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游戏-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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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宫
天官帝眼中闪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凌厉,他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羽便道:“陛下是天下最好的情报管理者,我不相信刑部大牢中没有陛下的人,即便是白惕隐,我也不信他只为晋王做事。陛下一直不揭穿我,想必是看出来我对陛下没有恶意,而是诚心诚意在帮您,所以您才愿意相信我。”
的确,这一个月来,古羽大部分时间都关在自己的房内,极少外出,只是和三小姐聊些过往故事。因为他知道,自从进了皇宫,就会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就是无处不在的皇帝的暗哨。
古羽顿了顿,续道:“晋王爷暗中发展自己的实力,破坏陛下在中原的布置,相信陛下不会不知道。但他毕竟是您的皇兄,无论如何,也比白乔对您的威胁小,所以您并没有阻止他。晋王仁德,在民间很有声望,若是真到了祸起萧墙、兄弟相争的时候,那就是整个北辽的不幸,因此陛下这些年一直在忍耐。可忍耐并不是最佳的方法,现在有了这新的夷离毕院,它不受陛下控制,可说是独立于朝廷之外,但它名义上又在朝廷下面。所以,如果晋王能得到夷离毕的位子,既可以让他感到满足,又能避免更大的不幸,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而对于陛下来说,这只不过是相当于授了个比铁帽子王还要小一些的爵位,何乐而不为呢。”
天官帝听完,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倒是什么都想到了。也难怪,你会这样着急地组织你的那个什么赶驴社。”
待说完话出来,已是四更过了,三小姐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候。一夜未眠,可他们此时却并无睡意。门外准备的暖轿已然备好,古羽和三小姐同乘一轿,迅速向宫门外走。
三小姐于轿中小声问古羽:“我这样突然离去,太后那里怎么交待?”古羽道:“让皇帝自己去应付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香姐。你不想见伊在?”三小姐笑道:“我们可不像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天天在一起。我和夫君聚少离多,早就习惯了。为仪好像很不愿待在宫里?”
古羽听得此言,眼神中突然生出一丝厌倦之色,幽幽地道:“刚才离开那房间时,我看到的皇帝那最后一道眼光,其中只有四个字——此人必杀!”
三小姐咂咂舌头,忙道:“那你还能在他身边淡定地待一个月,我可真佩服你。”古羽道:“在帮他打败生丹道之前,他不会杀我。同样的,打败生丹道那一刻,也就是他动手的一刻。嘿,可我古羽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打败生丹道,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不在这是非之地逗留片刻。”
边说话时,暖轿已快到宫门口。却听轿外有一骑快马掠过,抬轿的太监们慌忙避让。古羽笑道:“乞伏于勇也到了,看来计划很顺利。”“你怎么知道是他?”“整个朝廷只有他一个可以骑马入宫,是皇帝给了他这特权。”“那你给他安排的计划又是什么?”“很简单,今天朝堂上,当皇帝发怒、要对三人处罚时,乞伏于勇会请旨入朝,然后奏报说,他想来想去,只好动用最后的办法,在南京城门口贴下告示,说他这哥哥向妹夫道歉,请妹夫现身相见,然后今早上就收到了古羽发来的信,说他自越狱之后,去了海上避难,昨天刚回来。他已经想通了,决定去自首,明天会在南城门出现。”
三小姐道:“那我们真的要去南城门?”古羽道:“当然不了,现在去,与送死没区别。要等到这一阵风过去,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我给乞伏于勇我的亲笔信,只是让他能减轻罪名,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了。至于出现在南城门的,当然是我的表姑、东平郡主啊。她帮了我们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话刚说完,却从轿帘处钻进来一个人头,吓得二人连忙一缩。待定睛细看,才见那人竟是猴子。
猴子一声奸笑道:“被我看到了喔,你们两个挨这么近说悄悄话,肯定没干好事,我要回去告诉香丫头和伊在。”此言若换作玉霜、七妹,怕是早羞得无地自容,可三小姐却并不在意,只是啐道:“你这猴子何时变多舌妇了。我和为仪行得正坐得直,怕谁说去。”猴子一个玩笑碰了软钉子,只好做个鬼脸赔笑。
古羽则笑道:“猴子向来如此,三小姐不必理他。只是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这一路可着实辛苦吧。”猴子道:“不辛苦不辛苦,谁叫我天性好动呢,嘿嘿。主母让我回来问你,若是需要她们过来,就传个话去。”古羽拍手道:“妙极了,我正想林儿呢,当然是越快过来越好。”
一边说话,轿子一边在向前飞奔。原来古羽一个月前便已安排妥当,令三小姐的手下在这时候到宫门前等候,待他们的轿子出宫,就立刻带着他们离去。轿子转了几个胡同,到个僻静所在,古羽、三小姐二人便下轿换乘马车,然后一路飞奔,赶往固安县、红香等人藏身的那个破落宅子。
红香、花梦醒、小美诸人,天天算日子,就等古羽他们回来。如今日子到了,诸人俱是迫不及待地到门口张望。只听得马蹄声响,诸人这才喜动笑颜。直待古羽和三小姐下得马车,两对情眷便各自紧紧相拥,把一个月等待的泪水,全部涌动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人这才放开手来,缓缓走进屋中,方将这一个月的艰辛互相倾诉。
原来,自那天古羽指令传出,众人便在这宅中躲避。初几日倒还没什么,可过没多久,白紫萱就首先不安分了,吵闹着要出去散心。红香无奈,只好让曾苏冒着风险陪她去固安县边上一些小镇游玩。白紫萱耍起脾气来,还非要花梦醒陪她,花梦醒也只能依着。如此这般折腾,才总算熬过了这一个月,今天则由曾苏领着前去南京了。
而在这中间,也不知经历多少风险,尤其是差役大规模搜查固安县时,几乎是把每家每户翻了个遍。好在花梦醒毕竟是少有的统率奇才,在他的安排下,青龙城的武士们分散到了周遭许多村镇,一旦有险情,立时回来让众人躲避。就这样,虽然担惊受怕,好在平安无事。
而另一个最艰险的要属小美了。众人虽在躲避,可赶驴社的联络工作却不能停止。她只能和家尔迪数次潜回南京,秘密与各方人等奔走串连,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这才将赶驴社的规模逐渐扩大,如今已经有上千的社员了。
听着众人倾诉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古羽忍不住感叹道:“多亏有你们在,否则我可真是什么也别想干成。”旁边花梦醒道:“好啦,谁想听你感慨。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还不赶紧拿主意。”
古羽会心一笑,这才说道:“白紫萱回南京,也不知会落到哪个衙门手里。伊在,你安排人手,到宫门和南京各个衙门去候着,看看对于白紫萱的回归,朝廷会有什么结论,到时我们再作计较。而我们这边,我和香姐、小美、苏儿姐姐、家尔迪几个人去应恩家,参加赶驴社的第一次活动。”
第十九章 宗旨
永定河边,一抷新土,坟前墓碑上只几个简单的字:“兄长家鲁之墓”。
古羽抚着那墓碑,忍不住悲从中来,叹道:“我的记忆中,对大家先生的印象还停留在大邑识乐斋中过年时的场景。那时我们品茗畅谈、何等惬意,不成想自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何其痛哉。大家先生名义上是林儿的师父,此番又是为救我们而亡,这份恩情,永生也再难还上了。”说罢,他竟在这坟前痛哭失声,引得红香诸女也不自禁地又掉了回眼泪。
过了许久,家尔迪方走到古羽身前跪下,淡淡地道:“从今后,我不再是北辽人,古先生到了哪,我就是哪里的人。”古羽忙去扶起他,说道:“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古羽的一间屋子,就有家先生的一片天地。”
他又问旁边刚送了白紫萱回来的曾苏:“大家先生究竟怎么死的,能从尸体上看出来吗?”曾苏道:“他身上有明显的被虐痕迹,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回北辽就遭到了囚禁和毒打。那天那个孙鹏也说他被白写控制,看来的确如此。”
古羽道:“看来他们还是想急于了解我们,这才召回大家先生。我记得尚义说过,大家先生是在大邑围城之后离开的,刚好就是北辽奸细撤走的时候,很可能他也是在那时候被一同带走。上次听樊明心说,他是那白写的弟子,极有可能就是他去带走大家先生的。”
祭奠完,众人这才重新上路,沿着永定河向北,往应恩家去,那里就是今天赶驴社第一次活动的地方。
一路上,古羽问及白紫萱和京城的情况,曾苏道:“我送人过去时,那城门口已经里外三层被包围起来。我想这些官差也真傻,看到这阵仗,怕是再凶残的罪犯也会吓到的,谁还敢去自首。不过白紫萱毕竟不是罪犯,所以到了之后很快就被保护起来。之后就有几个官员过来嘘寒问暖,白紫萱对他们说出了自己已经认北极星做表侄的事,前些天是姑侄闹着玩,被他们把事搞这么大,然后她就是很生气的表情。这位郡主脾气很大,骂得那几个官员毫无还口余地,只能一群人拥着她进了南京。花伊在已经安排了夫君去跟随他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知道后面的动作了。”
古羽点点头,道声“明白”。旁边红香道:“说起来,这白紫萱还真愿意帮我们这么大忙,羽弟你的魅力可真大。”
古羽道:“白紫萱的想法是,她被一群汉人绑走长达一个月,此时又突然毫发无损地回去,未来难免不惹人闲话,说她可能是被汉人内奸收买了,所以才能平安回去。因此,她干脆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挑明和我的关系,反而堵住闲人的嘴,这样的做法相当高明。其实,白紫萱和她姐姐这两人,都是聪明又重情义的。在北辽政界这些男人中,还真没有哪个如痴情的花伊在这般令她们心动。我和三小姐在宫里时,那白紫蔓就好几次主动问及三小姐关于伊在的情况,以及如何为了娶她而连闯三关,又如何步步凶险、最后还得了一条伤疤。那条伤疤在她们看来,就是痴情的标志,令她们不得不为之感动的东西。”
他刚说完,旁边小美忍不住插言:“是啊师父,现在南京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就是花师叔和林儿师姑她们在西辽闯三关的故事呢,还有说书艺人都把这些编进书里去了,讲得可传神哩。”
古羽笑道:“自从大邑分手后,咱们识乐斋是兵分两路。现下西辽这一路已经高奏凯歌了,小美,我们也不能落后噢。”小美一脸兴奋地道:“师父放心吧,我们赶驴社现在的规模,可要吓你一跳呢。”
说着话时,众人已来到永定河东的应恩家。此时各地揖捕古羽的差人已经撤走,并没有前几天的凶险,可众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小路,到得应恩家时,也是先由曾苏进去查看,确认周遭无事,古羽等人这才走了进去。小心之程度,可见一斑。
应恩家很大,足以容纳几十人活动。那天红香去找应恩,应恩见是乞伏大王的干妹妹,二话没说就同意将房子借给红香,自己则携着夫人外出做生意去了。虽说古羽和乞伏于勇吵过一架,可这些手下们毕竟都知道古羽之于乞伏于勇回京一事上的关键作用,故而才能这样通融。
这时候,院中已有十几个人,正在为什么事争吵。见是古羽来了,众人无不停下手中的事,过来见礼。
古羽定睛看时,其中除了于烈、任佳等几个京南学堂的学生,还有不少陌生面孔,有的很年轻,也有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古羽走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前,躬身一礼,道:“老人家怎么也有兴趣参加赶驴社?”老者还未作答,小美就凑上前来说道:“师父,这位老伯伯名叫乞伏深,是有皇族血统的。他在西京做牲口生意,听到我们赶驴社的名字很新鲜,特意从西京赶到南京来参加,还给了我们一大笔资助呢。”
那乞伏深听完小美介绍,补充道:“这几年,北辽被天长观那群道士搞得一团糟,弄我们做生意也格外吃力。我听说古先生是当今唯一能对抗天长观的人,这才特地跑来支持你。只要能把那些米虫们弄下去,让我出再多钱我也愿意。”
古羽微微一笑,道:“老伯的心愿我能理解,我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才成立赶驴社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由一种单一的声音主宰着,那是很危险的事。所以我们赶驴社就是要发出不同的声音,让上位者们听到,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小的,只有大家团结起来,才能发出最强有力的声音,这也是我们赶驴社的宗旨。”
他一说完,立即获得了所有人的掌声。他今天还是第一次与许多人见面,可却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隔了一会,他又问道:“刚才你们好像在为什么事争吵?”这时,于烈方才走上前来说道:“是关于赶驴社的标志问题。任佳设计了一个标志,上面有一头驴的样子,可很多人都说放头驴不好看,所以吵了起来。老师您觉得呢?”
任佳也是当初和于烈、藏生一起成为了古羽的学生。他的父亲是南郊小镇上的一位汉人员外,其家学很深,所以这任佳是古羽所有学生中最有艺术气质的。古羽走了过去,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任佳画的草图,果然其中是一个驴的图案。他端详了一番,这才转头对众人呵呵一笑道:“很可爱嘛。”逗得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古羽这才缓缓说道:“香姐当时将‘赶驴’这两个字作为社名,并不是出于一时情急的原因,而是有深刻涵义的。我们的社团要想和天长观对抗,需要的就是一股驴脾气。因为天长观在北辽经营了这么多年,根系已深,要想从根子上与其对抗,光是靠一时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长期的、持之以恒的耐心,有时甚至需要一点执拗。把驴作为我们的标志和图腾,就是要让大家时刻记住这一点,这样我们赶驴社才能真正做成一些大事。所以我认为任佳的这个图案很好,我支持他。”
有了他的认可,众人自然不会有更多话,这就将赶驴社的标志、标语等,一一确定下来。
又过了一会,陆续有几十人走进院中。小美看了一下,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于是便请古羽等人到了最前、与众人各自有序坐定。赶驴社的首次活动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