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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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错房,上错床,睡错了新夫人,还睡得如此卖力。
白馥默不作声的回到冰冰凉凉的新房里,而后关上房门,褪去了华丽的喜服。柳色青衫,清新如故,坐在梳妆镜前,她微微一笑。
这才是她喜欢的颜色。
林申是从窗外跳进来的,一进屋就愤愤不平的坐了下来,“小徒弟,你若是不高兴,师父帮你弄死他们。新婚之夜,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师父觉得我该报复吗?”白馥扭头问。
林申一愣,“怎么,就这样算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多好欺负。好歹你也是夜凌云明媒正娶的新夫人。夜家庄的女主人,怎么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呢?你看看那小蹄子,都妖成什么样儿了?身为女子,竟然这般不知廉耻,爬上——爬男人的床,简直是岂有此理!她爹好歹也是前朝太傅,¤╭⌒╮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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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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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教出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是太可恨了。”
白馥淡淡一笑,“我倒是觉得如释重负,没什么可生气的。既然他们两个,你情我愿的,那我退出就是。横竖这场婚事,对我而言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我原本以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如今我才知道有时候你愿意。并不代表别人也愿意。”
听得这话,林申愣住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白馥一怔,“以前?师父知道我以前的事儿吗?”
“我只是觉得,寻常女子遇见这种事,应该大哭大闹才对。林婉言抢了你的位置,霸占了你的夫君,还毁了你的新婚之夜。”林申想着,换做以前敢爱敢恨,杀伐决断的白馥,还不得一刀结果了林婉言。
眼前的白馥,似乎成了另一个人。性格淡淡的,处事淡淡的,即便天塌了也是波澜不惊。
“本就没有多少期许,没了就没了吧!”白馥起身。凤冠摘下,发髻轻挽,一支木簪子是她清素本色。她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一切,只是拿了一些银两。出门在外总得有钱傍身,她又不是那种清高之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能跟自己过不去吗?
见白馥收拾了细软,林申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父不是说要走吗?如今这里诸事已毕,你不走更待何时?”白馥淡淡的笑着,“还是说,师父舍不得这儿的好酒好菜?这会子,想留下来了?你这是想喝林婉言的喜酒吗?”
林申白了她一眼,“这喜酒喝得倒胃口,还不如不喝呢!”语罢又问,“你要跟我走?”
“师父难道想把我留下来,是要我跟林婉言一争高低?还是说我跟她,一人一夜才算公平?”白馥已经收拾完毕,三两套衣服够换就行,轻便简行。这夜家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带走的。
“呸!”林申道,“走走走,还以为夜家庄家大业大,没想到脏得很。”他带着白馥离开了夜家庄,当然——不是光明正大走的,光明正大怎么能离开夜家庄呢?
等夜凌云装够了,睡够了,想着回来安慰白馥,好好解释一番。谁知道白馥只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空空荡荡的新房里,什么都没有。
喜服被好好的摆在喜床上,红枣与桂圆莲子铺满了整张床,可见她昨晚压根没睡。可恼的是,谁也没发现在白馥离开了,更不知道白馥去了何处。
只知道,白馥离开的同时,林申也走了。
师徒两个,消失在夜家庄,没有惊动任何人。
夜凌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以为白馥和寻常女子一样,到时候自己哄一哄就不会有事。对于林婉言的态度,白馥应该也看得出来,他对林婉言没有半点私情。
可她为什么连问一问都不肯,就这样无情无义的走了?
是恨到了极致,还是失望透顶?
然则作为新夫人,不是该闹一闹吗?那才表示她真的在乎,真的在乎过——如今这样,算是惩罚?还是解脱呢?白馥走了,夜凌云没能再得到答案。
夜凌云开始翻天覆地的找寻白馥的踪迹,城里没有就去城外找,城外找不到就挨个州县的去找。夜家庄的产业目前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生意伙伴还是不少的。可他不敢说自己的夫人丢了,也不敢把白馥的画像给任何人。
毕竟有时候人都是自私的,白馥虽然改头换面,可他还是怕,怕有朝一日纸包不住火。没听说吗?那容景睿为了白馥之事,都已经疯了,可见其中魔怔。夜凌云就算自己得不到,永远失去,也不想让容景睿听到一丝一毫的口风。
林婉言自以为得到了夜凌云,处于责任与道义,夜凌云会留下她在身边。何况白馥的离开,让她看到了更多的曙光,以为这夜家庄,以后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可他没想到,夜凌云始终没有松口要娶她为妾。
至始至终,她都是一人做戏。
也是从这时候起,夜凌云经常不在府中,到处去找白馥。直到后来林婉言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才勉为其难的纳了林婉言为妾。毕竟孩子需要名分,他终究是夜家庄的庄主,不能教人笑话。
只不过这孩子福薄,始终是有缘无分。
林婉言刚刚燃起的希望,终究覆灭于无形。更可悲的是。夜凌云宁可在外头花天酒地,也不愿回来碰她。偶尔她逼得急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哄着。因为夜凌云觉得,林婉言似乎真的不太知情宝藏的事情。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还逼走了他的小香儿,那就更不值得他眷恋分毫。
所以有时候,他连最起码的怜悯都不愿施舍。对于这一切,林婉言都归咎与白馥,心里对白馥的怨恨愈发畸形,愈发不可收拾。
可她越过激,夜凌云越是不愿见她,越是不回家。
夜家庄的生意越做越大,黑道白道皆有所涉及,饶是如此,夜凌云始终没找到白馥。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他自以为长久的陪伴,能让白馥原谅他一次,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鸡飞蛋打,功亏一篑。
他们只是拜堂成了亲,而后再也没了关系。
“你想去哪?”林申问。
白馥想了想,“去江南吧!”
林申一愣,“不随我北上吗?”
“好像跟谁有过约定似的,但想不起来跟谁说过这些话。我喜欢江南水乡,即便不去江南,也得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不喜欢喧嚣,也不喜欢大城镇,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脑子里有些模糊的东西,但她想不起来为什么突然对江南水乡如此向往。
早前在夜家庄的时候,似乎也没这么希望过,如今出来了,她竟满脑子都是江南烟雨。
总觉得,跟谁有过约定。
约定了,江南之喏。
林申刚要开口,却见白馥面色一紧,“师父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人。”
不远处,有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躺在路边的草垛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第279章 宫里来了一罐松子糖
“是饿的。”林申轻叹一声,“饿晕了而已,给点吃的喝的就没什么事儿了。”
闻言,白馥取了一个饼,而后将水壶打开,往女子的嘴里喂了点水。等她稍微缓和过来,白馥将饼递了上去,“吃吧!”
少女战战兢兢的盯着白馥,神情有些异样,一副茫然而惊惧的模样。大概是真的饿极了,她抓起饼就往嘴里塞,因为下手太快,指甲在白馥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
白馥倒吸一口冷气,林申慌忙俯身查看,“没事吧?”
“没事。”白馥摇头,继而望着她,“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她吃着饼,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瞪得斗大,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你问她什么,她一句都答不出来。
白馥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
“估计是个流浪的乞丐。”林申轻叹,“走吧!”
“都死了。”少女突然开口,“被杀死了。”而后,她突然抢走了白馥的水壶,撒腿就跑。
“喂!”林申脚下飞快,自然追得上她,却发现她并不走远,而是到了一座小土包跟头坐了下来。
“师父?”白馥蹙眉。“她好像不太对劲。”
“她的脉象表示,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眼神不太对,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林申轻叹,“走吧,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哪都顾得上呢!”
白馥点点头,却突然发觉少女的胳膊肘上,有个印记。初见印记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林申急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好像突然灵光一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白馥皱着眉头,快速上前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白馥深吸一口气,捋起了少女的袖子,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胳膊肘上的图案。
林申微微一怔,“这好像是画上去的,不是什么刺青吧!”
“我对这个好像有点印象,可我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白馥犹豫,“师父,我能带着她吗?”
“小徒弟,你的想好。”林申别有深意的望着她,“有些东西能忘却是一件好事,那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如果有朝一日上天许你想起,希望你还能保持如今的淡然处之。”
白馥带你点头笑道,“师父放心就是,慕白知道分寸。我也是瞧着她可怜,横竖师父到时候一个人走了,我也没有伴儿,留着她也是好事。”
林申轻叹一声,“她是后天之症,还有治愈的机会,也许某一天她会自己突然清醒也说不定。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谢谢师父。”白馥嫣然浅笑。
白馥在清河县住了下来,这儿地处偏僻,有山有水倒也安静。虽然县太爷是个抠门的人,但对白馥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用夜家庄带出来的钱,弄了一家医馆,林申早前就把毕生所学写了下来,如今留给白馥也算有个交代。
林申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的人,所以等到白馥安顿下来,他便又开始他的浪迹天涯。听说自己的大徒弟在月氏受了点伤,他估计得北上走一走。只不过临走前,师父给她留了一柄莲伞,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甚是欢喜。
等到师父走后,白馥便开始研读医术,她本来就聪慧,如今对这些东西倒是颇为有天赋。以前她的心静不下来,所以总是毛毛糙糙的,如今她脱胎换骨,安静得可以一整日都不说一句话。
清河县来了一位女大夫,人们都很好奇,也不知她医术如何。
但白馥自己采药,偶尔还帮着穷人看病,不收一分钱,这让老百姓渐渐的对她有了改观,最后林氏医馆在清河县也算是小有名气。
一些看不上病的穷人都闻讯而来,而一些喜欢占便宜的富贾乡绅也开始找上门来。哪知道白馥列了三不治,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她可不是谁都能治的,当日刘员外出了十两银子让她过府治病,却被白馥一口回绝。要知道清河县的人均收入太低,十两银子在老百姓的眼里已经是巨款。
可白馥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给拒绝了。
刘员外为富不仁,欺压百姓,不治。
就算八抬大轿,千金来访,恕不招待。
一时间,林氏医馆又出名了。
可那又怎样,白馥不在乎这些东西,能为百姓看病治病,是她如今的夙愿。钱财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只要能吃上饭就行,哪来那么多要求。
小徒弟望着天边的月,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
白馥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师父。人家都有名字,为什么我没有?”她问。
白馥深吸一口气,瞧瞧天边的落日,“你当时病着,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也没法子。”
“不如师父给我取一个吧!”她一脸期许的望着白馥。
白馥想了想,“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如就叫暗香吧!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想起过往的事情,暗色自去,馥郁香来。”
“暗香!”小徒弟顾自沉吟,“谢谢师父,我得去告诉姐姐一声,我有名字了。”
白馥面色紧了紧,轻轻叹息一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治好了那么多人,却始终治不好暗香一人。这心病还需心药医,终究不是能轻易治好的。所幸,自己有的是时间。
只不过这县太爷近来似乎喜欢找自己的麻烦,总是隔三差五的让人来医馆瞧着,大约是觉得她这个外乡人来到清河县行医济世,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馥也不屑理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必言说。
她,不喜欢过多解释。
只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忘了某些最重要的东西,而自己在这里兴许就是为了等某个人。到底在等谁呢?她自己也不清楚,记忆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没有半点痕迹。
医术愈发精湛,可惜治得好别人,她治不好自己,也治不好暗香。
再后来,她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似乎对暗香有意。
白馥寻思着,暗香一个人操劳内外也着实辛苦,有个人能帮暗香一把倒也是极好的。有个伴儿,来日自己上山采药,暗香也不会孤单,若是有人上门找麻烦,也有个人能帮一帮暗香。
清河县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白馥在这里落地生根,行医济世。渐渐的,没有人再追问她是从何而来,而是把她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她行医济世,深得百姓喜欢。
在这里一住就是四五年,到了最后那抠门的县太爷找白馥当了女仵作,医馆里的生意便渐渐的淡了下去。白馥倒也不在意这些,大夫和仵作其实性质上差不多。
一个是给活人看病,一个是给死人伸冤,说起来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儿。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平静的生活会被容盈打破,过往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子里。也许是缘分未尽,该在一起的人,历经生死,终究还是会在一起的。
一起生一起死,风雨同舟,此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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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熹六年,春,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