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偏见-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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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台北市郊有个青山环绕、绿水潺流的好地方,这里钟灵毓秀、景色绝佳,是豪门权贵与富商巨贾的聚集之处。参差座落于山坡上的富商宅邸都以大见长,使用的建材当然是最顶级的,连最细微的地方都精心雕刻、细工慢磨,极尽夸耀之能事,然而在一幢幢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豪宅当中,却有一栋不太起眼的房子。
和其他浮夸霸气的豪宅相比,这栋玲珑而精致的房子根本构不上豪华两字。它占地不大,大约才一百坪,除了一栋拥有五个房间的典雅洋房之外,就只有一片绿草如茵的庭院。
时近傍晚,橙色的夕阳染红了天际,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孩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望着金风送晚的庭院。洁白的蕾丝薄纱窗帘随风翻飞,不时拂过她的脸颊。
她叫何苡佳,这里正是她的家。
她家的外观毫不豪华醒目,并非因为她家的经济状况不好,事实上她的爷爷何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在三十五岁那年创立太平洋证券,经过三十年的耕耘,如今太平洋证券在商场上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住的地方小,一方面因为她和爷爷都是低调朴实的人,不喜欢铺张矫饰,觉得那像在夸耀自己的财力。另一原因则是她家人口实在太简单,家里除了帮佣的欧巴桑和厨子之外,就只有她和爷爷相依为命。她的父母意外早逝,爷爷将她扶养长大,非常疼爱她,压根舍不得让她有半点不开心,可说是备受宠爱。
不过此刻她心情低落的原因,却也是因爷爷而起。其实说起来爷爷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打小爷爷就宠她,但也尽心尽力栽培她,努力让她成为一个才貌兼备的上流淑女,就是希望能帮她觅得一门好归宿。
打从她大学三年级开始,爷爷就开始四处托人替她挑选好对象,不时安排她相亲,她才刚满二十三岁,但是相亲的经验已足以集结成册,堪称主教级相亲女王。
遗憾的是,即使相过无数次亲,她身边依然连半个护花使者也没有。真不知道是她太挑剔,还是现在的豪门公子条件太差?亏她“阅人无数”,却连一个中意的对象也没有!
这回是由爷爷的好友邓四枋,热心地替她和一个商界“知名”人士相亲,今天正是双方约定好见面的日子。
听说,他是个只听妈妈话的恋母狂。
听说,他是个毫无主见,只会唯唯诺诺的男人。
听说,他连打死一只蚊子的勇气都没有……
太多的听说,让何苡佳对今晚的相亲宴不抱任何期望。
她不必费心打听,光用想的也知道,那个名叫关廷宇的娘娘腔必定身材瘦孝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的黑框眼镜,搞不好手里还捏着一条手帕,说话的时候就神经质地猛扯……
天哪!
“上帝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呀?”
她对着天空,呐喊出心底的渴求。
然而除了远处传来的城市喧扰声之外,没有任何“神”给她答案,她沮丧地垂下头,知道注定逃不过这嘲精采”的相亲宴。
第一章
关廷宇跨出电梯,然后以从容不迫的优雅步伐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身材瘦削而高挑,穿着一袭合宜的米白西装,衬得修长的身材更显得玉树临风。
他的面孔极为俊美,举止斯文优雅,一双冷淡、没有情绪的眼眸,总是习惯性地微眯着,看起来像在微笑,实则漠然望着一切。
他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但从不露齿大笑,只是礼貌应付的浅笑,像是没有脾气似的,从来没人看过他生气震怒的模样。换言之,他完美得不像真人,而像木偶——一尊只会微笑、毫无感情的木偶。
他刚从国外学成归国不过两年的时间,却以黑马之姿,一跃成为社交圈最出名的人物。
他有着与温文外表完全不符的经商才能,生意头脑极佳,虽然他刚接掌关氏企业不久,但已让关氏企业脱胎换骨,营收年年增加。
两年来,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商场上过关斩将;有人暗称他是笑面虎,可以在对你微笑的同时,将你的卒子杀得片甲不留。
他有名气,当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俊美无俦的相貌,还有令人赞赏的经营手腕,然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独特”的性格。
崇拜喜欢他的人说他体贴孝顺;畏惧敬佩他的人说他聪明、有手腕;而讨厌嫉妒他的人,则笑他是黏妈的娘娘腔。甚至还有人怀疑他的性向!谁叫他极少和女人有牵扯,什么八卦杂志、狗仔队从他身上根本挖不出半点桃色绯闻,名声太好的结果,就是让人怀疑他身上的某个部位是否出了问题?
不过无论他性向如何、是否真是个黏妈的娘娘腔,他出色的表现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谁也无法否认。现会儿,他的右后方一步之处跟着一名样貌平凡、比他略矮,看起来像是随身秘书的年轻男人。
“呈中,等会儿将报价单打好送到上洋企业,请徐副理确认。”
“是。”
“另外——你替我拨通电话给邹氏企业的邹老板,约他明天一起午餐,我想和他谈谈跨国商场的投资计画。”
“是。”
“还有,德国来的凯斯特先生的班机明天晚上抵台,你亲自跑一趟代我接机,记得安排最好的食宿,凯斯特关系着一笔上亿元的订单,务必要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是。”
关廷宇优雅地迈开步伐前进,嘴里流畅地念出一长串待办事项,丝毫不浪费任何时间。
丁呈中不断点头称是,然后赶紧低头抄下重点,非常忙碌。
将事情交代完毕,两人正好走进办公室,关廷宇回到办公桌前,一刻也不停歇地从电脑里叫出资料,专心审阅起来。
丁呈中看着顶头上司,几度张口欲言,但上司都没发现,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提醒。
“那个……总经理,六点半了。”
“你要下班了?”关廷宇目不斜视地输入补充资料,同时分神问道。
“不是的!总经理,七点钟您和一位何苡佳小姐有约。”
啪答——键盘的敲打声停止,关廷宇抬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白净修长的手还摆在键盘上。
有这回事?他短暂出现迷惘的神情,不过立即恢复清明。
是了!他仔细一想,确实有这回事。
那是上个礼拜,母亲像往常一样随意闯进他的办公室突击,顺道附送的一个消息……
那天,他尊贵的母亲一走进他的办公室,就宛如在自家客厅般,熟稔地找了张最舒服的沙发迳自坐下休憩。
“妈。”他恭敬地喊道,微笑的脸庞依然不变,只有瞳眸略为一凛,不过他一向懂得掩饰,因此连他母亲都看不出这些微的变化。
“廷宇,为什么你人不在办公室连手机也不开?害我打了大半天找不到人!”黄璧琴不耐地斥责。
“刚才我在开会,所以将手机关机。”关廷宇不愠不火地解释。
“算了!我告诉你,我在丽滨饭店的兰花厅订了位,下个礼拜五晚上,你去和太平洋证券何总裁的孙女吃顿饭。”换言之,这又是一场由她主导的相亲宴。
打从他回国没多久,母亲就迫不及待想操纵他的人生——包括他的婚姻。她热切地为他寻找对象,严格审核、精心挑选,不过这么严苛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关心儿子的婚姻幸福,而是想找到一颗真正会下黄金蛋的金鸡。
他们关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媳妇自然也不能随随便便找,若是家里没一点财富和社会地位,可别妄想她会多瞄一眼。
“这是相亲?”关廷宇脸上依然噙着一贯的笑容,但是眼眸又冷了几分。
她就是不肯放弃操控他的人生,是吗?
“当然!何总裁的独子早已过世,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孙女何苡佳,关家若能够与何环联姻,何环的人脉对关家会有极大的帮助。到时候,我们将会变成上流社会最有分量的企业,看以后谁敢小看关家?”黄璧琴得意地哼笑。
“从来没人小看过关家。”关廷宇平静地回答。
目前关家的财力傲视群伦,放眼商界没多少人能匹敌,根本没必要和人比较。而且旁人如何看如何想根本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母亲的心态。
无论将关氏企业扩展到什么规模、或是拥有多么丰厚的财力,她永远都不会满足。心病太重的她喜爱掌控他人,又贪婪地想拥有世上的一切,所以得失心愈来愈重,对家人的控制也愈来愈严厉。
他的弟弟关廷旭早就受不了母亲变态的控制欲,高中一毕业,便不顾母亲的反对,飞往美国,学习母亲瞧不起的电脑动画。目前他替一间知名的广告公司制作图片和影像,日子过得相当快活自在。
身为长子,他有抛不开的责任,无法像弟弟走得这么洒脱,但是他非常羡慕廷旭。偶尔能利用前往美国开会的机会,飞到西岸去看看廷旭,享受一两天的自由,这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奢侈。
“哼!总之,何家这门好亲事,你可别错过了!时间是下星期五晚上七点钟,听清楚了吗?”
“我会让秘书记下来。呈中?”关廷宇淡淡地回答,转头望着秘书。
“我已经写下来了。”尽心负责,又与他有极佳默契的丁呈中,早已将时间地点记在行程表上。
“谢谢!”关廷宇给了秘书一个笑容,再转头看着母亲。“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事吗?”
“唔,还有一件事。”黄璧琴瞄了眼儿子,蹙眉询问:“最近你是不是打算和常鸿建设签定新购物商场的建造计画?”
“没错。”关廷宇微眯着眼,心中出现警讯。
母亲虽然喜欢掌控人,但是她对公司的事务并不了解,她会知道这个计画,必定是有人告诉她。而那个告诉她的人,目的也绝不简单。
果然,黄璧琴的下一句话就是:“我要你把这个工程转给必升建设去做!”
她起身走向儿子,毫不羞赧地道:“必升的老板娘是我的牌友,这个面子你必须卖给我。”一桩十几亿的工程,被她当成一颗哈密瓜般随意转送。
“可是——”关廷宇依然沉默不语,丁呈中已忍不住插嘴:“必升在规模和业界的评价上都远不如常鸿,况且前阵子还爆出必升经营不善的传言——”
“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黄璧琴像对一条狗般喝斥丁呈中。“张太太是我的朋友,她会害我不成?若不是双方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她不会这么拜托我!”
关廷宇听了母亲天真的话并不生气,只觉得可笑。
母亲虚活了五六十年,难道还不知道人性的自私、贪婪与险恶吗?或者——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一句话,足以扭转几乎底定的局势?
他眼中冷光一闪,脸上依然挂着平静无波的面具。
“我知道了,我会再请必升的张老板过来谈一谈。”他浅笑回答。
听到儿子这么说,黄璧琴满意了。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她掌控不了的东西!
“现在,您还有其他的事吗?”关廷宇淡如水的语调再次响起,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呃……我这个周末要到美国去找你姨妈,大概会住上半个月。”
“一路顺风。”他没有半分留恋地平静回答。
“那我先回去了。”黄璧琴有些狼狈地昂起下巴,转身离开。
走出儿子的办公室,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儿子,她不是毫无畏惧。
大儿子向来沉默少言,她从不曾看他大笑或愤怒生气过,不像小儿子廷旭,不高兴时就讥讽她两句,愤怒时就咆哮大吼。说真的,喜怒不形于色,仿佛没有脾气的长子反而是她最忌惮的,因为她根本摸不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不过——至少她的目的达成了,呵呵!
若是牵成何家这桩婚事,关氏企业将会如虎添翼。届时,她就是上流社会的第一夫人了!
她走后,丁呈中立刻焦急地询问上司:“总经理真的要把购物商场的兴建工程交给必升做吗?”
他很担心呢,以必升建设的规模和实力,还有喜欢偷工减料的恶评,怎能将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他们呢?一旦商场建成,却不幸倒塌或发生意外,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哪,更别提关氏企业将蒙受的钜额损失!
老夫人也实在太乱来了!他忍不住在心底偷骂。
“我会约必升的张老板过来一谈,不过——”关廷宇嘲讽地勾起嘴角,哂然一笑。“我会压低百分之三十的营建成本,却要求使用最高等级的建材,并每天派人到工地严密监工,他如果想赚这笔钱,就尽管接吧。”
成本压低百分之三十,还要求使用顶级建材?丁呈中瞠目结舌,忍不住大叫:“赚钱?没赔光老本就不错了!”
这样的工程,不管任何人接都铁定惨赔。
“没错,以必升的能力根本无法承接这么重大的工程,我也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但如果我直接拒绝,我母亲一定吵得没完没了,所以我不正面抵抗,而是私下耍点小手段,让张老板知难而退。与常鸿的合约书照常签定,我相信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您想得真是周到!”他愈来愈佩服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事后证明,关廷宇料得果然没错,三天后他和必升的张老板会面之后,对于他所提出的严苛要求,气恼的张老板一口回绝。
这下即使他母亲再不满,也只敢暗自生气却无法怪他,谁叫开口推掉这门生意的是必升老板本人呢?
“是今晚吗?”
已经一个礼拜了?关廷宇微蹙起形状整齐的眉毛,显然有点困扰。
今晚他有不少要事急待处理,偏偏这场相亲宴又不能推掉,他若没有出席,母亲又会寻死觅活,吵得他大半个月不得安宁。
唉!看来只能按时赴约,虚应一下,再尽快赶回来。
“好吧!我去赴约,等会儿事情处理完你可以先下班,但是电脑别替我关,我会在一小时内回来。”
“您还要再回来?”丁呈中诧异地问。
相亲只需这么短的时间吗?
关廷宇淡淡一笑道:“我根本不打算结婚,出席今晚的饭局只是为了安抚我母亲,至于对方——我相信她对我不会有太好的印象,就算有,我也会想办法让它变差。今晚同样麻烦你了!”
“是。”跟随上司工作两年,丁呈中大略知道上司“退敌”的方法,他想到那幅荒谬的景象就想笑。
懒懒地瞄了眼秘书因忍笑而涨得鼓鼓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