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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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心酸,妈妈似乎也有泪声。
“一个人回家?”妈妈小声问,仿佛我被危险分子围住。
“同事一起走。”
“可你还是一个人住吧。小心点,大城市人员混杂,你还小,千万别乱吹陌生人的东西。”
“我又不是小孩。非要我把钥匙挂在脖上,像小时候那样你就安心了。”
我抱怨有点大声,被妈妈呵斥:“你还知道不小了,那还不赶嫁了,趁年轻生孩子也健康。”
“妈妈,我挂了。”我听到同事的脚步声,在妈妈没说完“快吃饭”便挂断电话。
我其实不知道在妈妈心中,我神秘的年龄到底多大,时大时小,根据她的需要。
米敏裹得只剩两只眼,声音先到:“还没等到车吗?”
跟在米敏身后的是隋玉,和我们同进公司,被分去不同的部门。我们年龄相仿,三观相合,因工作时间问题很难聚,但一见面就有数不完的话,会觉得工作无所谓,如果耽误聊天,直接辞职就是了。而大多数话题都是关于工作上的烦心,聊聊不聪明的领导。
温度低的室外,我们三个猴子原地蹦跳取暖等车。
“听说你早上被训斥了。”米敏搭着隋玉的肩膀。
早上开会的时候,A科主任说一些同事强调个人得失,觉得工作分配问题有异议,却忽略了自身能力。
他虽未指名,但我们都知道是隋玉。其实就是隋玉对A科技术骨干不爽,关于工作方面。
隋玉在完成自身任务,技术骨干还把自己任务推给她。刚入职的毕业生能分担前辈的工作,能帮她们分担,很开心感觉上成为公司一员,但当被正式聘用,工作魅力减少,工作量又增加,而前辈效率低或想偷懒,还想把份内工作推给新人,没人能觉得开心。而主任只是表面聪明,管理能力混乱,只懂口号,分配任务不能相对均衡,又追求高效率,又追求高质量,觉得所有问题只要挤一挤时间都能完成。频繁的加班令人烦躁,如果因前辈推度的任务而加班,身体随时有爆炸的信号。
可是毕业生,没经验,公司地位低,只能忍气吞声,暗自找更好的工作。眼下就业形势不好,大家也只能观望。
“你们科的主任还借董事长的口气说,‘我们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谁都可以做’。真傻假傻,谁听不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意思。他哪有解聘资格,她以为自己是谁。”米敏不爽地唠叨。
“我看到你今天早上向那谁道歉了。”我问隋玉,引发其他人愤怒。
“帮她做那么多,闹个脾气,最后还要向她道歉。”丁如林捋起袖子。
隋玉耸耸肩:“大姐妹能屈能伸,和她们闹大,公司会解雇谁。没她们经验多,虽然潜力肯定比她们强,但现在确实不如她。咱现实点,城市一两个月不工作试试,没有混的名额?”
隋玉一番话,像冷风吹得众人纷纷围紧脖子。
“不过,我就是不爽。我要是有钱有势了,买奢侈品全挂身上,什么都不干,天天跟着,走她面前过。我要她气得在家里不想出门。”隋玉幼稚地说。
丁如林一张臭脸:“她早上一副女王样的表情,说什么我对过去的事不在意。我靠,明明是你主动和解的,凭什么她一副干练洒脱,了不起的姿态。”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脸和脖子都不一色,身和嘴两条心。”米敏说。
闫梦瑶叹息道:“这样的人不少,无论你帮她多少,只要一次你拒绝,你就成了她敌人,她宁愿要帮她半次的人做朋友。”
“看来你的钱没要回来。”我安慰闫梦瑶。她这些天被怎么要账弄的心烦意乱。
“我帮你去做打手,咱们五个。”丁如林说。
闫梦瑶挥挥手:“你要是进去了,给我说声,我会去看你。”
“我要找到好的,立刻踢了这破地儿。”隋玉还在生气:“唉!怎么没富二代踩七彩祥云来娶我。”
“要是富二代,也会娶韩初善良体贴别人的。”闫梦瑶只是揶揄,可“善良”二字生生地戳痛了我。
别人都被外表所骗,只有我知道自己德行。
“太晦气了,唱歌去。”
丁如林朝天叫呐喊,居然取得部分人的共鸣。闫梦瑶不太想去,被强扭着推进出租车。
“加班的不止有我们,”隋玉示意我们背后:“还有讨厌的人,其中有几个麦霸能烦死。”
“不怕。我和米敏最会删别人的歌,丁如林的歌还可以折磨她们取乐。”
“那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们强迫丁如林放声,以为能唬住跟来的人,没成想闫梦瑶那摧枯拉朽宛如没上油的木门的声音,还能引来的对歌。
我看到路人纷纷堵上耳朵,加快步伐。我们本互相陌生,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丁如林居然唱兴奋了,后视镜能看到司机师傅一副胃痛的表情,双手抓着方向盘,出于敬业,不能堵耳朵。
KTV包厢很吵,色调阴暗,几杯酒下肚,酒精像一把斧头砍在头顶,视野和斑斓的灯光一起旋转。酒精放纵意识,过去互相不顺眼的人转眼竟然抱在一起,还有的直接挑明矛盾,在角落里互相谩骂,独闫梦瑶一人嘶吼苦涩的情歌。男同事们被女生一杯换三杯地劝酒,倒沙发上一排。丁如林醉了认定是自己男生,非要三杯换女同事一杯,去几次厕所后,边说糊话,边吃男同事豆腐。
包厢里明明暗暗,投影机光柱中的尘埃纷纷秒秒地飘落,消失于无光的黑夜。墙边金色包边被黑暗侵蚀默了光彩,LED彩灯倒将我的手、他们的脸映出苍蓝色。我晕眩看着,听着同事的喧哗,在城市的隐秘一角舒压,像在无人的山崖呐喊。
我觉得冷,明明空调在吹热风。我卷着身子,缩在沙发的连接处。笑声、哭声被我的后背隔开。
有人拍我后背:“起来起来,我知道你在装睡。”
是米敏。
“要删麦霸的歌了吗?”我整理散发。
“闫梦瑶才是真的麦霸,平常斯斯文文,一拿话筒就猛虎出笼。你有见过哪个麦霸直接把抢话筒的人过肩摔。”
“所以你害怕了,不敢删歌了。”我说。
“我当然害怕,我走路上都怕飞机掉下来把我砸死。”米敏喝醉了:“我总是胡思乱想些没用的东西,时间都白白浪费了。我怎么就没有安全感呢?”
米敏酒后吐真言,她的醉话让我有共鸣,城市里,我们都缺少安全感,不敢相信,不敢爱,不然彼此的距离怎会这么大。
“我要有魄力,谁要腻歪在这。怕没机遇,怕拿着比来的时候更少的行李,像被淘汰一样回家。”米敏趴我腿上,不知看什么:“我害怕爸妈失望的眼神。他们不会说,可我更难过。”
闫梦瑶唱得顺耳了,可她却在哭,至于原因全写唱不出的歌词里。
“现在想到他们的好,天天抱怨他们,这个世界没有比他们更无私对你的人了。”我捏着米敏的鼻子。
隋玉凑过来说:“带我一个,都说说各自父母的优点,攒点温度。”
我们七嘴八舌地聊双亲一些无语、有趣的、感动的事,说多了也很累,就安静地坐着听音乐伴奏。坐旁边睡这的男同事突然说话:“你们怎么不继续说了?”
“累了呗。”米敏说。
那个男同事似乎很遗憾,引起米敏注意。她一脸坏笑看着人家,挑逗地说:“偷听我们说话,快说暗恋我们中谁?”
男同事很尴尬,嘴巴微张又闭上,犹豫很久才说:“我没有父母,我感觉你们的父母都挺好的,听你们讲的事觉得挺幸福的。”
我们都沉默了。男同事的脸在昏暗中脸颊泛红,很孤僻,一个人喝闷酒。
我环顾四周,每个人的姿态千奇百怪,或哭或笑,都在放肆,不顾一切,只不过没把心底秘密的窗户纸捅破。
“既然他想听,我先说。我妈昨天梦见我想吃鱼,今天意打电话告诉我说,做了酸菜鱼等我回去”隋玉很兴奋:“不搞笑吗,她还要我隔着话筒闻味。”
隋玉一直说,米敏一句话都搭不上,没人能插话。
“我妈时不时会给我发短信,提示这星期打电话的时间到了”;“我妈妈曾经照顾生病的我一夜不睡觉”;“今年春天当我生病了,才后悔不听我妈—别急着把衣服脱掉—的劝告。”
醉酒的女生都是疯子。她平常不这样,文静典雅,静如处子,动如
那位男同事叹了口气,满一杯酒,灌下看不清的液体。
“都是说妈妈的,怎么没人提爸爸。”
不知道是谁说的,所有人同时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父爱几乎无处不在,却细腻到记不住,爸爸也不说,常常忘记。
不知何时话题突转,变成对爸妈的吐槽大会,米敏的话便多了。
“我教家中那两位多少遍,还是不会进门前先敲门,后来是会敲门了,还没等我反应,直接就闯进来,和不敲门一个样。”
闫梦瑶附和道:“我现在不敢回家,以前逼婚,我好和他们吵架,他们吵不过我。现在我一回家,必定有一群亲戚,人多最多,我心累。我爸妈就在一旁斜着眼看,还假装与此无关。”
丁如林唱累了,端一杯啤酒突然砸在我面前的桌上:“有些话,我一直想说。我感觉我们几个都算是好朋友,可你给我的感觉是你不这么想。是,你对我们是好,这没的说,甚至能放弃自己利益。可我们对你的好,你要也能接受。”
“是朋友,就干了。”隋玉情绪一直高涨,到处劝酒。
“原来你们知道,我还以为演得好。”可能是酒精作用,我居然敞开心扉,说话风格奇怪。
“说你有没有从心里把我们当朋友。”闫梦瑶也兴奋了。
我推开:“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不不,假话!假话!”米敏很犹豫。
“没有。”我说得自己崩溃了:“我不好,这脸上的玩意,都是我装的。我没资格成为任何人的朋,活得好憋屈。你们很善良,可我以前不好的事,非常不好,伤害了所有人,我现在没脸向任何人道歉。我还伤害了喜欢人,用一个愚蠢的谎言。那一天是我上学时候的梦想,可它出现了,却成了噩梦。”
“错事谁没干过。我还诬陷过同桌。他是男生,天天和前面的男生聊天只在上课时候,严重影响我。所以我内心斗争一上午,在班主任的桌子上留张纸条,说他的桌洞里有游戏书。没一天,他被训得红着眼,流放去最后一排。”隋玉懒散地看着天花板。
“谁没有秘密,谁没过事。有些事不对,你愧疚痛苦,备受折磨,可时间久了,该放忘记的就忘记吧,无论对错。还有些人永远不愧对给别人的痛苦。”米敏抚摸我的后背。
“我造成的影响不简单,我无法轻饶自己。”我知道妆花了,没心思擦眼泪。
“如果你能改变,就去改变。如果不能,死抓着不放,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过分。过去的事,和生死,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如果真的太愧疚,又无法改变现状,在一张纸上写点字,放进漂流瓶里,会有人看见的。犯的错不致命,又何必为此谴责一生,太过了!”隋玉边说又灌一杯。
“可我干的事不简单,我毁别人的幸福。”我的罪恶感藏不住,放肆地哭。
突然米敏张开手臂,环住我。她喝了点酒,很温暖,我的手脚也暖融融。
“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我们很心疼。很多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谁都犯过错,可谁都受伤过,怎么讨要,向谁讨要。岁月会磨平一切,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忘了,你何必苦苦挣扎。”
我感激她们的开导和拥抱,却不认同。有些悔恨不会被岁月磨平,对木诗涵来说,对袁梦来说,亦或是对我来说。
闫梦瑶休息好了,又去点歌。伴奏响起《团结就是力量》。她自个在前面兴奋地嗨得乱蹦,唤我们同嗨。笑过哭过可能特别有力量,我们唱到筋疲力尽,才作罢,围成团倒在沙发上,安静地睡不着。
“你们不觉得很神奇吗?”米敏望着天花板:“我们从几亿人里聚在这个城市里,好像被一只大手挑选过,难道不神奇吗?”
米敏的话,令我突然想起郝泽宇。过去我坐在闵春树的位置上,和她讨论作业的往事。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我觉得彼此有同样的感觉,只相伴就会有的安全感。幻想过,和郝泽宇多年在高中聚会上,我们一起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其实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还是同一个城市的同一片天空下,彼此距离已经大道无法靠近。我从未预料过这样的结果。
我被热醒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半醉半醒间,感觉米敏和隋玉等人都离开了。我好像还在梦中骂她们叛徒。她们一脸不怀好意地朝我微笑,还挥手。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面前的屏幕随机播放的情歌MV,满满台湾绿色雨季,懵懂的青色覆一层寡淡的白。
不知昏了多久,我被摇醒。我觉得今晚可能回不了家,气米敏不早叫醒我,还掐了“她”的脸颊。感觉不对,虽然皮肤细腻,但有点凉,好像在外面冻久了。而且,下巴有点扎手?
我打个寒颤,吓得连忙撤手。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连连退后,缩在沙发的一角。
木师翰一脸愠色站在我面前。
☆、第十章
第十章
班长蹲在地上盯着我,像只黑暗中的野兽,光线很暗。他不说话,浑身散发愤怒的气息令我感觉害怕。我无法想起印象中温柔的他。
直到他先咳嗽,打破平静。他有话要说,但咳得剧烈,只能背过身去。他震颤且宽厚的背像老爷爷般抖动,令我觉得好笑。
班长的额头有汗珠,脖子周围有淡淡的水气。他一定是剧烈的运动才汗流浃背,一直咳嗽应该在户外吸入大量冷气。
可是班长怎么会在这儿,我的朋友和同事们呢?
我没时间细思细想,只想从班长眼前消失。那次以后,我以为再没有机会见面,虽然看似我逃避了真相,可不会安心。在房间里,我无数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忍受胸口针痛的折磨,痛得买不到后悔药。原来说谎真的要吞一千根针,不止扎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