪将她轻轻揽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玉簪。红烛映耀下,杜若认出这是十六年前,她和子恪离别时,子恪送她的玉簪。
“小若,我本以为这支簪子再也用不上了,”方子恪微微一叹,转而又轻轻一笑,笑容温和如这烛火,“可兜兜转转,还是你我彼此相依相拥,小若,我为你戴上好不好?”
杜若无声地垂下头,感觉有什么在她发髻中轻轻插过,那一刻,她却不知心底是悲是喜,或者她早已没有了悲喜。她抬眸看见方子恪正凝视着她,目光渐渐迷离,她看见他一点一点靠近,听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急促,心中却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