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落莫初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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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是懂我的人。即使我一句话不说,他也知道此刻我拒绝了他。北南总是这样磊落,就连忧伤,都这样寥廓壮气。我也是懂得他的,曾经深爱过,方能彼此慈悲,曾经拥有过,才能有勇气放下。
正因为如此,北南才选择了从军。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而我们女孩子,又要输给男人什么呢?我看着北南,笑着接下去他唱的歌儿“女儿也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我们的眼睛又在对望,彼此微笑!帐篷内忽然响起热烈而激动人心的掌声!继尔,大家都跟着哼唱起来,嘹亮的歌声刹时穿破了简陋的帐篷,冲上了云霄。
☆、你在,我就在
仲夏的阳光和煦温暖,遍洒四野,只要张开臂膀,就仿佛抱住了它,也被它慈爱地抱着。
如果没有战争,每个人都沐浴在安宁祥和的阳光下,自由自在地生活,那将是多么幸福与惬意啊!可是,炮火与硝烟却不管阳光如何娇柔,总是变本加厉地激烈。
这日午间,总部突遭袭击,部队奋力向外突围,死伤严重,而日军又渐渐缩小包围圈,不停地投弹、扫射、进攻,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许多优秀的年轻战士为祖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很快,上级领导做出郑重决定,让我们立刻转移,奔赴冀西。
关杰的伤势严重,一路颠簸,但到底从鬼门关中闯了出来。半个月后,他已基本痊愈,可以自由行动,不必每天都卧在担架中了。这天,最后一次为关杰上药,纱布缠好的一瞬,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异常急迫地喊道“小凌!”
我轻轻皱眉,用职业化的笑容和表情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小凌!”他再一次爆出粗犷及微怒的呼唤声。
关杰,你怎么总是这样鲁莽!我将手抽出来,有些不悦,沉下脸,转身离开。
“北南!他是谁!”关杰狂妄自大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刺耳。
“要你管!”我没好气地回答。
“哈!简大小姐果然风姿绰约、灼灼迷人,正如一朵光采照人的战地桃花呢!这么快就有了男朋友!佩服!佩服!哈哈——”关杰的脸上满是讥讽嘲笑!
“关杰!北南是小凌在学校就认识的男朋友!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此时,北南的朋友李响气不过,接下话来。
我的手臂再次被猛然拉住,回头,关杰赤脚站在身后。我仰起脸,凌厉的目光刺向他,反而撞到一双比我还恼怒十倍的眼睛,同时,他的手上加大了力气,铁钳一般,钢圈一样,紧紧地箍紧我,我的半个身子都要被他揪起来,耳边还传来他恶狠狠的嘲讽声“你忘记了你是我大哥的媳妇么?”
未提防他这突然一句,我的心脏立即窒息,脸上有些热“关杰!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成了你大哥的媳妇!”
关杰的唇角轻扬,显出一副蛮不在乎却又讥讽的神情,抓着我的手臂高高举起,一字一句说道“你敢说你没答应我妈妈做大哥的儿媳妇!你不是还戴过她传给你的夫人镯,你不会不知道只有关家的媳妇才可以佩戴夫人镯吧!如果我妈没告诉过你,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哼!”还不是被你拿回去!“关杰,这里不是关家,我不会任由你胡闹的!”
关杰瞪着一双好奇又愤怒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不甘心地问道“你敢说你没爱上我大哥!”
我的脸更加热了,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地用力甩开他“要你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心虽愤怒,但思及关睿,不免有些伤感。语气也低沉起来,眼眶不由得开始泛红。
“我不能跟随部队了,要转回后方。下午就动身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给大哥吗?”关杰突然有些伤感,沉沉地道出此句,我一秒钟的惊愣,才想起部队安排重伤人员转回后方的事。
“回去以后,替我问候大家。我的母亲,也拜托你们多照顾了。你就对关睿说,我很好。可以了。”我轻抚额前刘海,脑海里出现了关睿的深沉而睿智的双眼。
离别总是弥漫着忧伤,但战争时期容不得儿女情长。当满载着伤员,转移后方的军车刚刚驶离视线,来不及擦掉脸庞的泪水时,大部队就继续向冀西出发了!北南与关杰跟随同一批伤员离开,游纯成因为伤势较轻,早已恢复了健康,重新加入了连队,扛起了枪,上前线打鬼子。
“小凌。你想大哥了吗?”惜若在身边轻轻地唤我。军车已驶向遥远处广阔的天地。我们还在痴痴的凝望。
我转头,看到她掩饰不住的一脸忧伤。
“走吧!”我牵起她的手,大步向军绿色帐篷走去。踏进门来,却惊讶地发现,身上包扎厚厚纱布的关杰正伫立在帐屋正中,似乎在等待着我们。
“关杰你——”
关杰微笑着打断我的话“你在,我就在!你走,我才走!”
关杰那双柔媚的双眼泛出的眸光,如两根细长而柔软的垂柳,一瞬间掠过心湖,搅动起丝丝点点的涟漪之后,湖面平静了,我故作冷漠说道“随你!”
“小杰,你——”走进帐篷的惜若显然也一惊,但她与我不同,她刹那间就明白了关杰为什么留下来。
三天之后,我们跟随部队,向太行山出发。战争仍在继续,每日依旧有大量伤员!时间如水,流火铄金的盛夏在绵绵不息的战火中就要逝去。可是,某天清晨,惜若却发起了高烧,多日不退。部队考虑将她留在原地,可倔强的她坚决不同意,还绝决表态:如果抗战不胜利,宁愿死在部队也不回去!
看着她纤细的眉,小巧玲珑的鼻子,薄薄的唇,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样柔弱怯懦。而这段日子以来,她虽然依旧纤瘦,但却无比健康快乐。虽然她不再提起关睿,但可以感觉得到,那份压抑了她十多年的情感正在被她慢慢地摆脱!
不知道关睿他们怎么样?好不好?战争的打响,多多少少会影响每一个家庭!
妈妈现在好不好?她和关睿是否走到了一起?
夜幕再次降临,繁星依次排列天空。惜若身体的热终于退了一些。我带着满身疲惫,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凝视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疼她,也钦佩她。
“怎么这样看我?”惜若漾开唇边一抹笑,娇柔地问我。
我亦微笑着,轻声说道“惜若,我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惜若像个孩子,扬起红彤彤的脸颊,很感兴趣。
我趴到她耳边,笑呵呵说道“有个人经常趴在门外偷偷看你!”自从惜若病后,我曾几次在帐篷外遇见忐忑不安的游纯成。只是,这该死的战争,让人不敢对未来许诺。或许,下一秒就是死亡。谁又甘心将最真挚的心以及爱情交付给永恒的幻灭呢!
惜若脸更红了,嗔目而笑道“我不喊你大嫂,你倒逼我!”
“惜若!”我握手成拳,轻擂她肩膀,心里既苦又酸,既甜又涩。
“小凌!”关杰喜悦的声音突然□□来。我回头,看到他站在帐篷门口,手里抱着一簇粉的紫的蓝的黄的花束。
“好些花都被战火摧毁了,我好不容易才采到这些,送给你!”关杰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小杰,怎么不送给我啊!”惜若笑着打趣他。
“我才不稀罕!”我起身,给关杰让座,故意板起脸,对他冷若冰霜。
关杰落座的时候,将怀中的花递到惜若手上,嘻嘻笑道“三姐,这花是游纯成送给你的,祝你早日康复!”说完,还故意对我挤挤眼睛,以示他嘲弄了我。
哼!小伎俩,我才不会上当!
“我们要熄灯了,你走吧!”的确是太晚了,关杰并不合适出现在这里。有几个护士已经向我们望。我催促他快点离开。
“好好好!我走!三姐,你保重啊!”关杰叮嘱惜若后,回头对我禁了禁鼻子,故意恶狠狠说道“臭丫头,你好自为之!再见!”说完,骄傲地一昂头,像只战斗中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仰头离去。
哈哈,真是被他气到想笑!明明就是一个大男孩!
第二日清晨,懒懒地睁开眼睛,鼻子立即嗅到阵阵清幽的花香。自从来到部队,这还是第一次睡到自然醒呢,难得没有伤病战士,心情真好啊!转头看向身边的惜若,却惊见自己的枕边躺着一小束红艳艳的蔷薇花,一张小字条横放在花枝的尖锐小刺上。惜若也不在床上。我吐吐舌头,满怀喜悦地暗想:关杰想暗害我吗?还好我没乱翻身,不然非被蔷薇刺伤不可!
“妖娆而多刺,就是你!”小字条上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呵呵。我将之随手一丢,唇边溢出一丝笑,如果多刺,我宁愿做一株仙人掌。
“早哦。”门外传来一声愉快的问候。是关杰,如美人一般的脸笑魇如花。我下意识地收起笑容,冰冷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关杰,你别白费力气了!”
关杰的脸上挂出一副嘲笑的表情,嘴上嘿嘿一笑“简小姐,是你自作多情了。我不过利用你打发一下闲暇的青春而已!我才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呢,跟头牛似的。一点都不温柔。就算玩,都不找你,你连秀妍十分之一的娇媚都学不来!”
“关杰你——”会不会尊重人啊!尽管我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要生气。“战地生活多么艰苦忙碌,你还有闲暇的青春要打发?还有,秀妍本就是很好的女孩子,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我自然知道怎么做!大嫂!”关杰笑着丢下这句,快步离开了。
“小凌,你起来了?快点,又有重伤员送了过来!”惜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帐篷外对我快速地喊道。
“好,我就来!”
☆、妈妈,你在哪里?
又是紧张忙碌的一天,晚饭过后,战士们疲惫地倚靠在战地的沟渠里,有的仰望寥廓的天空,有的三三两两说笑,有的沉思不语,有的手捧家人的照片默默凝视。战争让人来不及考虑任何事情,死亡随时来临,亲情和爱情都是如此奢侈,就连片刻的休憩都很宝贵。
“小凌,我们去那边聊聊?”惜若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块空地,征询我。
“好。”她好似有话对我说。
迎着落日余辉,我和惜若并肩向前,心中不禁涌出潮汐,想到当初她对我充满敌意与警示的眸光,如今已转变为信任与交好,我们,已是同呼吸共命运的真挚朋友,彼此之间,也没有秘密。
“小凌”惜若站在我的对面,桔红的落日光辉打在我们侧面,这一刻,她显得庄严而肃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认真看她。
“小凌,说出你的真心话,你喜欢我大哥还是小杰?”
凝视着惜若目不转睛的双眼,我突然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是兄弟,我不能说出爱谁!正如我不希望关睿说出他到底爱谁一样!忽然,悲从心来,心亦如城堡塌陷,我和关睿之间的爱情,刚刚萌芽,就要狠心地连根拔起。太悲惨了。
“惜若,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把假话说出来“谁也不爱!”
惜若瞬间就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加之一点点受伤的表情,她的话随即就问出来“小凌,你不是爱着我大哥吗?”
我不得不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而微笑着问她“谁说的?”
“我以为……”惜若喃喃道“我以为……”
我牵起惜若的手,她还在惊诧中难以回复。我温柔地和她拥抱,将头抵在她的肩膀,其实,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悲伤的脸。我轻轻地说道“我们回去吧。他们都不是我爱的人,你也不必自我折磨想着要帮谁了。”
“小凌,我悲伤呢!我以为……难道……”惜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迟疑着,终于说道“你爱的人是北南?他是你的男朋友?”
“是的。”我匆促地说完,快步离开。好在北南已转到后方,不然,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简凌!你的电报!”就在我心思烦乱之际,护士长将一份电报交到我手中。
“母重病,速归!睿。”几个简单的字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头顶。
妈妈虽然孤傲、冷漠、倔强,但身体还不错,怎么突然重病?有多重?一定很重!
辞别了众人,我一路颠跛,风尘仆仆地奔向关家。再见到熟悉的山坡、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子、熟悉的花园,竟恍若隔世。焦急又紧张地推开关家正房雕花木门,真像正在走近百年前的沧桑啊!走廊内静悄悄的。怎么?没有人?关睿不在么?母亲在哪里?母亲病重的消息是关睿发出的啊!我急急地奔向容若的房间,一切还是老样子,纤尘不染。翻开枕下,纳兰容若的《饮水词》还在! 我又奔向关睿的房间,房门紧闭,出诊了还是……
我轻轻地推开房门,一切还是老样子。转过去,桌子,椅,已蒙上薄薄的灰,看来,关睿有些日子没住在这里了!我的心突地一跳,悲喜交织。关睿,关睿,此时此刻,你在哪儿!你会去哪儿?我的妈妈,你病得怎么样了?你又在哪儿呢!关睿到底是选择了你还是容若呢?
我心事重重地掩上门,向院后的花园踱去。微风在空气中轻拂,混合着各种花香与野草的味道,我不禁被这份宁静感动。如果没有战争,哪片土地不都是如此安然?我慢慢地踱步,静寂地感受,从花园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刚转过身准备重新来过,猛然发现关睿竟静悄悄地跟在身后!天啊!我惊愣不已地瞪大了眼,张开了嘴,仅仅分离五个多月,我竟有些认不出他来。
他的面容青黄消瘦,杂乱无章的胡子横行霸道地扎在腮边,凌乱的头发遮挡着前额,一袭长衫,更显憔悴,只有那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锐利,敏捷!
“关睿!这是你么?”我急急地抓上他的手臂“我母亲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对不起!你母亲她……”关睿平淡无奇的声音与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无关,也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母亲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她!哦,我要去问我爸爸!他肯定知道妈妈在哪里!”我手足无措地松开关睿,心中乱麻一样,迈开脚步就走,也不管方向,一头撞到院落的篱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