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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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推开玻璃门,瞬间逃入人流汹涌的地方。
木师翰冲出来,呼喊我的名字,在人流里挤来挤去,伸手碰不到我。他身材高大,没空挤过来,被别人呵斥着。而我随着人流轻易拉大我们的距离。
木师翰在后面高声呼喊我的名字,我不敢回头,无数次走上逃跑的道路。
我听见他呼喊的声音有哭腔。
“我会找到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你。哪怕你藏到天上,哪怕你藏到土里。”
求求你放弃我。
我尽量拉大空间的距离。我相信时间可以平复一切,爱总有时效,只要过期了,他肯定会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忘记。只要我对他伤害够深,他会讨厌我。这正是我想要的。
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对我的喜欢,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我是个逃犯,又失去了庇护地,实在没有逗留的地方了,决定回家。我决定结婚,找个人嫁了,就能彻底断了木师翰的念想。
这一次,所有不该开始的错误都会有正确的结局。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我回家的时是正月十五,这天是大部分中国人离家再远行的日子。可偏偏这天整条街电路坏了,整栋楼都蒙在黑夜中。
不过就算闭着眼,我仍然能找回家,家门上有新帖的春联,不知爸爸的毛笔字是否比往年更好。我没通知他们回家的信息,没有钥匙,迟迟不好意思敲门。这么久没回家,理由再充足都不是不回家尽孝的借口,更何况爸妈早知道我在说谎,只是爱我从不戳破。
我太饿了,才敲门。门开了,居然是爸爸开门。他端着蜡烛,昏暗的光圈照亮额头皱纹。现在是晚上,正是爸爸晚班的时刻,怎么会在家。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爸爸也很吃惊,倒吸冷气熄灭蜡烛。一切重归黑暗。我和爸爸已经很多年没四目对视过,重回黑暗并不感觉轻松。爸爸正和我面对面,互相看不清。
“外面冷,快进来,怎么还不打电话通知一声,是不是钱不够花了。”爸爸摸到我的箱子,碰到我的手,我迅速抽开。他没说话搬箱子,我像个守规矩的客人。
屋里烟味很大。
“爸,你又吸烟,小心妈妈回家又唠叨你。”我打开窗户,迎面一阵风把爸爸放在桌面的蜡烛又吹灭了。
我摸黑点燃蜡烛,菜已在桌上摆好,而爸爸背着身。
“你好久没叫爸爸了,我有些不习惯。”爸爸笑了,受伤的手指端碟子不稳当,菜汁洒了一手。
“赶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今天先凑合,明天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我埋头猛吃,感觉稀饭有点咸。
“好吃吗?”爸爸问。
“对不起。”我满怀歉意地说。
“不好吃吗?”爸爸很紧张,尝了尝:“不太难吃啊。”
爸爸畏畏缩缩的关怀让我感觉很心酸,我内心不断地忏悔,不敢抬头,泪水全掉落碗内:“爸爸,对不起,我辜负你的期望。真的对不起。”
“哎呦,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爸爸才要道歉。”爸爸弯曲变形的手指摸着我的脸颊,他说:“不疼了吧,小时候爸爸不该在外面打你,想道歉又感觉晚了,不过你能原谅爸爸吗,别恨我。”
眼泪决堤,我再憋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我奔去爸爸的怀抱,碗筷被我带落,,哭嚎得很大声。
再没有比爸爸怀抱更温暖安全的地方了。
爸爸摸着我的头:“对不起呀,是爸爸令你很辛苦了。如果有些话说开了,就没心结了。可爸爸不好意思,也会羞耻。想在你面前当一个既有威望又慈祥的爸爸,可我一个都没做到。对不起没能给你足够的保护。但你长大了,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我知道他也哭了,能感到头顶的泪水。我听到他说的话,胃里的坚冰融化了,身体温暖。
“唉!第一次碰你的手是你刚初生,就比我手掌大一点,好像你是一夜长大的。”
我止不住泪水,只听爸爸讲:“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你是在找什么吧。有些事、有些人不用刻意找,等得到是幸运,等不到是命。”
安慰的话都没听入耳,泪眼朦胧的我头脑昏沉沉,想起遗忘的记忆。
小时候我读过格列夫游记,觉得爸爸就是巨人国的人民,每次看他要伸长脖子,很辛苦,也因安稳幸福着。还记得,每个傍晚我搬个小板凳坐在楼下,等待爸爸下班,看到人影就不顾及扑过去,然后被爸爸举过头顶,似乎有翅膀会飞。我说要上太阳,要他快点长个,把我举到太阳上,我能照耀全世界,成令灰姑娘在冬天不会寒冷的神。下了很久决心才放弃甜甜的牛奶给爸爸让他长个。爸爸骗我说,他被下了魔咒,只有我喝牛奶他才能长个。只有我好好成长,他才能好好地活着,不会死去。
爸爸有老茧笨拙的手牵着我走过油麦田,走过春夏秋冬,路过很远的风景。
而这些我居然都遗落了。
爸爸和别人换班,所以时间调整到后半夜,才离开家出工去。妈妈刚好回家。我躺在床上发呆,见妈妈进来,家立刻变得轻松舒适。
她一回家,电力便恢复了。我的眼睛红肿,妈妈拿毛巾擦拭我的脸,不问我哭泣的原因。她躺在我床上,和我聊街坊,拿出相片册给我看,里面有很多没见过的旧照片,有爸爸在咖啡厅里弹钢琴的相片,有爸爸在交响乐团对镜头笑的的,而最多都相片都是爸爸拍摄的我。
我翻阅着被记录永恒瞬间的相片,不受时空限制,感受着流转过的时间。妈妈见我看的入神,摸了摸我的头,便去厨房准备简单食物为我接风。
不知不觉翻完相册,我没立刻合上,抚摸封底内侧柔软的红绒布,边复习看过的画面。这个相册封皮边缘有一张相册折出来的角漏出来。这相册是妈妈保管的,我纳闷她怎么会藏一张相片,便拆掉封皮,看到一张挂在硬壳封底的相片。
那个相片很模糊,能依稀看出是我摔到在草坪上,可我完全没有记忆,觉得这张相片是垃圾,便拿着去厨房问妈妈。
“这个相片,你有印象吗,没有的话,我就扔掉了。”我捏着一角问。
妈妈很吃惊,赶忙夺过去,藏在围裙兜里:“你这孩子怎么乱翻东西,快去一边待着,别耽误我的事。”
我看出妈妈的异常,越发觉得相片可疑。我问她:“妈妈,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妈妈拿着抹布不看我到处乱擦。
“哪有什么事,你这孩子疑心太重了。”
我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看着我:“你不擅长撒谎,所以告诉我吧,关于这张相片的一切。我已经大了,如果是关于我的,我有权利知道,如果不关我的事,那就算了。”
妈妈背对我,叹口气放下抹布:“你爸爸从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听到伤心。可他真的是个好爸爸,他真的很爱你。那你牵着妈妈的手,好好听。”
妈妈又叹口气,擦擦眼角的泪水,拿出那张相片:“哎,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要不是那个小男孩没有骑着四轮车冲向你过来,你爸爸现在手指也不会骨折失去演奏能力。”
我觉得不对劲,爸爸的手指是在工厂受伤所致。
妈妈看出我的疑问,告诉我真相—爸爸是保护我受伤的,我所知道的是他们的谎言。当时我在草坪上玩,而爸爸在不远处拍摄我,我跌倒了,而突然有个小男孩骑着小车向我冲来。爸爸全力冲过去,抱住我翻滚,但手指着力点不对,而且速度太快,右手的中间三根手指全折断,翻过去,左手的小指也受到了伤害,完全不能再复原。
我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感觉世界仿佛是个谎言。我曾经对爸爸有过的怨言,现在都反过来埋怨我自己,糟糕透顶。
妈妈抱着我:“孩子,别难过,不是你的错。我说这些不是想你难过,只是希望你能更多理解你爸爸,关系更近点。”
我不停地哭,一直只在说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说:“没关系,没关系。”
我们母女抱头痛哭。哭累后躺在床上聊天,我挽着妈妈的肩膀,听她说着细碎的事情。
妈妈劝我:“孩子你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不逼你,但你不要放弃。我和你爸爸不了解你,你也不跟我们说心底的话。你的不开心,爸爸妈妈能感觉到,很担心你的身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好好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是我们的一切。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关心的话提醒我,回来的目的。
“妈,你帮我张罗吧,我想在麦屿市成家。”
妈妈听到后很兴奋,当我面直接打给黄阿姨说,把之前看中的都约出来看看情况。
我又无语又好笑,她到底谋划了多久,嘴巴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我想起一件事:“妈妈,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家。”
妈妈迅速理解意思变得愤怒:“是不是两个小子欺负你了,要不要妈妈帮你出面。我以前可是学校的问题人物,制服男生最有本事,尤其是令人讨厌的。”
“哎妈,不是,其实是我的原因。你别问太多,帮我拒绝就是了。”我很尴尬。
妈妈拉着我的手啧啧称奇:“欧呦,我女儿有能耐了,看来妈妈小瞧了你了。”
我对她的赞美很无语:“你不要乱想。”
“放心,你妈我一定帮你找个更好的。不过可不准不声不响跑了,你妈我头发都白了不少,没多少年活头。”
我抚摸妈妈的头发:“对不起。”
“呦,你突然有良心,妈妈不习惯。对了最近听说咱小区有人用迷魂香骗钱,闻闻就被迷晕。现在什么都不安全,以后买油也要小心点,不能买转基因的,吃了之后都不能怀孕呢,真吓人。”
我真的无力吐槽:“妈妈你少看点朋友圈转载的新闻好吗?”我给她科普很多知识,只得到一句回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亲属的牵线下,我真的去相亲了。我莫名地紧张,像接受审查似的。
男方先来的,微胖,脸圆圆的,看起来挺可爱。我能看出来他似乎挺紧张的,左顾右盼不看我,他的头上有一嘬发胶没有涂匀。看到他紧张,我突然感觉不太紧张了。
我们有话没话地聊天,相互很尴尬。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点,应该在约会前填写喜好100问,按题交流也能打发一顿饭餐。我很讨厌尴尬,尽量避免一切尴尬的应酬,可现在立刻走掉是没礼貌的,还很伤人的。他努力在找话题,考虑我的心情,先介绍自己的工作,讲工作中的轻微困扰,询问我的建议。
他的问题很浅,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案,只是用来打破尴尬的氛围,有话说总是好的。我原恐惧他会首先问我的职业和收入,没有问我婚史,不然我真的会犯尴尬癌。
他不紧张了,我却紧张了。他很优秀,很多话题能深入聊,超出我的识别范围。他挺聪明的,增加自己说话的内容,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发呆。
“他是做家装生意的,人胖点,可是五官不错,以后生的孩子肯定是个大胖小子。你不小了,要知道咱们女人的子宫是很娇贵,过了黄金年代咱们女人就不行了。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找个不错的男人,有个依靠才是女人真正的人生。不要总觉得后面还有更好的,要抓住错过了,后面的可能更差。”
亲戚劝说的话此刻不断作响,我想嫁给他也许不错。
吃完饭,我们沿着后街闲逛,正巧今日庙会,沿街两旁挂满镂空红灯笼。有很多人聚在前面,围成团放飞孔明灯。沿途小贩在翻炒美食,发出油滋滋声,复合香气环绕整条热闹长街。
人很多,我想离开,但他似乎玩心浓,于是我陪着他打气球。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可以共同生活下去。
我们往前走,手臂突然被人扯住了。我回头看,居然又看到了木师翰。
木师翰居然又找到了我,从哪蹦出来的。我没通知过任何人我的行踪,可他为什么能每一次都找得到我。
他扯着我穿梭人海,而相亲的男士想在后面拉着我,挤不过拥挤的人群和抱怨的声音。
木师翰逆着人流,拽着我走到一棵绿光照耀的树前,瞪着我,把我的背按在树上:“我说的吧,要找你,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痴呆地望着他半张被翠绿色挑染的面庞。
“因为我爱你,这辈子只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每一秒都心甘情愿。如果你还喜欢我,就别在替我做出选择,放弃我。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我受伤。”木师翰低吼着,双眼冒着愤怒。
相亲的男士赶来,从远处叫嚷一路。木师翰比他高很多,表情阴郁,盯着我说:“她欠我弟一条命,你要帮不了她就赶快滚。”木师翰捏着拳头,准备随时攻击。
“见到你很高兴,你们慢聊。”他一转眼便跑开。
“你还敢去相亲,就这么厌恶我,我这张脸不丑,你怎么就是看不顺眼呢。”木师翰快气炸了。
我想他应该知道一切了:“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让我收到结婚请柬,给你包个大红包是吗。”
他声音很大,路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我觉得丢脸:“你别拉我了,你再拉我,我就叫人了。”
木师翰蛮不讲理:“你敢叫,我就敢现在吻你。”他把我蛮横地拽去一个小巷子。巷子很窄,他压着我,呼吸声清楚,我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沉默不语,狂热的眼睛有危险。突然他低头吻着我,有薄荷的味道。
地球仿佛停止转动,时间静止了,万籁俱寂。
唇分后,他的眼神又变得温柔。他说:“我现在单方面宣布,我是你的丈夫,你没有解除的权利。我幸福,只有你能给我。”
他在小巷里静静抱着我。他的背好大好宽好安全,衣服上有些许烟草的味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枕在他肩头,心软化了。
木师翰犹豫地说:“是灵感吧。”
“灵感”?这个回答太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