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倾天虞美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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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道子微着眉，话里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惯因王国宝与王氏是表兄妹，平日里虽然见面不多，却也不拘往来。加上今日又是他准允的。司马道子倒没有料想自己无心的句话，引得王国宝心神不宁，跑到王氏面前多了嘴。
想到那片金橘林，还是因为王氏喜欢吃橘子，他宠着她，便让人种上片。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司马道子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
而他则是缓步迈出寝房，踏入夜色之中
今晚无月，深秋的西风如往年的冷。不知不觉间，他越走越偏脑子里没由来的想起独子离去的前天，疾言厉色的话来。
父王莫不是走错院子里吧，这里可是存菊院，隔着面墙可就是
那日，他站在存菊堂，眼角瞥见隔壁院子延伸出来的截光秃秃的枝干。隔着面墙，那边就是晴梨院，他心知肚明。
那是刘氏生前住的院子。
院子很小，又偏僻，地方狭窄的连下人都不愿意住。可刘氏住就住了好几年。
黑漆漆的夜里，司马道子头回走到了这扇长年紧闭的院子前。他迟疑地伸出手，刚触到冰冷的门板又缩了回来。
那段令他不愿回忆的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禁忌，连王氏轻易也不敢触碰。可今夜他却忍不住路朝这边走开。
朝野上下，人前人后，他是权势浩天，风光无限的琅邪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表面的风光后背，是何等凶险。
他是晋帝的亲兄弟，却也是他手里的把阴寒利剑。剑是死物，断然不能有情，也不更可能子嗣昌荣。
皇兄多疑，他很早就知道在每个蕃王权贵府邸里都埋有暗人。他也不例外刘氏便是他皇兄埋在他府邸的枚暗棋。
可笑的是，他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是受了她吸引，悄悄动了真情他娶了太原王氏之女，这辈子注意不可能有嫡子，可他也不能让太原王氏脸上无光，去母留子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所以她的死真的不能怪他啊。
第88章郭氏
从山阴到寿阳的路程并不远，快马加鞭半日就能到。 只因谢石旧疾复，车马都走得缓慢，抵达寿阳的时候城中的灯火已经很稀疏了。
天锦缩在马车内迟迟不肯下车。
前面的马车却已经卸鞍解套。谢石甚至忘记了她这个新夫人的存在，句交待都没有就进去了。
留下的车夫和侍卫，呆愣在原地
“夫人，累了天，还是快些进府歇息吧。”随行的丫鬟小声劝慰，以为她是因为受到了冷落而不满。
天锦知道躲不过，这路上她也尝试过逃跑的，可惜直没有找到机会。
“夫人”
“下去吧。”天锦叹了口气，只能先妥协。
深夜归府，谢石并未惊动府里的人，直接歇在了前院。这下子可苦了府里的管事，不得已只得跑去后院喊醒了郭氏。
郭氏是谢石的元配正妻，三十多岁左右，瓜子脸，双眉修长。听闻谢石从山阴带了位新夫人回来，心里咯噔下。
“人呢”她问。
管事连忙答道：“人还在前厅，还等着夫人安置。”
郭氏心里不由苦。换作是任何妻子，夫君半夜从外地携了美妾归来，心里都不会好受。郭氏并非高门贵女，性格微微软弱，时竟没了主意。
“郡公爷呢”
“郡公爷已经歇在了前院。”
毕竟是年少夫妻，郭氏对谢石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了。他既然不管，那就是没把人放在心上
这话让郭氏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当下便细细问了新夫人的来历。
“这只知道这位夫人好像是琅邪王送与郡公爷的。其它的老奴就不知道了。”
郭氏点点头，“那就将她安置到琳琅阁吧。”
“夫人可要见见她”
“不必了。”郭氏眉眼冷了下去，心烦地摆摆手，“安排两个丫鬟过去伺候着。其它的，明日再说。”
管事识趣地退了下去。
说是明日再说，可郭氏这夜却注定要辗转反侧了。
天锦被人领到琳琅阁，陌生的环境令她不安。已经是半夜了，被唤过来伺候的丫鬟脸的不情不愿。
天锦也不乐意让人靠近，连路随行的丫鬟也被赶了出去。她抱着双膝坐在床榻上，双眼呆滞着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司马道子徐道覆还有直神出鬼没的沐倾城她想不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她好像陷入了个死局。
明明阿裕就近在咫尺，可转眼就成了天涯。
阿裕他现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他会来找她吗
她概不知恨透了这样无能的自己。
同片天空之下，与她样绝望的还有刘裕。
此时此刻，他正骑着硕壮的俊马，打算连夜去寿阳找天锦，可他的马刚跑到城门口就被谢琰堵住了。
“让开”他勒紧僵绳，身戾气。
又干又冷的秋风，打城外吹来，吹得他衣袖鼓鼓，身下的坐骑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不甘被钳制住，躁乱摩蹉着前蹄。
“回去。”谢琰面无表情。
“那是天锦”刘裕目眦欲裂，声音从牙里迸出来。
“我知道，但你不能去。”谢琰动不动，并未妥协。黑暗里，他俨然就变成了堵坚实的墙样。
刘裕冷笑，“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当然可以视若未睹，可我不能再不让开，我便不客气了。”
谢琰闭上眼，嘴角露出抹苦涩的笑。
不是她的妻子，可他也会心痛啊。他就那样把她娶给了自己的亲叔叔，心口就跟撕裂了样，毫无防备。
事后，他却还要像没事人样隐忍克制。
“这明显就是司马道子的诡计，你擅自行动，只会自暴短处，得意的还是别人”说着，顿了顿，“你放心，我保证六叔不会动她。”
“你凭什么保证”
谢琰看着他状似疯狂的样子，冷笑：“就算你现在去了也无济于事，你以为司马道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信不信寿阳现在就有他的人，他们会紧盯我六叔的举动，你想去救她，焉知不会害了她”
刘裕紧握着僵绳的手，被风吹得生冷，连心也跟着冷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样。他双眼通红，却锐利无比。
他知道谢琰是对的。
天锦是何时落入司马道子手中的可恨，他们同在山阴这么久，他居然点都没有察觉到。然后，他就想通了关键。
“袭击归香苑的那些水贼”
谢琰神色禀，明显也是想到了，“是王国宝。”
没错，就是王国宝。
他有琅邪王的手令，城防不会拦着他，他火烧了归香苑，轻而易举的就把天锦带出了天锦他们都被假尸蒙蔽了
“王国宝”刘裕恨不捅死他。
“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刘裕十分不甘心，可终究还是不得不妥协。
天色依稀而定，星月无光，天空渐渐被破晓而出的金光染亮，沉寂的大地，慢慢复苏。
夜未睡，天锦顶着双红肿的眼，瞪着推门而入，捧着换洗衣物的丫鬟。
“出去”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两名丫鬟十分惊讶，不由相视眼，显然是弄不清这位新夫人的脾气，时不知该进该退。
“出去”天锦大怒，随手抄起起榻上的枕头扔过去。
两名丫鬟被吓得连连后退，失措的抱着衣物出去。
很快的，琳琅阁的动静就传到了郭氏的耳中。郭氏眉宇微皱，面上不喜。
“想不到，还是个有脾气的。”
开口的是个年轻貌美的贵妇，坐在郭氏身侧，身水青色的折枝纹综裙，衬得肌肤分外白皙。她看上去比郭氏年轻些，脸型是标准的美人鹅蛋型。嘴上明明说着不屑，神态间却端庄娴雅，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令姜所言极是，只是这人据说是琅邪王送人，倒是不好管教。”郭氏附和句，眉宇含愁，说着说着就垂下去。
她口中的令姜是谢道韫的小字。
说起谢道韫，便不得不提及谢家几位长辈。已经故去的安西将军谢奕，他是谢安和谢石的兄长，亦是谢道韫生父。
谢氏世代为官，均是身居要职。谢安少时却以清淡知名，无心官场，倒是十分喜爱游山玩水，谢氏族子女教导的责任就压在了他的肩上。谢道韫就曾被谢安悉心教导过，她从小就聪慧，是谢氏家族有名才女，很受谢安的喜欢。
她的婚事，还是谢安手促成，夫家是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门当户对。她嫁的人，是当代颇俱名望的书法大家王羲之次子王凝之。王凝之此人不拘小节，与父王样，写得手好字。
然而与王凝之处久了才知道，他并非是个才华高妙的人，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和美。谢道韫在王家过得郁结，这回出现在寿阳，便是出来散心的。
89第89章心思
谢道韫向聪慧，郭氏话音落，她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小 说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看不上郭氏这个六婶。
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她才六叔的正妻，别说只是琅邪王送的人，就算是皇帝送的，妾室就是妾室，受主母管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着手里的热茶轻轻抿了口。谢道韫不冷不热道：“六婶不过去看看吗”
郭氏：“这不太好吧，你六叔那边”
“哐”手里的茶杯被用力搁下，谢道韫直接就站了起来，冷笑，“走吧，我陪六婶去。两位姨娘也起去吧，咱们去看看这位新进府的贵妾倒底是有多金贵。
贵妾两个字，她咬了重音。听在郭氏的耳里却格外的舒服。她的确是性子软了些，可女人该有的嫉妒之心，她也是有的。
谢道韫出嫁之后，郭氏在谢氏家族就很受长辈喜欢。谢石待她自然也不错，虽说这种事情在小辈面前摆弄出来，很是不妥，但她与谢道韫虽然隔着辈，年龄上也相差不了多少。
换作是别人，郭氏或许也就忍的。可谢道韫是谢氏长房的长女，响名在外，有时候她由出面效果会更好。
郭氏如此想着。
除了郭氏这个嫡妻，谢石还有两房妾房。陈姨娘陈氏比谢石还长两岁，是从小侍奉他的通房丫鬟。郭氏嫁过来之后，被抬为姨娘。半年之后郭氏又在陪嫁的丫鬟里抬了年轻美貌的徐氏。
谢石从山阴带了新人回府的消息，大清早就传开了。
陈氏，徐氏早早的来瑞安堂请安，为的就是见见这新进府狐狸精长得什么模样，居然叫向不怎么在男女之事费心的谢石，将人给带了回来。
可惜，她们来再早也没用，人家根本就没把郭氏放在眼里，进门就将晨昏定请这种规矩给省了，往后岂不是要上天了
两位姨娘，心里都十分复杂，既窃喜郭氏被打脸，又对这新来的狐狸精咬牙切齿。
原以为注定是要扫兴而归了，却没想到郭氏居然挑动谢石的堂侄女要知道谢道韫可是出了名的最讨厌妾室作妖，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两人眼里都闪着精光，自怀心思。带着纵丫鬟，朝着琳琅阁浩荡奔去。
此时琳琅阁里的下人全部聚集在院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郭氏行人到时，院中乱作团。
郭氏不由动怒。
只是她还没开口，谢道韫就先忍不住了，“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郭氏性子软绵，教训起人来，也不过就是罚银思过。可谢道韫就不同了，她出嫁前替母亲管过内宅，手段十分厉害。
早年她初来寿阳，曾被下人怠慢，当下就调用了谢石的侍卫，将那下人打得半残。下人惨叫的声音绕梁不去，谢石听了消息，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该打”随后就将那人撵出府。
虽说已过去多年，可她在这府上余威尚在。
琳琅阁的下人见她开口，个个都仓皇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了。
谢道韫瞅着眼前的情景，不悦地瞥了郭氏眼，“六婶管制后院内宅，也要尽尽心啊，府里养着这么群没规没矩的东西，着实败坏家风”
郭氏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了。她再无能，也是长辈，当着下人的面，谢道韫居然点颜面也不给她留。可她却也不敢招惹谢道韫，只能把怒气撒在那群下人身下。
“没听到堂大姑娘的话么，都滚下去领罚去”
谢道韫淡淡斜了她眼，越觉得不喜。
果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点当家主母的气势也没有，手段也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当初，六叔是怎么答应娶了个她的。
如此想着，谢道韫的视落便落到了那扇紧逼的门上
门前正站着个打扮别致的丫鬟，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头上戴着的描金簪，身暂新的碧色裙。
谢道韫双眼眯了眯，这不是谢氏上丫鬟。
丫鬟见她目光扫过来，连忙把头垂了下去，想到什么又才屈身行了个礼。
“你叫什么名字”谢道韫问。
丫鬟轻声答道：“婢女明月。”
“明月倒是个好名字，你主子呢，还不叫她出来拜见主母。”
明月无奈地指着闭而不开的大门，事不关己地说：“在里面，婢女喊不开门。”
明月是谢琰临时安排给天锦的随行侍奉丫鬟。她本来在山阴里待得好好的，突然降下了这无妄之灾，心里多有怨怼，再加上天锦态度她压根儿就不想伺候个身份低贱的主子。
这会儿看到主母找上门来，非但不慌，反而还挺高兴。
可谢道韫却很生气，按照往常的脾气，肯定是叫人直接把门撞开了，只是她又瞥了郭氏眼。
郭氏打着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她不点破，可现在却不想做那把刀了。
“六婶觉得个妾室恃宠而骄，该怎么处置”
郭氏心头跳，她还指着能借谢道韫之手，不动声色地将这里面的小贱人给收拾了。她自己动手，肯定会担上个善妒之名。
“令姜，我觉得人是你六叔带回来，总要先问问他的意思。”
果然。
谢道韫早料到她没用，十分爽快地点点，“那好，六婶现在就去问吧，我与两位姨娘在此等你的消息。”
郭氏：“”
“六婶”
郭氏深吸口气，心里明白了谢道韫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她面上有些难堪，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她微微侧目，朝贴身的大丫鬟示意眼，“你去前院把六爷请过来。”
大丫鬟是她的心腹，多少明白她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