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乔医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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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约听见尼娜的喊声:“里面在漏雨,这边有孩子!”
列夫冲进去,尚未来得及压稳的棚子猛地被风掀起。
苏夏啊了一声,几乎飞身扑下,落地的时候胸口压在地上闷疼,总算压住了。
否则棚子的一面全部会被风撕裂开。
她趴在上面心有余悸,满身全是泥巴水。
乔越走不开,拔高声音问她:“你有没有事?”
“咳咳,没。”
苏夏艰难地爬起来,还不敢松开棚子边,压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列夫把孩子全部抱开之后出来,看见这幕很内疚:“苏,抱歉。”
没有谁做错了。
苏夏想说话,泥巴水顺着流进嘴里。她本来喉咙就浅,平时遇见让自己不喜欢的气味或者食物都容易反胃呕吐。
当带着腥臭的泥巴水一进去,脑海里鬼使神差浮现出有时候坐在这门口的两个本地男人在地上吐口水的场景……
反胃的感觉齐刷刷涌上,她蹲在地上干呕,难受得眼泪飙出。
身体一轻,乔越把她捞起来,脸上的泥水被温热的大手擦干。
乔越一下下地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苏夏努力把干呕压着,变成咳嗽。她边咳边示意乔越的后方:“咳咳,膜,膜!”
乔越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翻身去继续压薄膜。
祸不单行。
在大家都忙着的时候偏偏啪嗒一声,停电了。
别说mok,所有人都想崩溃。
苏夏愣了愣,咬牙闷头继续压。
正在拼命捧土填土的时候,一双小小的手跟着加了进来。她飞快抬头,发现一个小姑娘正跪在屋子里面,小脚踩在泥巴地里,正帮着他们往里边填东西。
她怯生生地冲着苏夏笑了下。
苏夏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她知道她,一个被父母抛弃,从本地医疗点转移到这里来的一个小姑娘。
生来,就带着艾滋。
她没有名字,当地医生喊她床号,列夫来之后给她取了个很有意义的名字,叫hope,希望。
小希望明明已经9岁,看起来跟6岁多点的孩子一样,又瘦又小。
护士尼娜正在清点人数,回头见她在这里,吓了一跳跑过来一把抱起脚踩着泥巴地的她。
尼娜很着急,因为小希望的免疫系统基本失效。她不能感冒,不能踩着泥土感染未知的细菌,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
但或许是小孩子的举动带着感染力,越来越多的患者加入。虽然他们不能像乔越他们那样在外面帮助,但有人在帮着挪床,有人在搜集湿了的被子。
苏夏看得内心沸腾,隐约明白了到乔越为什么坚守这里的理由。
暴雨再大,也大不过齐心协力的力量,医疗点被抢救下来。
澳大利亚来的墨瑞克医生直接把外套和上衣脱了,哈哈大笑地站在雨里。
反正已经浑身湿透的狼狈。
大雨停下,太阳复出,大家都精疲力尽。
乔越和苏夏不顾形象地躺在棚子边上,彼此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乔越握着她的手,苏夏冲他甜甜地笑,心底暖得不可思议。
她觉得,自己像是离他更近了些。
心与心的距离。
但是苏夏没想到,暴雨之后的第二天,整个医疗中心的气氛跌至谷底。
出现第一例患者死亡的情况。
最近情绪比较暴躁的mok和领队列夫也因为一件事,吵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尼罗河上的桥,依旧没修好。
第35章 医队内讧
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白尼罗河。
近期的降雨强度超乎想象,原本宁静祥和的白尼罗河水汹涌澎湃,一周之内河水浑浊,翻滚间带走不少枯枝树木。
桥梁修缮毫无进展。
雷电损毁一个发电机,mok赶去的时候,它已经成了一块废铁。
这下问题就来了。
电力供不应求,唯一的发电机仅能支撑棚里的需求,苏夏她们住的小楼全部停电。
离开了风扇,充电不方便晚上又不敢用手机打发时间,强自入睡只会变得更难熬。
尤其气温一天天地升高,40度的高温居高不下。苏夏已经热得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到了早上浑身汗湿。
长期的持续,身体和精神迎来严苛的双重考验。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半夜被尖锐的腹部疼痛给折腾醒。尚未从疼痛中喘口气,苏夏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像是发烧了。
凌晨三点,她慢慢撑着床起来,又是一阵绞痛。苏夏不得不弓着身子,背部弯曲,慢慢吸气吐气。
室内一阵闷热,抱着膝盖在床上缓了一会,等那股子疼不那么尖锐的时候他才扶着墙往外走,想着去客厅里坐坐看能不能好一点。
可客厅一片烟雾缭绕。
同样热得睡不着的左微坐在台子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两人都是漂浮的状态,她隔了会像才察觉到苏夏的存在,红着眼睛哑着嗓子:“麻烦你,把酒递给我。”
左微的行李箱大半都是这个。
苏夏把喝了一半的瓶子递给她,眉心紧皱:“你对你的身体也太不负责了。”
“我也想负责啊宝贝儿,”左微仰头灌了一口,下巴扬起像是在回味入喉的滋味:“太热了,鼻子上像捂了根热毛巾。”
挺生动的比喻,苏夏觉得何止鼻子,整个人都像被热毛巾给裹着,闷得人快窒、息。
左微喜欢浅啄胜过豪饮。
她把瓶塞压下起身,路过苏夏的瞬间停下脚步。
“hey,”苏夏的脸上透着虚弱的苍白,眼眶下是一层淡淡的青色,和精力旺盛的平时判若两人。左微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滚烫。
“你看起来很不好。”
苏夏按着肚子,明显感觉自己成了移动的火炉,一阵阵地往外散发热度。
她有些虚弱地开口:“我好像发烧了。”
左微拉着她坐下,眉头紧皱。
两个医学盲开始瞎猜测。
“咳嗽吗?”
“不,只是发烧,然后肚子痛。”
“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夏想了想:“前天吧,吃了晚饭就有些疼,只不过当时没这么猛。”
食指敲了敲下巴,左微脸色瞬间就变了:“会不会是阑尾炎?!”
阑尾炎?!
苏夏自己都吓着了:“可我没有饭后剧烈运动,怎么会阑尾炎?”
“你等等。”左微扔了烟头就往楼下跑,苏夏甚至没来得及拉她。
没隔一会,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另一个人的。
凌晨四点,左微把乔越给喊上来了。
男人什么都没说,进屋的时候皱了下眉头。满屋子烟味,空气混浊而沉闷。但此时他顾不了这些,呼吸尚未平缓就跨了进来,把手放在蜷缩在椅子里的人额头上。
后面赶来的左微撑在门口喘气:“卧槽……又不是出人命,你这是要跑多快?”
乔越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入手滚烫伴随发汗,体内炎症引发高烧。
哪里的炎症?
他拉起苏夏,目光扫过她脸颊上不正常红晕,紧接着望向她双手按着的腰侧,松了口气。
小姑娘有些沮丧:“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连声音都弱了很多,轻声细语,难受的情绪。
乔越捏了下她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抚。
左微没耐心:“她是不是阑尾炎?”
她也眼巴巴地:“对啊,是不是阑尾炎啊?”
乔越:“这里痛?”
苏夏忍不住挺了挺身子:“恩。”
“怎么个痛法?”
“一阵一阵,绞痛,反正疼的时候就会开始发烧。”
肚子一摸都是胀鼓鼓的。
原来如此。
乔越慢慢起身,视线从那个落到这个,忍不住戳了下苏夏混沌的脑门。
小姑娘委屈地抱着脑袋:“怎么?”
“我不求你把人体所有器官在哪背出来,但关键的心肝脾肺肾到常出问题的阑尾位置,你知道多少?”
苏夏被问蒙了:“我知道啊。”
最起码的常识好不好。
见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乔医生俯身,把小姑娘的双手从左挪到右:“阑尾在这边。”
乌鸦在外面扑腾翅膀,呱呱呱地叫。
苏夏囧囧有神地看着乔越,按了左边又按右边,这才恍然:“原来我不是阑尾痛啊。”
虚惊一场。
左微嗤笑,烟瘾犯了,抬手去摸打火机。
吧嗒一声,引来乔越淡淡的一眼。
向来抽得理所应当的女人讪讪收手:“算了,有病人,我忍。”
“那我这是什么引起的疼?”
苏夏眉心皱起好看的一层尖,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劲儿。
男人摸了下鼻子,似乎在整理措辞:“你最近……有坚持每天上厕所?”
“……没有。”
“多久一次?”
苏夏不好意思说。
乔越无奈:“从来到现在都没有过?”
终究还是从花前月下聊到了便秘上。
苏夏的眼神都在躲闪:“也不是……还是有那么两……一次……”
但是不算成功。
他哑然。
兜兜转转,不过是宿便引发的发烧疼痛,让苏夏有种淡淡的忧伤。
乔越给她两袋肠清茶,甚至不知从哪弄来一排香蕉,放在桌上守着她吃。
茶一下肚,再塞了两根香蕉,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
她躬身一溜烟儿地跑厕所。
出来之后,果真神清气爽。
不痛了,也不发烧了,整个人仿佛轻了好几斤。
心情格外好,除了有些丢人以外。
这时候已经早上6点,乔越去忙了。
清晨宁静祥和,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拂面的微风和着椰枣树和泥土的芬芳,隐约透着尼罗河的气息,她爱这个味道。
在外面站了会,身和心终于在燥热中寻得一抹宁静,苏夏笑了下准备回去补个回笼觉,可背后却传来杂乱的人声。
有人在喊,有人在哭,乱作一团。
人群抬着担架跑过她身边,女人哭着跟随,双眼红肿,声嘶力竭。
担架上的人被分不出颜色的布搭着,上面被浸染出深褐印记。
有些不敢想那些印记是什么,苏夏愣了那么几秒,继而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赶,拿起相机飞快跑下。
下楼的时候负责外科的墨瑞克和列夫已经站在那里,担架就这么摆在前面的土坝子上。从自己的角度能看见一只手搭在担架边,露出的那一截红肿并有些溃烂。
她愣了愣,继而抬起相机,对准这一幕按下快门。
随后赶来的女人扑在列夫腿边,一个劲地用当地话哭喊着什么,无论他怎么劝人都不肯起来。
列夫很无奈,但时间紧急。
他让人都散开,快速给担架上的人做检查。
最后捏开患者的嘴,手电筒照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呼吸肌和膈肌严重感染充血,伴随痉挛,患者无呼吸。”
“生命特征?”墨瑞克靠近。
“微弱,瞳孔对光反应不大。”列夫瞬间判断:“开喉,没时间了。”
“不不,”牛背忙拦着列夫,“你等等。”
他像是在对那群人翻译,刚说了几句,女人哭得更凶,抬担架的三个男人也开始涌上来指手画脚。
牛背:“他们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切开他的身体?”
这个被苏夏誉为铁塔一样高的俄罗斯毛熊向来脾气冲,这会急得嚷嚷:“人命重要还是理解重要?墨瑞克,准备手术!”
“不行,这样不行。”牛背也急了:“切开身体是这里最大的忌讳,列夫,他已经不行了,算了吧!”
苏夏望向担架上的男人,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乌紫。
墨瑞克给他做心肺复苏,一下又一下,快200斤的体重几乎全都压了下去。
这力度和重量与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苏夏的心被紧张的气氛刺激得揪起,飞快用相机记录下来。
“不行,撑不住了。”墨瑞克吼了声:“把人带进去。”
列夫蹲下就想去抱,而站得最近的两个本地人直接开始抢。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无比,连带着几个小护士也神情激动地出来解释。
“切开才有活路,我们会帮他缝合上,否则他窒息死的。”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们解释,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牛背夹在中间,嘴角都快急起了火泡。大家七嘴八舌,他压根翻译不过来:“他们说魔鬼才会这样做,掏心挖肺!”
“怎么受伤的?”
“他只是被弓箭割破了手指,为什么不看他的手,反而去开他的脖子?!”
“那是破伤风引发的感染!”
医疗队的人一边组成围墙,一边尝试着想把人挪进去。
可他们不敢做出过激的举动,所以完全抵不过情绪激动的那群人,他们甚至开始推人和咒骂起来。
大家正吵得不可开交,只听一声低沉响起:“够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人群分开,乔越从病人身边起来,冰冷的眸子扫过那群人后开口:“他已经死了。”
当牛背把话翻译出去,女人腿一软趴在地上。她跪着前行到那人身边,不住亲吻他的手臂和额头,泣不成声。
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那种悲痛,苏夏没法感同身受,也不想感同身受,她下意识看向乔越。
他却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穿过人群,苏夏仿佛看懂了他目光背后的话。
“怕吗?”
“不怕,但是我很无力,也感到很无奈。”
周围一片哭闹,列夫和墨瑞克也在激动地和牛背争着什么。这边有自己的丧葬文化,那群人怎么抬着他来,就怎么带着他走。
只是回去的步伐不像来时那么匆匆,格外的沉。
墨瑞克懊恼:“明明是个小手术,他不该死。”
“他手指上有伤口,伤口上有刻意包裹的泥土。”乔越收回目光,搓动刚才沾的泥点:“他破伤风病发的时候应该招过当地的巫医,对方却给他用泥土包裹伤口,让感染加速。”
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列夫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吧,大家回去工作,这件事我们已经尽力……对了,我们的药还剩多少?”
“能支持一阵,”mok把清单递给他:“冷藏柜和部分药都搬进棚子里,其余的还在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