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落莫初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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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就要奔赴未知的远方,为祖国,为正义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血液在血管里就犹如万马奔腾,眼内有泪水晶莹,这一点伤,又算作什么!
“小凌,你看!”惜若伸手拉住我,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抬眼,两道平行的长长铁道线旁边,一身月白长袍的关睿正深沉地看着我。我没来由的心慌,不敢向前,这不是我的风格。
“小凌,你是不是没有和大哥辞别啊!”惜若声若蚊蝇。
我记起一早塞到他门下的那张写着“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的小纸条,他并未见到。
惜若知趣地停下脚步,我缓缓地迎着晨光走向关睿。
他太像一个难以捉摸的谜了,尽管,给我揭示了答案,还是如此令人神迷。
“就这样走了?”远远的,他平静丝毫听不出埋怨的语气。
我阖了阖眼帘,算做了回应。
他唇边勾起一个极轻的略显苦涩的笑容,迎着我走近,很诚挚地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再次阖了阖眼帘,表示理解。心中却一酸,眼泪在瞬息间滚落。
这泪,太快了吧,毫无预感。
“这些日子打扰了。”我急忙寻找话题,掩饰伤感。
“没有。真的没有。”
站台上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零散在四处。
火车就要来了吗?我突然有些恐惧,却又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
“小凌,对不起。”关睿突然一把将我拉入他怀中。
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有些迷茫,更多是眷恋与不舍。
“妈妈的首饰盒是我拿走的,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可是,你到底还是要走了。”关睿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惆怅的伤感。我有种错觉,一瞬间就触摸到了他的心,尽管,他的心那么难以触摸,但是,我还是触到了,那是一颗很柔很软很宽阔很敦厚的心!
我有些哀伤地轻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睿抚摸着我的头,轻轻地笑起来,宠溺地说道“傻丫头!”
泪水突然就倾泻如雨,无声地流了满脸。
有几滴泪还洇在了手腕处的“夫人镯”上,如它一般清透,在微风中,颤颤地抖落了。关睿,就让命运来决定我们的感情吧!
民国三十二年,也就是一九四二年,这一日,是五月三日。
七点四十五分,关杰和他的朋友刘念鹏、李响、赵成志赶来后,与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就满腔热血地踏上了肮脏污垢的火车。
还有两分钟火车就要出发。我倚坐在窗口,看着孤独伫立在车窗下沉默不语双眼不舍离去的关睿,猛然意识到,此一去,离开他的,不仅仅我,还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和妹妹。在关家,他一向以照顾众人为已责,如今,空荡荡的关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心底的落寞和孤独将是多么的蚀骨啊!
想到此,我快速地将头整个从窗户探出去,伸出手去抓他的手。关睿立即将手递给我,我大喊着“跟我们走吧!走吧!”
火车已发出悠长的轰鸣声,汽笛正在拉响。
“小凌,不用管我,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留下容若一个人!”
我满腹的激情突然消退。是啊!他是最有责任心的人,怎么会丢下容若呢!容若还是一个病人,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需要他的照顾!
火车再次鸣笛,乘务员正在收起搭在站台上的厚重铁踏板。此时,一男一女两个如旋风般从天而降的人,快速地冲上踏板,飞进车厢来。
满脸不满意的乘务员看到两人衣着光鲜,通身有钱人家的气派,便忍了忍,没说话,将铁板收了回来。
火车向前冲去。这一男一女也向我们冲来。
“秀妍?”
“游纯成?”
我喊出秀妍的同时,关杰喊出游纯成。我们相视一笑,急忙给他们让位子。
“关杰,你太不够意思了啊!多亏我机灵,不然,就这样静悄悄被你走掉,我此生的幸福就被你给毁了!”秀妍不住地拿手帕扇着脸,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这一路追赶,真把她累坏了,从来没下过这么大力气。
“嘿嘿,嘿嘿。”关杰尴尬地笑着。
惜若不断好奇地偷眼打量着秀妍。这个女孩子,一身时髦的衣裤,锃亮的黑皮靴,头发烫成了时兴的卷发式样,手中的帕子也未刺着花啊鸟啊山啊水啊,倒是横也格子竖也格子,蛮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惜若并不知道,那是秀妍在法国买的手帕,自然与中国的绢丝彩绣有所不同。
她很喜欢二哥,二哥似乎也不怎么讨厌她,不过,却也看不出二哥喜欢她。
“关杰,这个女孩子是谁啊?”秀妍早已注意到惜若偷偷注视她,她有点小骄傲,和安静局促的惜若相比,自己是如此明媚美艳啊!
“啊,她是我三姐,叫关惜若。”关杰淡淡地应道。
游秀妍随即半张着嘴巴,吃惊地眨了又眨眼睛,随后,将头向惜若靠近,带着讨好与取悦的笑容,甜甜地说道“原来是三姐啊,失敬失敬失敬!我还以为关杰新结交的女朋友呢,呵呵,呵呵。”
惜若细嗅她传来的一缕香风,轻柔一笑,算做了回答。
此时,火车正徐徐地靠入沿途中的一个站台,窗外出现了许多双手高举过头顶、背着竹筐挎着竹篓卖茶叶蛋、香烟、食品的人。吆喝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我看见一个高大的中年人,戴着宽沿的黑色礼帽,穿着肥大的灰大褂,腋下夹着卷起的报纸,走在人群中很醒目,不一会儿,他走上了车,坐在了惜若旁边。
我立即扯出一抹微笑,诚挚地对他说道“先生,这里有人。”
这个关杰,五分钟的停靠也要去下面透气!这位先生坐的正是关杰的位置。
惜若有些紧张、羞怯地向车窗里面靠了靠。我急忙对她抱以安慰的一笑。惜若从未离开山上,在山里生活了近三十年,难免惊惧。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
惜若的警惕被高大的男人看在眼里,他站起来礼貌地将宽沿礼帽摘下,拿在手中对惜若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惜若腼腆地对他一笑,整张脸都红起来。
关杰已回,列车又开始前行!男人对关杰宽厚一笑,抱拳说道:“抱歉!”
关杰立即按下他的肩膀“你坐你坐,我站一下!”
男人并不客气,随后坐下来,很随意地望了我们几人,淡淡问道“旅行?”
“不!我们要去东北!要参军!打鬼子!”坐在我身边的李响豪气冲天,铿锵磊落!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挥着右手臂,一拳砸在面前的小便桌上!
惜若紧张地看他一眼,坐在另一边凝神窗外的赵成志也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却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这车厢里都是什么人呢?还是小心为妙!
李响对赵成志耸了耸肩,眉头欢快地向上一挑,咧嘴一笑,蛮不在乎的样子和关杰像极了!
“你们没必要跑到东北呀!现在侵华日军正对华北地区各主要根据地进行扫荡,你们完全可以就在华北抗战打鬼子!”
“先生你知道前线的消息?”这次是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荡!出言询问!
“报纸天天写!前几日因日军袭击,我方损失严重。你们看,这报上正写着呢!”中年男子从腋下抽出报纸,展开来,递到我们中间。
“对呀,何必去东北!我们就在华北抗击小日本!”李响异常兴奋,伸手就夺来中年男子的报纸!
我忍不住窃想,他是否就是八lu军呢?或许还是个军官!总之,是个很重要的人!
☆、与北南相遇
人生就是充满了未知性与不可预见性。因为火车上的陌生男人,我们来到了八lu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所在的太岳抗日根据地。部队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很快我们被派下了连队,我和惜若加入了伤员护理,秀妍在另外一个护士班;关杰、游纯成、赵成志、刘念鹏分别编在不同班里。
每天都听着轰天震地鸣响在耳边的炮声,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员,随时都准备着牺牲。往往总是晨起还未来得及梳洗,晚睡刚刚躺下就听见有人在喊“重伤员重伤员”,而痛心急救与洒泪送别则成了每天最常做的事。
多少战友静悄悄离去,我们也不知道了!
就连偶尔看一看淡蓝的天幕仿佛都换了颜色,暗灰的,像一条条被撕开的碎片,被我们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伤身的身上、头上、胳膊上、腿上……更如同听到了天空那像绷带一样被无奈撕开的“吱啊——吱啊——”凄惨而痛彻心骨的声音。
战争年代,谁的心里不装着悲悯与柔情呢!
当炮火轰天、流弹不停的实战前线生活真正展开在我们几个热血青年的身边时,我们才真正体味到苦难。
“小凌!快!又下来位重伤员,在五号床,你先处理一下!要做手术……”
“好!来了!”刚闭眼不久,就被班长推醒,睁开双眼,天还黝黝黑,未透亮呢!在战场上,永远不可能睡一个好觉,每时每刻都在救缓,每个人也是轮流着睡一下。提着必需的药品,随着一点微弱的星光,我摸索着来到病室,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重伤员静静地躺在五号病床,面部血肉模糊。
我俯下身大略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胸口、肩部、腿部皆有伤,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估计子弹在体内至少有三四枚,这样的伤员是要立刻做手术的,护士长与医师们正在紧张地准备!
“你好,先不要说话,我要仔细察看与清理一下伤口。”
这是我们每天都要对重伤员说的第一句话。伤者的身体虚弱,说话可以导致体力流失。
可是就在我刚刚俯下身,这个伤员却挣扎着要起来,右手臂还艰难地向上抬。可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抬不起来。我温柔地将他的手臂安放好,带着微微的怒气说道“不要动,会牵扯到伤口,增加救治难度的!”
他还是拼命往上抬手臂,唇齿之间艰难地发出了“凌……”的嘶哑声音。
凌?我急忙看向他的眼睛!
“凌……凌儿”他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北南的声音!!!
一双磊落沾满了血迹的双眼出现在我眼前。
天啊!北南!!!真的是你么?北南!
就在我刚刚认清这双眼睛时,他的手臂忽然一低,昏了过去!
医师们已经准备好,北南被大家急急地担进简陋的战地手术室。
我的心开始慌乱,不安,惊诧,震动!同时,与北南拥有过的甜蜜岁月也一点点在脑海显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他,可这一刻,他的生命这么强烈地牵扯着我!甚至,我是如此恐惧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北南的伤势很重,生命垂危,如果他不再醒来……不!不会的!北南一定会醒过来的!北南啊北南,你一定要醒来,要坚强!要挺过这一关!
不容我细思,下一位伤员又被送了进来!可我总是心思恍惚,难以专心致志工作!
“你怎么了?”同样穿着洁白护士服,短发而精神抖擞的惜若,正在我身旁为一位伤员包扎伤口,她看出了我的慌乱。
“惜若,我,有点心慌意乱!”
惜若包扎好伤口,轻柔地对那个伤员一笑,而后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绷带,处理好我负责的伤员之后,看着我的眼睛,将手放到我的手上,安慰我“简凌,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被惜若握在掌心的手,专来一种温暖与支持的力量。很显然,刚才我与北南的互动被她看在眼里。聪明的惜若悟彻到我与北南之间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
是的!北南一定不会有事的!
惜若,你一直都是最懂感情的!
抱着一大堆纱布与药棉的惜若给我留下了一抹轻柔而温暖的微笑,就飘到了另一位伤员的身边。看着惜若,我不禁感慨,她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真的难以置信当初那个脸色苍白,体态病弱的胆怯女子就是她!。
惜若一直是倔烈而坚强的,否则,她就不会弹那些激烈的钢琴曲、不会和阿婆吵架、不会勇敢地离开她挚爱的大哥了!或许,越是柔弱的生命越能在艰险的环境中展现令人惊讶的坚韧。但愿我也是如此的人!
手术后的北南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地睡去了。
此际,夜更深了,天际挂满了银白的星。静静地躺在临时搭起的帐蓬与木板床上,听着不远处一枚枚流弹“支呦呃——支呦呃——”尖溜溜的长叫,我根本无法入睡。
北南的体内取出来七枚子弹,他受了多么大的痛楚啊!
一串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模糊了映入眼中的星辰。
“小凌,我去你被窝好么?”
睡在身边的惜若轻着声音,怕吵醒休息在周围的护士们。但就算她大十倍的声音,谁也不会听见,大家实在太累了,炮火声连绵不断,轰轰震耳,每个人一靠上枕头,立即昏昏沉沉地睡去!
刚刚掀起薄被,惜若就钻了进来,这一刻,特别温馨!是我不曾有过的感觉!
“小时候我和二姐就经常睡一个被窝,那时候我们每天都要讲好久的话才睡去。”惜若的开场白依然温馨,我一下子就不再为北南伤心。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母亲从不曾搂过我!”我有一点点的惆怅,不过,并不因此而伤心,都习惯了。
我的母亲,生命中除了关睿,似乎从未真正在意过什么。除了反对北南与我恋爱,流露出一点点做母亲的责任,除此,我再找不到她爱着我的证明!而她不喜欢北南,无非也就是嫌弃北南没有显赫的家庭!担心他贪图我们的家产!唉!母亲,我真希望她是一个真切爱着我的人!
“小凌,你知道大哥为什么和你母亲分开么?”
我的心一惊,追问道“关睿为什么不要我的母亲?”
“不!不是不要!大哥也曾深爱过你的母亲,但是——”
记忆被惜若拉回十八年前,那时候,我还只是母亲肚里怀着的三个月大的胎儿!
一切都在惜若的讲述中在我眼前慢慢展开一幅又一幅画面——
关睿拉着一脸高贵冷傲却略显慌张矜持的唐清梅,蹲身到母亲面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