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威-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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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该走了。”尹统领吩咐,一边将扳指收到怀里,大步走出密室。
午后艳阳刺目,照在尹统领露在外面的半截右臂上。
他的手臂其实并不难看,相反皮肤较白,肌肉线条优美,只是一道鞭痕尚未痊愈,显得狰狞可怖。
尹统领大步走过院子,抄起立在一旁的扁担,挑起货筐走了出去。
大街上行人不多,因为午后的日头最足,倒是有几个站到树下乘凉顺便扯淡的闲人。
尹统领放下筐站在树下吆喝。
树后是一户杂货铺子,偶有来往的人出出入入,尹统领余光扫着,继续卖他的货。
忽然,铺子收摊,老板匆匆跑出来将门板安上,说是家里有急事,还让小孩递话给隔壁药铺的学童,麻烦他给抓一副压惊药送到家中。
尹统领压低帽檐靠着树干装睡。
“杂货铺老板,药铺学童,很好。”他喃喃,背起扁担起身跟上。
杂货铺老板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甚至与尹统领擦肩而过。
但尹统领扮作老农压低着头,并不惹人注意。
老板终于放下心,绕到一所宅院前轻轻推开院子门溜了进去。
尹统领抬头冷笑。
“终于让我找到了,墨子行会。”
皇宫。
长宁回到未央宫,叫了热汤沐浴,她需要捋一捋思绪。
在她的印象中,前世的长公主对她和曹彧的婚事抱有很大期望,而今生长公主虽然也对这门婚事表现得很满意,动作却不似她想的那么迅速。
以她的了解,前世长公主不惜对她下药,来骗得婚事,今生却在她明显表态愿意嫁给曹彧时磨磨蹭蹭,一场午膳用罢,曹彧屡屡开口想表明二人关系都被长公主岔开话题避过。
难道,连长公主也怕了?
父皇。
症结还是在父皇这里。
父皇到底怎么想的,今生和前世似乎越来越不同。
长宁将自己浸入浴桶,撒在热水中的花瓣蒸腾起袅袅清香,像抓不住看不清的命运轨迹,让房间充满迷离与虚幻。
她挥退服侍的宫女,撩起一捧水抹了把脸,长吁口气。
蒸腾的热浪被她吹得层层缥缈,像晨曦微薄的云雾,只是浸润着温暖的气息。
长宁伸手抓了一把,热气四散开来。
“大道缥缈,”她笑说,觉得自己像个神棍。
不过这突然的念想倒提醒她了。
既然自己可以重生,那世上确有大道,观星之术自有其存在依据,她或许可以从上面找到什么端倪。
长宁哗啦一声从水中起身。
“摆驾,观星台。”
钦天监监正见到她此刻就像见到瘟神,哆哆嗦嗦将所有书都贡献出来,还把最好的观星位置留给她。
长宁一扫桌上,书卷摊开,墨迹未干,热茶仍温。
“你在写什么?”
监正干笑:“臣臣哪儿会写什么,这些都是都是先贤批注的,臣只是誊抄一份,殿下勿怪,勿怪。”
“先贤?”长宁挑眉。
先贤的何须急着现在誊抄?
她一扫书案,果然,上面摆着两本同样的书卷,看模样的确是在誊抄,只是作为样本那册书卷上的墨迹新鲜浓亮,显然是近几日写完的。
她抿唇,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难怪她觉得笔迹有些熟悉,原来是慕清彦作的批注。
监正招呼小吏下去端茶,一边低声说:“殿下是来找郡王的吗?郡王已经走了。”
“他来过?”长宁挑眉。
监正点头:“郡王今晨来过好像在等您,不过打听到您出宫在睢安侯府用膳就走了,只留了这些书嘱咐您按顺序看,想也能习得三分本领。”
长宁手放在那摞书上向廊外遥望。
观星台在窗口的约束下沉静而美丽,清清淡淡的星光洒在其上,仿佛能看到男子疏淡孤寂的背影。
他的身影步步远行,登着月华,回到皎洁无暇的深处,像他来时一样,平静无声。
长宁脚步轻移,走到廊下。
慕清彦没有让她为难。
见面。
她还要费心去解释,去承诺,去报答他的成全,他的相助。
不如不见。
长宁仰头看向夜空,瞳孔映着月光,发了会儿呆。
“殿下,夜里风凉,您还湿着发。”银乔上前为她披上斗篷。
长宁转头,眉不知何时蹙起。
她心里发空。
长宁确信,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想抓住,想分析,想说清前因后果,却都是徒劳。
“殿下?”
长宁回神:“回宫。”
她走到门前,略微回头:“把这些书都带着,这是本宫的师父留下来的。”
“是。”银乔颔首,吩咐人将书卷整理好送到未央宫去。
监正则一脸惋惜,恋恋不舍地护着书卷离开。
此后,不论长宁还是慕清彦都未再来过观星台,像一个被遗忘的地方,或是被地方遗忘的人。
如此两日,和谈开始。
长宁换上一身戎装,这次是特意为她赶制的四品武将官服,绯色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高束的发髻由彰显皇族身份的龙凤金丝玲珑冠罩住,身姿娇小却英挺非常,大步进殿。
入目却是鲜红一片。
两只大雁脖颈上系着红布被拴在一块呜咽哀鸣。
第三六七章:状况
鸿胪寺卿诚惶诚恐地迎上来,可那两只大雁好像存心同他作对般故意哀鸣阵阵。
“殿下,”他的声音想盖过大雁,但长宁的目光还是落在雁上。
鸿胪寺卿喉结动了动,硬着头皮道:“殿下,这是突厥那若王子带来的礼物。”
“礼物,”长宁英挺上扬的眉头挑起,直入鬓间。
那若在屋中闻声迎了出来:“公主,这是那若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主收下。”
“殿下,这那若王子怕是不懂中原礼节,请殿下不要见怪。”鸿胪寺卿还在给那若找台阶,毕竟和谈要进行,这开局就闹起来,怕是不妥。
长宁上扬的眉梢落下,跨过门槛走进大堂。
那若会不懂礼节?
他可是突厥有名的中原通,不止汉话说的好,汉人的风俗礼节,他也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否则凭什么唤作中原通。
送大雁,还是送一对用红布系着的大雁,分明是求亲时候的礼。
那若岂能不知。
长宁坐到正中,那若冲她灿烂一笑,命人将大雁送到宫里去。
“慢着,”长宁道。
“既然王子送了礼,本官也不能失了礼数。”长宁招手,有人上前:“去虎豹园抓一只鹰来。”
突厥人脸色一沉。
“此前我的宠物误杀王子鹰,这厢正好还给王子一只。”长宁笑吟吟道。
“小事,都是小事。”那若倒是没像手下们那样变脸,他依旧一副痴迷长宁美色的模样,不时就偷看长宁一眼。
女孩子点头哦了声,笑道:“银乔,将两只大雁收下,难得王子不计前嫌,还愿意给天狮送来见面礼。”
“是,殿下。”
“天狮?”那若眨眼看向身后。
伊戈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公主欺人太甚,我家王子好心送你礼物,你却拿来喂狗!”
喂狗。
那若顿悟,原来是吼。
天狮。
她起的名字倒是挺威风。
“看来公主殿下很喜欢那只天狗,”那若笑出一口白牙,“只要公主高兴,那若愿意日日给天狗送上大雁。”
长宁挑眉看了那若一眼。
鸿胪寺卿也酸倒了牙。
这突厥王子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逆来顺受小媳妇一样,对公主百般“宠溺”?
长宁手指咯哒哒在桌上敲,也没看出那若打的什么主意。
“不必,我大楚的犬还是喜欢自己捕食物。”长宁声音微挑,微带侵略性的话语激怒了突厥人却没有激怒那若,反而是那若示弱:“公主不喜欢大雁,那若换个礼物便是。”
长宁不语,话题搁置。
“王子远来是客,怎好让王子准备礼物,”鸿胪寺卿接过话,哪知那若笑着打断:“不是客,是自己人,突厥和大楚不是要友好和谈么?我们是自己人。”
长宁轻笑一声。
鸿胪寺卿连连应是,还是摸不透那若的目的。
那若则面色不改,知道鸿胪寺卿急于和谈的心思,他伸出右手质彬彬地提议:“既然贵国派出公主这样的绝世佳人前来和谈,理应由贵国先提要求。”
长宁瞧他还真有两分君子模样,只是一身突厥装束,露着半截手臂,怎么看都是异域风格。
“公主,那若这身装束惹公主不喜?”
“没有。”
“呃既然是贵国提出的和谈,还是由贵国先提要求吧。”
鸿胪寺卿打断这怪异的话题,希望能将事情引回正轨,谁让那若今天一直把方向往一边扯,让他倍感艰难。
长宁隐隐觉察到那若的意思,已经很少开口。
鸿胪寺卿和突厥人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也算了解突厥人的脾气,而且她就在此坐镇并不担心那若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故此将事情全权交给鸿胪寺卿打理。
但交换条件时还是出了问题。
为表诚意,鸿胪寺卿提议让双方将议和条件写成一本互相交换,以免坐地起价,临时更改之时发生。
突厥人闻之没有任何表示,全部等候那若的意见。
“王子?”鸿胪寺卿请示。
那若连连点头:“全凭公主决断。”
鸿胪寺卿好生为难地回头看向长宁。
他是真的尽力了。
长宁扬起下巴,漂亮的手指在茶盏碗盖上旋转,那若的目光就随着她的指尖移动,像一个色令智昏的酒鬼,被迷得神魂颠倒。
她轻笑,红唇扬起。
“这主意就是我想的。”
那若舔舔干涩的唇,喉结上下滚动,没过脑子便吐出一声:“好。”
终于有几名突厥人发现了自家王子的异常。
不过突厥人铁血规矩,此刻没人敢上前问询,更不敢破坏王子的决议。
“那就交换吧。”长宁说话间招手,命人端上一册折子。
鸿胪寺卿望了眼。
兹与突厥议和书,下面还有拟定的年月,看笔迹陌生,应该不是鸿胪寺人所为。
鸿胪寺卿猜测,这应该是那位殿下钦点拟定条约的徐节所书。
果然,鸿胪寺卿回头便望见了一个年轻的青袍小官站在大堂外来回踱步。
他招手:“去,把徐节请进来。”
小吏匆匆跑出去,徐节连忙摇头:“我虽奉命拟定条款却职在御史台,不该进堂内议事,何况今乃国之大事,我更不能违背祖制,丢了大楚的脸。”
“徐大人此言差异,您是条款的拟定者,万一突厥人曲解您的意思,岂不给朝廷造成损失?您还是进去吧。”
徐节抿嘴:“失节事小,国家是大,走。”
他撩袍,跟着小吏进入大堂。
大堂长长的桌案上对坐着楚朝与突厥两方,双方正在交换各自条件的书。
“素闻楚朝礼仪之邦,极守诚信,此一册的条件想必也不会再更改。”那若身边的达尔敦说道。
鸿胪寺卿看了看长宁,女孩点头。
“这是自然。”
“那就约定了,不再更改。”达尔敦脸上笑得深,鸿胪寺卿蹙眉,还是撑着脸面亲自上前与达尔敦交换册子:“这是自然。”
那若还是那副鬼样子,盯着长宁一动不动,余光瞥见进门的徐节也未曾留心。
可徐节却脸色惨白。
“不能换!”他惊呼,扑上前去:“那不是我写的条约!”
鸿胪寺卿惊慌失措地回头,下意识想收回手。
可他是个读书人,哪里有达尔敦反应迅速,电光火石间条约就被达尔敦夺去,手里还被塞了一本突厥的条约。
徐节见状噗通跪倒在地,绝望又崩溃。
第三六八章:要求
长宁看了徐节一眼,理理袖口,站起来。
一旁那若目光依旧着落在她身上,却是带了三分好笑,七分得意。
原来是为了引开她。
在场官员中只有她有武艺傍身,若是长宁在旁,方才达尔敦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夺走议和条约,故此,那若才扮作痴心不改的模样盯着她,迫使她远离和谈中心,不要给突厥人造成困扰。
而且这样的目光也算是另一种监视,方才不论长宁有什么动作,都会被那若观察并阻拦。
还真是一箭双雕,不愧是突厥的金太阳。
长宁笑笑,走向鸿胪寺卿。
她方才的确注意到徐节的提示,也看到达尔敦夺册的趋势,但她没有任何动作。
那若只当她是反应不及,但长宁却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且不说条约如何,单说这所谓的诚实守约在她这儿就当不得真。
突厥人撕毁和谈条约的事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她才不会傻到和突厥人讲什么诚信,她只是想为自己在朝中翻云覆雨巩固权势争取一些时间。
待大事平定,突厥,岂容他猖獗。
所以长宁并不担心条约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更何况,她也有她的准备。
但长宁不担心,并非别人也不担心。
鸿胪寺卿就已经开始冷汗涔涔。
不管怎么说,那有问题的议和帖子就是从他手中递过去的,陛下追究起来,他首当其冲。
“殿下!”鸿胪寺卿见长宁走到他身后,下意识回头求救,已是满头大汗。
长宁抽出他手中的那份突厥人的和谈册子,施施然道:“刘大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可是身体不适?”
鸿胪寺卿睁大眼,顿时明白长宁的意思。
殿下是要自己揽下一切。
鸿胪寺卿动容,抿着唇点头:“是,臣臣头晕。”
长宁一笑:“既然身体不适先下去休息,来人,请大夫来给刘大人看看,刘大人乃国之栋梁,万要保重身体。”
鸿胪寺卿微微张嘴,眼眶发红,低着头,靠在搀扶他的小吏身上压低声音道:“多谢殿下恩典。”
长宁噙笑:“大人不必客气。”
鸿胪寺卿拱手,受了殿下这样大的恩典,他自然铭记于心。
刘大人被搀扶下堂,长宁也没有看那份合约,而是转头看向徐节:“过来。”
徐节连忙爬起来,跑到长宁身前指着对面达尔敦手中的合约,急得满头是汗:“殿下,那真的不是臣写的条约,臣用的是今年新一批的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