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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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你,就连我自己想来想去都想不清楚,爹爹与我商量这门亲事的时候,我怎么就那么轻易答应了呢。不过我知道,这辈子,从此之后,除了他,再无别人了。所以,你还是让我去吧。我若不去,就算空活着,也难安。”
怕他仍是不松口,我只好跪在慕清面前,“求十王爷成全。”
他终是不再拦着我,“那,延延,等你事成回来,我再也不勉强你了。若你仍旧执意等他,我陪你一起等。如此可好?”
我点点头,笑道,“好。”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此去西夏,龙潭虎穴,无论成败,我都不可能再回来。慕清也终于和我一样,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晚来风起,百丈崖,借着崖顶孤月一轮,隐隐可以看见陡峭涧边已经有新绿萌发。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乱木横生。枯藤错综。只低头一眼,便不敢在往下看。几日过后,一去西夏,今后便是良宵清光,此夜难再。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若有知,便保我事成吧。这拓枝,也是我最后一次舞给你看了,等我去西夏后,就再也不跳拓枝了。”
云声遏,雪袖回。本想将这拓枝从头至尾完成的,奈何膝上似乎旧伤复发,不得不停下来。半跪崖边,清辉落下,清泠夜色里,他似乎还在我身边说,“不用跳了,胜负已分。”
我从未见过夜里砍柴的背柴人。段初晓难得这次来看我没有随身带着柴,且难得的是她那束着的发散了开来,为她平添了几分小女儿家气息。
她过来扶我,道,“姑娘,你这膝上的筋肉当初都被磨开,甚至露出白骨,那钻心的痛这么快就忘了吗?”
她已经嘱咐过我许多次了,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走动,甚至事无巨细到连每次走多少都说了许多次。任她磨破嘴皮,我似乎总难遵守。她也知道,每次来换药不过是老调重弹,将那些话在多唠叨几遍。可今夜她这般说话的口吻,以往从未有过。听起来竟好像是恨铁不成钢,在与我生气。
146 茅舍重逢
她这般语气,倒像极了一个人。
被她说中,膝盖硌在地上,确实有些疼。她将我扶起来,又陪我一瘸一拐寻了平整地方坐下。一边蹲下看着我的伤,一边道,“您今夜若是在多跳几步,这腿也就…”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才想起来顾忌我身份这回事,后半句又生生憋了回去,低头将我膝上渗血的纱布解了又缠上新的。
怕她觉得失言拘谨,我便道,“初晓,我这腿可不能废。我还指望着去送那个西夏王一程呢。”
她手上动作明显轻了许多,包好后又仔细看了几遍,欲扶我起来。我抬头看看她,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因着一身粗布显得十分老练。
“时候还早,初晓,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她在我跟前坐下,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她身上永远都是好闻的草木清香。我看见她裤脚上似乎还沾着些青汁,似乎来的时候刚刚磨过草药。
她随手揪了一棵生在脚边的野蒿,问我,“西夏,你一定要去吗?”
“嗯。时间不多了,我这腿得尽快好起来。光能走还不行。初晓,你还得尽快让我能跑能跳。今夜这舞,我跳了还没有一半。”
那棵野蒿正被她纤细的手指一截一截掐断,“能不去吗?”
“不能。我没有理由不去。”
她却将那半截野蒿扔在地上,站了起来,急声道,“若这世上仍旧有牵挂你放不下你的人,你也执意要去吗?”
我抬头看她,她似乎一脸焦急。她看看我,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解释道,“我是说,我医术不精,没本事救圆圆,可圆圆也没死不是吗?他需要你,你走了,他怎么办。”
“哦,原来你是说圆圆啊。他跟着我,净吃苦受委屈了。我已经将他安顿好,将来,让他哪来的就回哪去。你不用担心。”
我坐在原地,看她在我跟前来回走了几步,似乎还在努力地想什么说辞来劝我。她想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果断道,“那也不能让你去,兴亡重担,怎能落在你一个女人身上!”
看来就连她想了半天,也未能替我想出个正儿八经的牵绊来,干脆就说了个这么牵强的理由。我笑她,“初晓,我哪里负的起兴亡重担啊。不过是已经无牵无挂,西夏王又点名要我去。而我也想看看,他的对手究竟是何样子。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
“我知你是担心。你只需将我膝上的伤尽快治好,其他的就不要多管了。替我治伤的恩情,若还能有以后…”
她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多采了些药是对的。姑娘,明日一早,还请您去舍下一趟。用药讲究及时,若等我研好送来怕是来不及。另外,我还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
“送我东西?”她叫我亲自去一趟,用药是假,这送东西才是真。
“嗯。”她郑重点头,仍旧怕我不肯去,补充道,“若你不去。一定会后悔。”
说到后悔滋味,我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尝着。身边到处都是慕清的人,今夜难得觉得这山野姑娘有些意思。
“好,我去。”
见我应下,她才放了心。
十里林,茅舍外。一抬头发觉这片山林不知何时起已经又染了翠绿,春景几何,秋意几多,我似乎很久没有注意了。明明他从兰因走的时候还是薄雪刚落,凛凛寒冬,转眼,已经又是草木春深了。
初晓门外依旧晾着些草药,那些清香散尽风里,从面前徐徐掠过,让人莫名安心。她好像没有关门,我便推门而入了。
茅舍外厅并没有初晓的身影,倒是挂着条布帘的里间有些声响。我记得她说过,她是一个人住的。于是,我也未多想,将那布帘掀起。
只见里面那人也如我一般,一袭黑衫,背对我,负手而立。他那手上还缠着些纱布,可那手里拿着的东西我却熟的不能在熟。
是那个荷包,我曾经在他枕头下面摸出来的荷包。
他听见声音,许以为是初晓,并未转过身来,只叹了口气说,“我就知你劝不下她。她那性子,你也不必费心了,干脆去通知孟其,让他直接发兵截下她。若遇她反抗…”
那说话的声音,亦是我想了千遍万遍。可是,那真是他吗,我当真不是在做梦?手心沁出了汗,我不得不扶着门边儿才能站定,随后心有颤颤,小心开口问他,“若遇她反抗,你准备怎么样?是不是又要直接拿绳子绑了?”
他拿着荷包的手一顿,转过身来,似也吃了一惊,随后叫我,“延延……”
我将眼睛闭上,复又睁开,只见他仍在,并未像往常一样消失不见。直到他走到我跟前,抬手擦着我脸上的泪,真切碰到他。我才相信,那个竹黎果真没有骗我。
他又将那只手悄悄背起,连同那只荷包也一起掩在身后。那发丝明明是我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还要背着我藏着。我也不知道我跟他说过那个荷包里的情丝,他究竟看过了没有。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站在我面前,不住地给我抹着泪。
“慕渊,抱我。”
他一怔,先是用那缠着纱布的手将我按进怀里,随后拿着荷包的那手才悄悄放在我腰上。
我趁机,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那个荷包,挣脱他。他果然急了,厉声道,“延延!”
我躲开他,迅速将荷包拆开。那绺发丝依旧被一条红线绑着,且打理得一丝不苟。而那情丝,果然还在。
见我将那头发拿在手里,他没了先前的气势,只低声道,“延延,还给我。”
“你将这头发珍藏得如此好。我问你。这头发是谁的,是不是我的?慕渊,若你回答不是………”
他打断我,“是。”
“那好。”我在初晓的茅舍里找了个木盆,盛了些水,端到他面前。“慕渊,你看好了。我今日就让你看看这情丝里的人,究竟是谁。”
“别”
他欲伸手拦我,我却快他一步。水中涟漪泛起,却是那个盛夏,斜躺在清凉殿中叫我小狐狸的少年。
画面已经散去,他仍旧低头看着水面,“延延,我还一直以为”
“以为是慕清?”
“你自小便与他亲近。”
“谁叫你一见我就叫我小狐狸,说我爹是老狐狸,还总板着脸要抄我的家。”
他转而看看我一身黑裳,道,“延延,金玉楼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爹爹没了,圆圆直到现在也不醒,我什么都没有了。慕渊,你若是不想要我了…”
“要,我要。”
我还未说完,他便将我抱紧,道,“西夏。你不许去。”
我贴在他胸膛上,他的心依旧有力地跳着。九死一生,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挺过来的,伸手便要扒他的衣服。
他将我的手按住,“延延,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伤。那天慕清下手那么狠”
他却按着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没什么好看的,那伤虽深,却也没能要了我的命。”
我仍是不死心,总想看了才能放心,“可是…”
“你放心,我没事。”他又说,“楚延,我临走前跟你说过什么,是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等我,你当时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还不听我的话往外跑,嗯?”
他一说这个,我满心愧疚,“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随意出来的。如果我不出来,你也不会差点…可是,我当时只想见你,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他双手搭在我肩上,低头追问,“想见我。为什么想见我?”
被他这么一问,我居然脸一热,只道,“嗯,想见你就是想见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还不知我情丝又生出来的事情,却好似能觉出几分不对。
“延延。我总觉得你这样子,与平日不太一样,你是不是”
我也不再瞒他,道,“师傅失手了,被除去的情丝又生出来了。慕渊,你还要看看是谁吗?”
他却说,“不用了,是谁也没用。总之,从今往后,除了我身边,你哪也别想去。”
他低唇过来,还未碰到我,身后便响起一阵轻咳。
我躲开他,却见身后是不知何时进来的段初晓。她端端正正在门口跪下,道,“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我想起来,上次,圆圆中毒的时候,我带圆圆来找她求医,她里间的确是有别人。我当时只以为是同来求医的病人,加上救圆圆心切,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时里头那人,会不会是慕渊。这个问题,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慕渊说,“你于我和延延都有恩。这些礼,就免了吧。”
“多谢皇上。”
茅舍外,我坐在小凳上,段初晓正跪坐在一旁,看着我膝上的伤。
“皇后娘娘,您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等这痂全部褪了就行了。”
“初晓,昨夜,是慕渊让你去劝我的?”
她点点头,回道,“是。”
147 黄雀在后
“初晓,这些日子,多谢你。”
“不敢。皇后娘娘千金贵体,此处草药有限,未耽误娘娘的病症已是庆幸。”
孟其刚刚来了信,听慕渊的意思是,今日下午孟其会亲自动身来接我们回驻地。我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此刻正在茅舍里写着什么,好似在安排一些事情。
“我说的是,慕渊的事情,谢谢你。若不是你救他,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娘娘有所不知,草民常年行走于与西夏交界处。早在数年前,七王名号便让西夏闻风丧胆。西夏人可恶。劫掠附近村舍,可怜我段家一家五口只剩下了我一个。只可惜,我一介女子,人小力微,报仇无门。那日我正于百丈崖不远处采药,逢皇上遭难,我既碰上了,又怎能有不救之理?娘娘无需言谢,一切只是尽忠尽义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
慕渊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来,远远唤我,“延延。”
我整理好衣裙,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都安排好了?”
他将我的手放进他手心。道,“嗯。过会儿,孟其就派人过来。什么西夏,什么十里坡,你哪也不许去了,乖乖跟我回去。”
“那是自然。”
他又说,“段姑娘治伤有功,眼下形势严峻,这山野之地,一人确实危险,不如就一起跟着回去吧。”
我对他这话本就没有意见,原以为他是对段初晓说的,谁知他却一直看着我,似在等我同意。
“嗯,你说的没错,我这膝上的伤,还多亏了段姑娘。”我过去问她,“初晓,你若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宫中白太医,妙手能回春,你将来若能跟在他身边,这医术也一定会习有所得的。”
她回头看了看那几间茅舍,想了想,没有推辞。
“段初晓多谢皇上和娘娘。”
孟其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带着车驾到了。数月不见,他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许是这边关苦差,比不得京畿提刑拍拍惊堂木的活儿轻快。
一到地方,他立即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慕渊跟前,躬身跪下。
我瞧了瞧他,道,“孟其,好久不见。”
他依旧跪得规规矩矩,“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见他如此得体,我才想起来,因着慕渊在,他八成是又做回他的孟提刑了。
慕渊驻地,位于十里坡东一片山坳中,地处偏僻,古木参天,若非孟其领路,这地方怕是真不好找。
我与慕渊共乘一骑,他好似也是第一次来。驻地兵将知他今日回来,早就列队整齐,跪地迎接。我坐在马上,看那些俯身的兵士,人数不多。气氛却很是肃穆。想是上次惨烈一战,那些血和痛,他们未曾忘记。让他们在这山坳中藏,他们便屏息凝神,恨不得连呼吸都藏了。如此卧薪尝胆一般,不过是为了暗中厉兵秣马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孟其拉了缰绳,翻身下马,抱拳道,“皇上您看,臣找的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