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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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给男人打过腰带,可怎生得这般娴熟。打好的腰带,也是这般的顺滑好看,仿佛早已练就了这么一门手艺。
为他拉直衣裳,林慕白犹豫了一下,迎上容盈那张精致无双的脸,犹豫着该怎么出去才能少些窘迫?晨曦之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色,长长的睫毛垂落着看他,居高临下的凝视。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容盈!”林慕白惊呼。
“抱!”他只有一个字。
面上滚烫,林慕白只能将自己的脸,快速埋进他的怀中,不去看任何人,也不叫任何人看见自己。那张通红的脸,已经热到了最高的温度。
众目睽睽,容盈就这样抱着她,器宇轩昂的走出去。
脚下踩着落叶,发出窸窣的声响。怀中抱着林慕白,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身子里。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麻木、淡漠、迟滞,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他踩着晨曦微光,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带离这窘迫的境地。
“爹?”容哲修喊了一声。
容盈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茫然的往前走。
“殿下?”苏离快速上前。
容盈不肯多看任何人一眼,顾自往前走,踩着落叶,踩着微光,踩着清晨的薄雾氤氲,走向早已备下的马车。五月在后面默默无声的跟着,握紧了手中的剑。
“殿下?”苏厚德上前行礼,“殿下众目睽睽之下与此女子——这女子不明不白,居心叵测,殿下莫受蛊惑。若殿下一意孤行,臣——”苏厚德跪身在地,拦住了容盈的去路,“臣只好启奏皇上,处置这来路不明的女子。”
“殿下!”苏离快速跪下,“妾身知道殿下惦念着先王妃,可是殿下,人死不能复生。”
容盈慢慢的抬起眸子,盯着眼前的父女二人,而后又微微敛眸去看怀中的林慕白。方才苏厚德的话,她都听见了,不过苏厚德说的确实没错。
“苏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想来——”
还不待林慕白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哼,伴随着苏离的厉声惊呼,“爹!”
容哲修快速从明恒的肩膀处下来,一口咬碎了嘴里的花生,发出咯噔脆响。心道,真疼!
不过,他疼的不是自己的牙,是被容盈一脚踹飞的苏厚德。
“啧啧啧!”容哲修摇着头,一脸的怜悯,“都说了我爹不好惹,还非得凑上去。”抬头见,容盈已经抱着林慕白上了马车,五月驱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盈这一脚没有使上内劲,否则苏厚德下半辈子就该在床榻上度过了。这生生吐了一口血,对他这副老骨头而言,也算是不轻。
“苏老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容哲修摇着头。
明恒快速上前为苏厚德扣脉,“殿下脚下留情,没伤着苏大人的肺腑,不过殿下惯来出手重,如今是神志不清所以忘记用内力,若换做以前——”
苏离一哆嗦,曾经的容盈,做事果断,狠辣,绝不留情。换做以前,苏厚德敢悖容盈的意思,势必会死得很惨。苏厚德现在仗着容盈是个傻子,以为如此这般便会不落人口实,到时候启奏帝君,降下罪来处置林慕白,便是名正言顺。
谁想,傻子也有脾气,而且脾气不小。
苏厚德本就一把年纪了,如今被容盈这一脚踹得吐血,最后不知是因为气恼过度,还是因为伤势太重,直接厥过去了。
苏离慌了神,容哲修轻叹一声,“送回去,好生诊治。”
明恒颔首,招呼人将苏厚德抬上马车。
“世子爷就不担心吗?”明恒道。
“担心什么?是我爹下的手,皇爷爷还能跟我爹计较吗?旁人倒也罢了,我爹可惯来不讲理。朝堂上不跪不坐不行礼,朝堂下不言不语不结党营私。”容哲修撇撇嘴,“天下人谁不知道,我爹有心病,神志不太清楚。若皇爷爷要与爹做计较,就不怕天下笑话他吗?当朝帝君,跟个傻子瞎起哄。”说这话的时候,容哲修带着少许悲凉。
谁愿意承认自己的爹,是个傻子呢?
他也不愿意,只不过这些年,慢慢的,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爹是为娘疯的,对他这个儿子而言,算不得坏事,也算不得好事。喜的是,爹这颗心始终属于容哲修的娘亲,悲的是在容哲修六年的岁月里,他从未见爹笑过。所有的皇家子弟都有父母陪伴出行,唯独他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是故百无聊赖的时候,他便会进宫去找皇爷爷和皇祖母。
皇祖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也就他这么一个孙子,自然心疼得不得了。
可祖父母的爱,始终都无法取代缺失的父母之爱。
这是容哲修心里,唯一的遗憾。
而这遗憾,怕是再也圆满不了的。
因为,娘死了。
“皇爷爷的信件,还没到吗?”容哲修上了马车。
明恒颔首,“估计还得再等等。”
“我爹下手还挺快,我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说动小白,他倒好——”容哲修撅着嘴,“难怪人家说,光说不练假把式,爹直接煮成熟饭了。”
明恒轻叹一声,“殿下若还是多年前的殿下,也许会更快。”
只可惜——
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城,对于当日之事,五月始终保持缄默,对任何人都是只字不提。那一声长啸,如今还在耳边徘徊不去。他想起了那万箭齐发的状况,想起了很多年前,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那些执行者,最后都死在漫天黄沙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茹毛饮血的活了下来。
不知不觉,鼻间竟然有些莫名的酸涩。
他们这种人是不该有感情的,可为何——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重现。
一声叹,多少无奈,多少杀戮夹杂其中。
马车内,容盈还紧紧的抱着林慕白,神情与以往并无异样。一惯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眸中毫无波澜。他喜欢抱着她,喜欢就这样出神的望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林慕白轻柔的搭上他的腕脉,脉象如故,并无多少气色,心血阻滞较之寻常似乎更严重了些。想起昨夜那一幕,一抹绯红再次浮上面颊。她这般不着片缕的躺在他的怀中,竟是如此的心安。
“馥儿?”他抱着她。低低的唤着。
她想着,自己这是彻底成了替代品?
转念一想,罢了罢了,何故还死揪着不放?若他一直傻子,替代便替代吧!横竖,这辈子也就这么个男人了,自己动的心,自己受着,怨不得旁人。若来日他恢复了清醒,不再要她了,那她离开也罢!腿长在自己身上,若连这点自由都做不了主,那人生还有什么趣儿?
得一心人,莫负白首。
思及此处,如玉的胳膊轻柔环住他的脖颈。轻叹一声,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容盈,不管昨夜的你是清醒的还是疯癫的,也不管此后的你如何,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不会不要我,我就跟着你。天涯海角,我都认了。来日,你若清醒了,不要我了,记得要告诉我一声。我——不是会纠缠的女人,你放心便是。”
他收拢了怀抱,越发将她抱紧,长长的睫毛半垂着。
刘慎行在丹阳城的城门口候着,见着恭亲王的队伍回转,当下出城相迎,“参见恭亲王殿下。”
听得刘慎行的声音,林慕白先是一怔,而后快速的撩开了车帘。心里微凉而又欣慰。他“活了”对吗?红绡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爱的男人,也是你为之豁出性命的男人。不过这样也好,男人就该有所担当,死去的人不能回来,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所有的身体发肤之痛,都不及相思之苦来得痛彻心扉。
五月道,“殿下已经回来,刘大人不必在此候着了。”
刘慎行颔首,“是!”
马车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丹阳城,不过林慕白还是不喜欢去苏府,依旧回了那个别致的小院。恭亲王府的随侍,将小院外层层包围,以确保绝对的安全。
暗香早早的备下了沐浴之物,等到林慕白沐浴更衣完毕,出来的时候,发现容盈还守在自己的门外,衣衫上仍是脏兮兮的。
“怎么不去沐浴呢?”林慕白问。
五月垂眸,“殿下不肯走,还是请林大夫多费心吧!”
林慕白愕然愣住,暗香咽了咽口水,“师父,那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了?”
闻言,林慕白蹙眉。
暗香低语嘀咕,“师父要成亲了,这不就是——我是该称呼师父为侧王妃好呢?还是改称殿下为师母?可师母不该是女子吗?这要叫什么才好呢?”
林慕白扶额,暗香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五月已经备好了沐浴之物,这小院内并无浴池,没办法跟京城相提并论,是故只能将就一下,“林大夫,请吧!”
轻叹一声,林慕白抬头望着痴傻的容盈,便牵着他去了里头。
“师父以后,是不是就得成为殿下的贴身侍婢了?”暗香嘟哝。
五月剜了她一眼,“殿下从无贴身侍婢。”
暗香一怔,“为何?”
“因为我爹,不许任何女子近身。”容哲修嗑着瓜子,门牙长出了不少,说话也利索起来。
“为何?”暗香还是不懂。
明恒轻咳一声,示意暗香莫要多言,可暗香哪懂察言观色。对着师父,师徒两个尚且能默契一回,可在男女之事上,暗香还处于懵懂少女期,一脸的好奇宝宝模样。
容哲修嗑着瓜子,一脸不悦的瞥了暗香一眼,“改日让小白把你逐出师门,真丢我恭亲王府的脸。”
暗香还在捉摸,师父与恭亲王府的脸,怎么联系在一起了。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师父和恭亲王睡了一觉,大家伙都看见了,恭亲王得负责呢!可师父为何要逐她出师门?
她嫌弃的撇撇嘴,站到一旁不再理会这混世小魔王。
水雾氤氲,林慕白红着脸,望着泡在浴桶里的容盈。烟雾中,带着少许朦胧,却愈发的撩人魅惑。健硕得令人喷血的身材,比例分明,水珠沿着他的喉间慢慢滑落。深吸一口气,极力遏制住自己无法自控的双眸,林慕白微微别过头去。
难怪苏离对容盈如此不离不弃,若是见着他这般身段,约莫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古人云,食色,性也。
果不欺余也。
“馥儿?”容盈突然握住她为他擦身的手,迷雾中,神情呆滞的望着她,“洗!”
林慕白一脸苦笑,“好,洗!你把手放开,马上洗!马上洗!”可不知为何,鼻间有些滚烫。伸手一摸,林慕白差点笑出泪来。敢情最近天气燥热,所以体内燥热,所以所以——脸,红的不能再红,好在四下没人瞧见,否则她这副模样,以后再想行医济世,怕是都会惹人笑柄。
“血?”容盈放了手。
轻叹一声,林慕白无奈的望着他,“你赢了。”
可不,林慕白这辈子都想不通,怎么对着容盈就流鼻血了呢?还能给个活头吗?唉——真是不争气!
好不容易洗好了,给容盈穿回了衣裳,林慕白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出去开了门,却听得暗香“咦”了一声,继而凑过来死死瞧着她的脸,“师父,你不是被闷坏了吧?脸好红!这鼻子——师父你流鼻血了!”
最后一句,音色清脆响亮。
林慕白一下子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死丫头!
容哲修“哦”了一声,“小白你好坏哦!”
听得这话,林慕白“嘿嘿”的笑着,若舌头打结般,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平素的唇齿伶俐,这会儿悉数被鼻血打败。
“呀,爹你的头发——小白,你怎么不帮着我爹洗头呢?”容哲修“啧啧啧”几声。“要不小白,你再受累,帮我爹洗个头!明恒,咱们走!”
“是,世子!”明恒快速蹲下身子,带着容哲修快速撤离。
五月已经快速令人备好了热水置于榻前,一切事宜皆迅速准备妥当。林慕白张了张嘴,一回头,暗香早已开溜。
无奈的扶额,这帮没人性的东西。
容盈乖乖的在榻上躺着,仰着头望着林慕白细心为他洗头的模样。俄而,有风吹起她的青丝,飘落在他的脸上。指节分明的手,若孩子般玩性不改的缠绕把玩她的发。扯得她头皮微疼,不悦的拍一下他的手,低声训斥,“不许闹!躺着别动。”
听得这话,他又乖乖躺好。
可等到风吹起她的青丝,他有按捺不住的去抓她飘扬的发。当然,又会换来林慕白的一顿轻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乐此不疲。最后,连林慕白都被他逗笑了,笑骂一声,“傻子!”
见林慕白笑了,他也跟着痴痴的笑,眼睛里的灰暗,微微荡开少许涟漪。
“好了,我帮你擦干,不许闹。”她拿起干燥的毛巾,慢慢的替他擦拭如缎长发。他的发质真好,漆黑油亮,浓密而垂直。她忽然想着,他墨发白裳的样子,会不会宛若神祗?
思及此处,又顾自笑出声来,她怎么忘了,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呢?
玉篦子慢慢梳理着他的发,梳妆镜里的男子,长眉入鬓,眉目如画。那双极是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的扬起,竟教周遭一切都就此黯然失色。
她站在他身后,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容盈,双手轻柔的搭在他肩上,笑得温柔缱绻,“真好看。”
这话刚说完,她的面色骤然一滞,怎么这情景会觉得有些熟悉呢?
头,有些微微的疼,林慕白的面色稍稍苍白了少许。
最近很奇怪。好像总会有东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有时候是灵光一闪,有时候是反复不去的声音徘徊。可不管是那一种,有一样是不变的,那便是模糊。不管是脑子里的人,还是脑子里的事,都是模模糊糊的,让人难辨真假。
做完这一切,林慕白一个静静的坐在回廊里的栏杆处,有些怅然若失。容盈则神清气爽的陪着她,坐在她身边,痴痴的望着她,一动不动。
“我想,我该恭喜你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快速将林慕白拉回现实。
“侧王妃?”林慕白蹙眉,“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苏离笑得凛冽,可不管脸上表情如何。她的站姿坐姿乃至于行走的姿态,都极尽端庄大气之能,“恭喜你,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