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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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倒是挺能说话。起来吧。”
“谢圣上。”陆晚烧低眉垂目,谨慎地立在一旁,不敢多做任何动作。
眼前光影明暗变动,皇上从龙案后站了起来。地上华丽的地毯吞噬了他的脚步声,但随着步伐而来的压力却一下下踏在了她的心上。
“你抬头。”皇帝吩咐。
陆晚烧微微抬了下下巴。
“眉眼有几分你父亲的神韵。”皇帝转身往陆晚烧左边走去。她看见他背着的手,呈半握状,手背青筋明显,手指骨节粗大黝黑,像是控制着极大的力量一样。
“你出生的时候朕还抱过你。”
陆晚烧听到这话不禁微微苦笑,武安伯也这么说。
皇上一指身侧的椅子,道:“过来坐。”
“是,谢皇上赐坐。”
陆晚烧趁着落座的片刻,极快地偷看了皇帝一眼。皇上面容白皙,蓄着一点胡须,他长得偏瘦,但他身量很高,所以看起来像风度翩翩的饱学之士。但他的眼太利,非君子之相。
皇上拿起一旁的棋罐,一颗颗往棋盘上摆棋子:“你父亲可好?”
“托皇上的福,还算健康,就是腿脚大不如前了。”
“是吗?真是遗憾。那可是我朝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啊——”皇上的语气听起来可一点都不遗憾,还带着点莫名的快意。
陆晚烧垂眸,掩饰着眼里的恨意。
“叮——叮——叮——”
棋子和棋盘相撞的脆响不停传来,陆晚烧听得浑身汗毛倒立。
皇帝说:“这是朕前阵子在研究的玲珑棋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若是输了,朕就杀了你;你若是赢了,朕就放了你。”
陆晚烧死死盯着他笑得恶劣的脸,她在等着他的未尽之言。
果然。皇帝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然后,杀了太子。”
陆晚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是你儿子!”她嘶吼道。
皇帝阴沉道:“他是朕的儿子,却背着朕勾结上了你。朕留他到今天已经是看在他是朕儿子的份上了!”
疯了,皇帝从登基那天起他就疯了!陆晚烧眼里恨意滔天:“你为了自己的皇位,处处提防为难他,一手捧起党争局面,纵容其他皇子暗杀构陷。你对你的亲生儿子可真好啊!”
陆晚烧的态度激怒了他,皇帝蓦然回身,一手掐住了她的脖颈,狠狠地将她按在了椅背上。他逼了上来,手越收越紧。坚硬的椅背戳着陆晚烧的椎骨,胸腔因为呼吸被切断而剧痛无比。陆晚烧挣扎着想摆脱皇帝的桎梏,可他毒怨的眼就在陆晚烧跟前挥之不去。“朕的皇位,却与你何干!朕的儿子也不需要你来置喙!先帝就那么喜欢你们陆家,喜欢到还要把你嫁给承安来戳朕的眼珠子!”
陆晚烧伸手去掰去皇帝的手掌,她的力气在消失却依旧不能撼动他一分。皇帝的膝盖狠狠抵在她的腹部,陆晚烧根本动弹不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口气都像针一样戳着心肺,血腥味渐渐冲上喉头,她甚至觉得今晚会死在这张椅子上。
她还在挣扎,尽最后一分力气,胡乱中她一脚踢到了皇帝的左膝。疼痛让皇帝恢复了理智,他慢慢松开虎口,忽然用力一把把她甩在地上。
新鲜的空气如同泄洪般冲进鼻腔,陆晚烧在刹那间险些被这淹死。她剧烈的咳嗽,脸色憋得死白。
皇帝的衣服被她挣得凌乱不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晚烧,好像看着一具死尸:“朕不会杀你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陆晚烧颤抖着,蠕动着往前爬,她不能死在这里!
皇上抚着手背上被她指甲划开的道道血痕,沉声喊道:“陈福!”
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发来,听的人心寒胆颤:“老奴在。”
“去把红颜错拿来。”
皇帝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一脚碾上了陆晚烧的脚踝:“当年朕为了你命人配了两个药,没想到这另一种药终归还是要被你享用。”
陆晚烧张着嘴,无声地痛呼,地毯上雕龙刺绣刮擦地她的脸撕裂的痛。她抠着刺绣想逃走,却无法挪动分毫。
皇上白皙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红颜错也是慢性毒药,你还有几个月可活,别害怕。明儿朕就下旨准备婚礼,朕要等着你嫁进来,然后废了太子。我要陆云举知道,是他亲手把你送上黄泉路!若是他敢轻举妄动,那就是连同废太子谋逆!他忠君为国的名声将被撕下来任由万人践踏。”
陆晚烧疼得冷汗湿面,她被压在脸颊下的手慢慢慢慢去够发髻。“皇上,即便太子死了,我父亲也死了。可你也得死!你脚下的万里山河,你手握的生杀予夺终有一日都是别人的!不是你视作工具的儿子就是野心勃勃篡位的他人。你也得死——”她盯着皇帝,黑白分明的眼珠如同死人一般无情无欲,她说:“肉体腐烂剥离,白骨森森,身后千古事都与你无关。你看见自己死后的骸骨了吗?”
“你闭嘴!闭嘴!”皇帝扭曲着脸扑上来一脚踩向了陆晚烧的下颚,“陈福——陈福!”
那个叫陈福的佝偻老奴很快捧着一瓶红色珐琅瓶过来。陆晚烧惊骇万分地盯着那瓶子,左手却悄悄掩在了衣袖之下。
“陈福,喂她喝下。”
陆晚烧心头一跳,慌乱地拼命向后挪去。
陈福举着红颜错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胛,另一手就要将那瓶口塞进她的嘴里。陆晚烧假意挣扎,却在他愈发靠近之时伸指戳向他两眼。陈福立刻闪避,险些不慎撒了毒药。
“废物!”
陈福诚惶诚恐地磕了两下头求饶,在抬头时,眼里只剩下狠辣。
陆晚烧左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还是没有出手。陈福身材矮小,他一时半会还别想让她束手就擒!
再撑一会吧,她不想死啊——太子呢,承安——!
就在此时,殿外似有若无地传来步伐声和金属击打声。“什么声音!”皇帝警觉道,“陈福,你出去看看。药给朕。”
“是!”
皇帝回身一把抓住陆晚烧的长发,刚刚艰难爬起的陆晚烧又重重摔向地面。皇帝立刻单膝全力磕在她的肩膀。
一声骨裂脆响里,陆晚烧失声痛呼。
他单手掐住她的下巴,用与他神色完全不同的平静语气淡淡道:“喝吧,何必受这些苦。”
随着腥臭赤红的液体全部灌进了她嘴里,皇帝的眼神渐渐趋于平静和和缓。他猛地一抬陆晚烧下巴,毒药不可阻挡地流下去。他欣赏着她绝望的眼神,说:“还有几个月可活的,朕会在你死之前——”
陆晚烧咽下最后一滴泪,她霍然抬头,眼里杀机四起。皇帝陡然一惊,急欲后退,然而晚了,他的手心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做了什么?!”皇帝惊恐得质问,才不过刹那,掌心的伤口就变得乌黑可怖。
陆晚烧嘴角红肿,笑得畅快:“是乌头之毒,皇上,谢谢你的仁慈,让我可以看着你死!”
乌头!乌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中毒者不用一炷香时间便会口吐白沫而死!皇帝猛的扑向墙面悬挂的宝剑,他是要弃车保帅。
然而一切迟了,窒息感转瞬蔓延到了胸口。宝剑重重跌落地面,皇帝掐着喉咙抽搐着倒下。
他要死了。
陆晚烧怔怔看着面前脸色发黑的君王,心里茫然若失。
“大胆!太子你这是要起兵造反吗?”
前面传来陈福的尖锐声音,紧接着便是长剑出鞘声。宫殿们砰的撞开,有一队人迅速地冲向宫殿各个内室。
陆晚烧悚然,她拖着剧痛的脚踝闪身躲进了明黄龙纹帘之后。那里是皇帝的寝宫,有扇窗直通御花园。
她翻过窗户,却再无力支撑自己,狼狈地跌倒在地。
殿内传来杂乱的搜寻声,没过一会听见有人喊陛下。赵承安应该来了,她听见他的声音了。
陆晚烧靠在墙角,躲在黑暗里小心而又疼痛地呼吸着。她仰头,心中再无阴翳。她突然咧嘴笑了下,又笑了,而后清泪顺腮而下。
皇帝死了,二十年来压在头顶的利剑消失了。而太子还是太子,他可以登上了那至高权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驾崩
赵承安冲进内书房的时候,只看见皇帝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如铜铃,裸露在外的肌肤乌黑肿胀。他还没驾崩,手脚微微抽搐着。
这——这!赵承安猛地冲上去,但还没碰到他父皇的身体就立即被身边的侍卫拦住了。
“太子小心!”
身后紧随而来的秦王惊骇道:“这是乌头之毒!”
“陈福死了吗?没死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太子目眦欲裂。
秦王懊恼道:“已经死透了——”
赵承安命令道:“去叫太医!叫高太医来!”他架起了身体都有些微僵硬的父亲,可是还没来得及送他去床上躺下,皇帝突然剧烈的全身抽搐,五官变形移位如同鬼刹。
“父皇……父皇……”
皇上痛苦至极张嘴呐喊,却只能发出模糊的低音。突然他浑身一震,大量白沫立即从他嘴边喷涌而出。而随即,扶着他的赵承安明显感到手心下生命体征的消失。
赵承安怔住了。
皇帝驾崩了——
秦王神色凝重地将手指从皇帝鼻端移走:“太子,皇伯父他……”
赵承安小心地将他挪到了龙床上。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父亲,心里分不清是解脱还是难过。
“太子,请看。”有侍卫捧上了一物。
是一只簪子。簪头呈现黑色,上面还沾着明显血迹。簪子太眼熟了,因为他还摸过。在彭城落水后,他出去解决追踪的人,陆晚烧就把这支簪子借给了他。
簪子在这儿,陆晚烧人却是在哪儿?’
林放从最后一间内殿出来,他神色晦暗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踪迹。”
明明接到消息陆晚烧被皇帝绑进宫里来了的,而且看室内的打斗痕迹她也肯定是在这间屋子里呆过的,可她人跑哪里去了?
赵承安看着龙床上已经驾崩的帝王,沉声道:“林放,你带几个人悄悄找。城门、她在京城常去的地方也都派人盯着。”
“是!”
“承钦。十万禁军孤都交给你了,接下来定有大乱,皇宫的安稳可就要靠你了。”
“臣领命。”
“另外,传命廉安侯,让他三万大军在城外严阵以待。羽白暂时接管九门提督一职,密切监视城中一切动向。还有,去请太后皇后凤驾。”
这是最后的斗争了,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今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朝堂上太子党和五皇子党轰轰烈烈的斗争还没有一个结果,皇帝却突然病倒,太医对外说辞是积劳成疾以致中风晕厥。
曾经的雷厉风行的太后娘娘迅速掌握了全局,她决定垂帘听政,并下令释放圈禁中的太子。
太子并没有被废,如果真的让他出了东宫,以他地位这皇位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因此太后的这个决定遭到了半数朝臣的反对,于此同时手握兵权的几位皇子开始寻求盟友。权利的更迭使得整个皇城人心不稳。
皇帝已死,但他的死讯却必须瞒下去。皇后亲自照顾圣上起居,除了太后其余人皆不得探视,也“包括太子”。而太医院里也只有高太医一人被允许治疗圣上,这奇异的举动渐渐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太子暗害圣上的传闻开始不胫而走。二皇子选择率先发难,公然指责太子弑君。后宫嫔妃也逐渐参与到这场政斗中。
兵马日夜不停地穿梭在皇城之中,而铁蹄之下多少人在蠢蠢欲动。
就在皇帝死亡的那天晚上,京城长风镖局外,一个身披黑衣的女子敲响了镖局的大门。
“谁啊!”大半夜被吵醒,门房没好气地喊道。
“生意上门了。”
门外传来女子低沉嘶哑的声音。
既然是生意,再不耐烦也得招呼着不是。门房打着呵欠拉开了大门,然而门外的景象吓得他险些叫了出来!
略有薄雾的夏季凌晨,天还黑洞洞的。那个女子披着黑色斗篷,一张脸全隐在了巨大的兜帽之中,只露出发亮的眼睛。这乍一看还以为半夜锁魂的女鬼。
门房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哎呀,姑娘啊,您这……哎,您请进,请进!”
宽大的斗篷拖过镖局门槛。那门房偷偷向她脚底看去:如果有脚的话那就不是鬼——
“把你们镖局最出名的镖师请来。”
门房猛然回过神,应道:“我们镖局最出名的镖师是江镖师,不过他半个月后有趟镖,所以这段时间是不出镖的。”
“你去请便是。”
门房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依言去了。
江镖师衣衫不整地匆匆赶来,脸上还是浓重的睡意:“姑娘,听说你要见我?”
“你出镖多少银子?”
“姑娘见谅,我确实是半月之后有一趟镖要走,不能接姑娘的生意了。”
“推掉!”她不容置喙地强势说道。
江镖师皱眉,但仍旧好声好气解释道:“没有这个道理的。我们做镖局的最讲究的也就是诚信二字。我若是今日接了姑娘的镖,那明日我这镖局的名声就臭了。”
“咚——”那女子从斗篷中甩出一代银子,听声音便知数目不少。
江镖师苦笑:“姑娘,不是银子的问题。”
“我知道。”她声音急促道,“把你们镖局有空的镖师派给我,我要送镖最快的。”
原来是在试探啊——江镖师点头,吩咐门房去叫另一个镖师:“姑娘,不知你要押送的镖是什么?”
“我。”
江镖师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什么?”
“我要送的镖是我自己,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护送我到闽南。银子不是问题。”
“还没找到人吗?”赵承安烦躁地大发雷霆。
林放亦是满面焦躁:“臣无能。”
赵承安来来回回地踱步:“到底去哪里了……你说她躲着我们做什么?”
林放说:“郡主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属下觉得陆郡主向来机敏过人,且福大命大,太子不必太过担忧。”
“陆郡主的丫头,那个叫青枝的现在到哪里了?”陆晚烧不见了第一晚,他就派青枝回闽南,想看看陆晚烧是不是回家去了。
“回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