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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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云水楼的吴妈妈抠门是出了名的,难得她今日大方,就连厅里正中央盛酒的酒坛都换成了几人粗的酒缸。
琴笙也在,我和晚薇到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坐着,显得与满室纷繁格格不入。她身边站着一个丫头似乎在与她说着这厅里的布置。她听着不时点点头。
我和晚薇刚到她那桌前,那小姑娘便与她说,“琴笙姐姐,延延姑娘来了。”
琴笙一笑,立即道,“去,多取些酒水瓜果来。”
我看着厅里杯盘狼藉,对琴笙说,“难得你们吴妈妈有这么大出血的时候,她这会儿该心疼坏了吧。”
琴笙低头轻笑,与我解释,“你有所不知,这一连几日,皆是云水楼日进斗金的日子,与那些大方的赏客比起来,这点酒水,算不得什么的。”
我想起来,晚薇说过,这良宵节是有利可图的。
“琴笙,我听说,你们云水楼里的良宵节,凡是登台的女子都有赏金,可有此事?”
琴笙点点头,“那是当然。良宵那天赏客众多,其中不乏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和小姐。”
我心里算盘一打,又问她,“唔,那你看,这赚到五千两可有希望?”
琴笙笑道,“只赚五千两怎么够?这几日,楼里的姑娘日夜排练,禁食沐浴,为的,可绝不是区区五千两。就连我也要被吴妈妈督促,每日非得练够四五个时辰的琴才罢休。”
环顾着云水楼,热闹是热闹。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比那即将上战场的兵士还要紧张兴奋。
我瞧见不远处恰好有几个姑娘在排舞,其中几个我是见过的。这才几日没来,这会儿看她们好像个个都瘦了一圈。
绫罗飘起,纤腰婉转。
我又想起前几日在戏彩庄见过的含笑。若是她也在,应该也在这排舞其列才对。
含笑的事情,我决定在问一问琴笙。
“琴笙,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哦,就是含笑………”
琴笙道,“哦,含笑啊,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我也留不住她。”
“她可是跟那个会画画的竹黎走的?”
琴笙没有否认,“你见过她了?”
“嗯。”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在赌场见的那丫头。我也没说,那姑娘现在穿的是粗布麻衫,一身的骄傲泠然都已然消失殆尽了。
我敢打赌,含笑那丫头,过得没有在云水楼舒适。她再也不会轻抚云鬓,笑我穿得土气,就是在七王府门口也能无拘无束无惧无畏。
那种自在和底气。她再也没有了。
琴笙又说,“延延,她生了情,我拦不住她。”
唔,我猜也是。
生活的困顿不能磨灭她的心气儿,但情可以,且猝不及防,让人避无可避。
情这东西,当真是猛于虎啊。
刚聊没几句,刚刚给我端来酒水的那个小丫头就走到琴笙跟前,轻声提醒道,“琴笙姑娘,您该练琴去了。”
“好。”
小将琴笙小心搀起来,欲扶她缓缓上楼。
琴笙走了没几步,又站定了,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缓缓回身,道,“延延姑娘,听说你是擅舞的。明日就是正式良宵节,你若是愿意来,可以找我。到时候,我愿抚琴和你。”
心里算盘打了几圈,我拿定了主意。
良宵节,佳人夜。
天已经黑透,整个云水楼依旧火树银花,人渐渐也多了起来。我与晚薇在二楼琴笙房里,身上的衣裳已经换好,是晚薇挑的。通身的长裙,皆是百碟穿花的蝉翼纱,轻快灵动。
琴笙这花魁今晚是要压轴的,她的小丫头还在给她打扮。桃粉色的薄烟雨丝锦上,缀着大朵大朵的芙蕖。那芙蕖本清丽,出泥不染。此刻,穿在琴笙身上,我竟将这淡然的花朵看出几分明艳妖娆来。
琴笙拢了拢耳边的发,开口问,“好看么?”
我点点头。
她仍旧是侧耳等着,我道,“好看。”
她这才笑了,说,“我只管弹琴,所以坐着就好。倒是你与晚薇姑娘,这身上的衣裳若是有哪里不合适要赶紧说,还有时间去改。”
我提了提自己的裙摆,对她道,“我这衣裳很合身,不必改了。”
晚薇也连声说,“放心吧,琴笙,这衣裳合适着呢。”
琴笙点点头,不再说话,将手摸索着搭在了琴弦上,轻轻拭着。
晚薇又同我说,“延延姑娘,你还记得小时候么。爹爹常带我去相府。那时候,你跳舞就好看。”
彼时,无论是琴棋书画,爹爹皆是给我请了京都最好的师傅。无奈这些女儿家的必备课程不知为何我总是学不来。
好在,有个习舞师傅为人有趣,我难得跟着她一学就是十几年。直至相府没落,才将她辞了。
算算时日,我也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好像自嫁进七王府后就没有过。
“晚薇,你少来。当年,你们连下棋都要费尽心思让我赢,我又怎会不知道?”
若不是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当年玩游戏处处让我,戏彩坊我也不至于真的以为自己在戏彩方面天下无敌呀。总之,吃过一次他们溜须拍马的亏,这些吹捧人的话,我是再也不肯信了。
晚薇笑出声来,“延延,下棋是下棋,跳舞是跳舞。若论舞技,我们这些官家的女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你的。这可真真是实话,并非奉承。”
我瞥她一眼,“世子妃嘴甜,我知道。”
我俩从琴笙房里出来,在二楼选了个角落。往下面瞧。
歌乐声起,白日里那些埋头为生计奔波的男人,甚至是安分守家的妇人,仿佛全在华灯初上时苏醒了过来,他们借着夜色灯火,全都在今夜的云水楼里遇上了另一个自己。
那些男人们,今夜有会有多少将自己手里还沾着自己汗水的银子扔进这云水楼,只为求取片刻欢娱?
一时间。灯火通明,嬉闹声不绝,文人骚客,脉脉女子,云水盛景,一时无两。
琴笙出场晚,我与晚薇给她伴舞和唱,自然也就一直等着。
我原本还想着,今夜也许挣不了五千两那么多,但好歹有一点是一点。
但在连喝三壶云水酿后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了。眼看着散落在云水楼一楼搭建的高台上已经被碎银子和铜钱铺满了却无人去捡拾。
而那些穿梭在堂下端着赏盘的小姑娘来来往往,还没见哪个姑娘手里空着。这些赏客里,有不少是冲琴笙来的,他们就算不给我和晚薇面子,琴笙的面子,他们总是要给的。
这良宵节,果真是一本万利。
我正趴在栏杆上看得出神,恰好十几个舞娘将缠在身上的红艳丝纱齐齐扯了,又齐齐朝半空一撒。
霎时间,声如潮水,银钱也如潮水,大把大把碎银和铜钱洒向高台。
红纱纷纷飘起,恰恰遮了我的视线,我有些看不清台下那些女子婀娜的身段和雪白的皮肤,不禁顺着栏杆挪了两步。
冷不防。却觉得腿上一紧,好似裙摆被什么缠住了。
我一低头。
嗬,这不是我小师兄圆圆吗!
在扒着栏杆低头往下一看,嚯,那些姑娘现在跟衣不蔽体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赶紧蹲下身去捂圆圆的眼睛。
“小师兄,你,你怎么来了!”
圆圆任我捂着他的眼睛,“师妹。你出来玩怎么都不带我?”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有些无语,这种地方,要我怎么带他来。
我将他推进琴笙房里,将他抱到一个凳子上去。又端了盘点心给他,“小师兄,你没事就不要出去,乖乖在这儿等我哈。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一边吃点心,一边道,“师妹,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来的这儿吗。我告诉你,我是偷偷跑来给你报信的。也许啊,待会儿,七王爷就要来了。”
“什么?你说谁?”
他使劲咽了嘴里的点心,我又递给他一杯水。
“我说,七王爷也许待会儿就要来了。是那个世子提议的,说今天啊,整个京都最好玩的地方就是云水楼了。哦,世子还说什么,他已经帮七王爷订好房间了,西北角僻静处贵宾阁。”
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师妹,我听到他们这么说,就猜到你不在府里一定是来了这全京都最好玩的地方。云水楼不难找,出门一打听就找到了。还有………”
圆圆后面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了,满脑子只回荡着他最开始那句话。
他说,慕渊要来了。
可这琴笙的节目已经定好了,改也改不得。况且,我还指着今晚能赚些钱呢。
我问琴笙身边那个小丫头,“能不能去给我找条丝纱来?”
晚薇在一旁笑我,“延延,没想到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见七王就怂了,那股子上房揭瓦的劲儿哪去了?”
我尴尬笑笑,未解释些什么,毕竟慕渊和她家那个纨绔世子可是一点都不一样,我还是小心为妙。
如此,我更得嘱咐好圆圆,“小师兄,你今晚可千万别出去,记住了吗!你若是出去了被慕渊发现,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别忘了,那房子,可是咱俩一起抵出去的!”
这威胁很有效果,圆圆连连点头。
台下已经又有一拨姑娘要谢幕,通传的小厮已经上来要我们准备了。
这回,竟是吴妈妈亲自上台为琴笙报幕。
台上的银钱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吴妈妈就站在上面,道,“今晚最后一个节目醉舞笙歌。”
吴妈妈说完便笑着匆匆下了台,途中险些被不知谁扔的大块银钱砸中。
琴笙身边新换的小丫头手脚还算利落,立刻给我拿了一条丝纱来挡在脸上。
另一边,已经有人将琴笙的琴布置好。小丫头刚将琴笙搀出来,台下便安静得鸦雀无声。静的连手里的银钱都不再往台上丢,生怕惊了她一般。
琴笙是美的,最浊淖的地方,最空灵的美。
音律起,晚薇的声音随即响起。
风起兮,人依依
月皎皎,一轻尘
清流兮,雨淅淅
彼何夕,今何夕
故人酒,故人辞
长相思,长相忆
这首相思忆。曲调经琴笙一改,竟没了原来凄婉缠绵之感,比之先前欢快许多。晚薇声音惊艳,若我没记错,自从她嫁入史府,也许久未开口唱歌了。
我配的这舞,名曰拓枝,是我从小练到大的一支舞。之所以选这支,是因为我也许久不曾跳舞了,手脚难免有些生疏。为了避免出差错,是以就选了自己最熟悉的。
这舞蹈,手里原本是要拿枝鲜花的。我财迷心窍,便自作主张,将应该拿着的那枝花换做了一个赏盘。
饶是我在熟悉,这地上铺的高低不平的厚厚碎银子和铜钱,还是有几分让人站不稳。
舞曲间隙,高台边上,我忙拿了赏盘,弯腰去接台下的赏钱。有琴笙和晚薇,手里的盘子刚托了没一会儿,就变得越来越重。
猛的,我发现台前人堆里,站着一个人。
我心道,圆圆说的没错,他果然来了。
084 佳人夜
在往他身边一瞧,果然是那个世子带他来的。此刻,晚薇在台上唱歌,那世子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恨不得扎在晚薇身上。
我悄悄回身看去,晚薇显然也看见了他,可她毫不在意,仍是一脸笑意。
慕渊浑然天成的气场,不怒而威。明明来的晚,还能占着整个看台最好的地方。
史世子那样子让我有些心虚,他本是要我去劝晚薇的。若要他认出来了麻烦,让慕渊认出来更麻烦。我悄悄摸了摸脸上的丝纱,放了心,那丝纱还好好的。
慕渊今夜来这儿是不是要寻欢作乐我不知道,可他有钱我是知道的。
确定自己脸上遮挡得好好的之后,我将那盘子往他面前一放。
他还算知趣。从袖间拿出了一张银票。
我双眼紧紧盯在他手里那张银票上。
他手指修长,将那张银票刷地一下展开。我这下算是看清了,一万两!
我咽了口口水,将手里端着的赏盘搁在脚边,伸手去够他手里的那张银票。
脚下堆积的碎银子高低不平,甚是硌脚。
眼看就要拿到慕渊手里的那张万两银票了,他却轻轻将那银票往后撤了几分。
我眼看那到手的银票就要飞了,“慕………”我重新捏了嗓子,道,“公子,这出手的银子,哪有在收回去的道理啊?”
他食指和中指轻轻捏着银票,道,“本公子给你一万两,你将脸上的丝纱摘了,如何?”
我略一思忖,道,“这有何不可,只是,公子,您得先将银票给我才行啊。”
他点点头,捏着那银票往前一递。
我心中一喜,眼里只有他手里那张银票,一时没顾上脚下的铜钱和碎银堆。
脚下一滑,不禁没有没有够到慕渊手里的银票,反而被他握住了小臂。
待我稳住脚下,想将胳膊抽回来却无论如何都抽不回来。
我瞪他,“慕……呵呵。多谢公子,您可以松手了。”
他唇角一挑,不禁没有松手,反而手上一个用力。
高台虽然不是特别高,但若是跌落下去也定是要受伤的。
我闭了眼,倒是没有如期栽在地上。
那是因为,这个慕渊还算有几分人性,将我接在了怀里。也不对,明明是他拉我下来的。
我踢了两下腿,“你放我下来!”
他向来不顾别人的感受,根本不理会我的挣扎,兀自道,“本公子出两万两,今夜要你陪。”
两万两?
陪?怎么陪?
我还没想明白的功夫,他已经抱着我要出人群了。
人群熙攘间,我看见史世子扒着高台的边沿,好一会儿,终于跃了上去,直奔晚薇而去。
“哎,你放我下来!”
“不放!”
他抱着走的这方向我知道,明明是史世子的那个贵宾阁所在的位置。
与史世子贵宾阁相距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