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山-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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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小声反驳:“三少爷莫怪,小的们也是替老爷担忧。这宫中传召,不是该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让宫使来家宣召么?怎么不吭不哈,当街推搡着就去了。”
“天子最大,兴之所至,想见就见,管你肯不肯?再乱说,等到父亲归家,你们自己去他面前认错。”檀至文连珠炮似的,语气傲慢刻薄,唬得几个下人不敢再吭声,然疑惑猜测仍在。
檀悠悠笑眯眯走过去:“三哥,上次你给我说的那本书,只宫中有藏本,不能外借。但袁总管说了,他已禀明陛下,叫人抄一份给你,最多这几日就能得。”
她这是典型的扯虎皮拉大旗,檀至文立刻接上去:“给你们添麻烦了,找到袁总管很不容易吧?”
“容易,他最喜欢我做的饭菜。”檀悠悠笑得眉眼弯弯,轻松自如。
几个下人便默了声息,勤快做事。
走到无人处,檀悠悠道:“三哥,你怎么看这事儿?”
檀至文很笃定:“出不了大事,我看多半是被什么贵人请去了。咱爹又没做坏事,也没这样无法无天的仇家。堂堂四品知府在京中无故失踪,怕是整个京城都会翻过来。”
檀悠悠想起二皇子和福王父子,心说还真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人。
檀至文又看着她道:“再不然,不是还有五妹夫和寿王府?妹夫能够走到现在,自有过人之处,我猜,他深得信任。”
檀悠悠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三哥为何这么说?从哪看出来的?”
“我就是知道。”檀至文微微一笑:“五妹,你怀着身孕,不宜太过劳累操心,去屋里歇着,诸事都有哥哥们,天塌不下来。我先去忙了。”
檀悠悠心中温暖,再想想渣爹,又是一叹。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越处越深,别看她经常嫌弃渣爹渣,但收到渣爹悄悄给的银镯子小金钗子,各种好吃的以及私夹的银票,心里都是欢喜和享受的。
但愿檀至文的猜测正确,裴融能够顺利把渣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她抱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鸡腿儿啊,你要让外祖父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地回来啊,也要让大舅舅的亲事办得热闹喜庆、顺利踏实,听到了么?”
鸡腿儿还小,自是不会给她任何回应,但檀悠悠只当他答应了:“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就这么着吧!”
她脚步轻快地往正屋赶,并未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檀至锦一直在那站着,把她和檀至文的对话举动全都听了去、看了去。
檀至锦眼角湿润:“什么鸡腿儿,亏她想得出来!我外甥可不能叫这个名儿!”
第500章 好事儿
来报平安的人是冯宝山。
他也挺精的,从大门那儿就嚷嚷着往里跑:“檀兄!檀兄!裴侯爷让我来告诉你们,令尊被宣召入宫啦……”
声音洪亮,一路叫着往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浮动的人心、阴暗的猜测,立刻变成了欢喜和激动。
一个回京述职的四品知府,被单独宣召入宫,意味着他前途光明,最少也是要升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下人们欢喜地讨论着,做起事来格外卖力。
周氏和檀至锦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恢复了平静,更无骄傲之意。
檀如意、檀如玉这个时候才知道家里刚经历了一场虚惊,于是就怪檀悠悠:“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
檀悠悠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夫君没有告诉我,姨娘也不说,太太和大哥都不说,兴许是看我怀着身孕,怕吓到我吧。”
“也是。”檀如意认同了她的说法,低声道:“谢天谢地。”
檀悠悠和檀至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梅姨娘浮起笑容,问低头猛喝水的冯宝山:“小冯将军是怎么遇到侯爷的?”
冯宝山很为自己能卖这份力而高兴,何况今天还意外地见到了檀如意,声音都是哆嗦的:“我听到一些传言,就赶紧出去打听,恰逢向光也在四处打听,我俩商量之后分头行动,各自动用人脉查问檀大人的去处……”
檀如意一脸崇拜,小声和周氏道:“我就说他是个热心人,是吧?也不是傻大个儿,还是有些本事的。”
周氏不置可否,示意她安静。
不让说就不说呗,反正冯宝山自己会说。檀如意含情脉脉地注视意中人,只觉得此人哪儿都好。
“向光兄打听到檀大人其实是被宫里传召进去了,他就去了宫门外候着,叫我先来家里报个信,以免诸位不知情由瞎着急。”冯宝山一口气说完,长舒一口气,整张脸都在发光。
檀悠悠觉着,这家伙必定很感谢皇帝老儿,这种露脸卖力讨好未来岳家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果不其然,周氏这次的语气态度温和了许多:“崇厚辛苦了,这次多亏你和向光,不然我们真是一头雾水,往哪打听都不知道。”
上次的称呼是“小冯将军”,这次却是直接叫了字,明显亲近了许多。
冯宝山高兴得眼睛笑成弯月亮:“不辛苦,不辛苦,晚辈只怕没机会为家里卖力……”
这也太急迫露骨了些。
“……”周氏一阵静默。
“噗……”是檀至清没忍住,笑了起来。
冯宝山闹了个大红脸,难得敢于自己找台阶:“夫人实在是太过谦虚了,晚辈当不得您的称赞。您是早就知道没事了吧?不然随便叫个人去周家,也能极早知道。”
这赤果果的讨好之意啊。
周氏唇角浮起一丝笑容,掩饰地低头喝茶,没再把冯宝山当外人:“不知崇厚是否有事?若无,便留下来帮忙罢。若有好玩的朋友,也带过来玩,人多热闹。”
“有!”冯宝山迫不及待,冲口而出,随即改口:“晚辈是说有空闲!也有好玩的朋友!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帮忙,都是人品好家世好勤快大方能干的……”
话未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檀如意又是甜蜜又是嫌弃,抢在前头低声抱怨道:“毛毛躁躁的。”
就听身旁的周氏淡淡地道:“还行。”
!!!檀如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眼放光,抓住周氏的胳膊轻声道:“太太,亲娘,您刚才说什么呢?”
周氏没理她,镇定地发号施令:“去问问桌椅板凳摆好没有?碗筷杯碟是否已经清点入库?我一炷香后过去看。”
檀如意不甘心,轻咬贝齿,揪着周氏的胳膊晃啊晃。
“三姐,欲速则不达。”檀悠悠和她咬耳朵,这真是仗着得宠,以及周氏、檀知府都开明,不然搁着那种酸儒穷讲究的,这种行为怕是要被视为不知廉耻,哈哈哈……
檀悠悠想着,就笑了,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终于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可以舒心地过日子啦!
“你笑什么?”檀如意很敏感,总觉得檀悠悠这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檀悠悠很无辜:“为爹高兴,为家里高兴,为三姐高兴啊!”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檀如意噘起嘴。
“我是在想啊,亏得是在我们家,太太和爹爹疼爱我们不计较,换作那些穷讲究的,怕是要让三姐吃家法!”檀悠悠拉起檀如意的手轻打一下,语气轻快:“你说是不是?”
檀如意明白她的意思,接下来便很收敛了——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迫不及待想嫁冯宝山,不然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就会找些闲话来说,对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会有影响。
这边欢快着,宫门外却是另一番场景。
裴融许久未曾进宫,现下皇帝也没有让他入宫觐见的意思,因此就算是来等檀知府,他也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站立等候。
偶有朝臣出入,见到他这个闲散人员,表现也是各不相同。
有一如既往与他和气招呼的,也有当他不存在,仰着头就过去了的。
小五愤愤不平,小声嘀咕:“狗眼看人低!人情薄如纸!”
“闭嘴。”裴融心情好,语气全不似平时管教人时那般严厉。
小五噘嘴:“侯爷,下仆是为您不平嘛!”
裴融皱着眉头盯视小五,好好一个男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偏要学檀悠悠撒娇呢?真是歪风邪气!
小五很自觉地收回嘴,还特意伸手摁一摁嘴唇,以免再有噘嘴的嫌疑。
裴融这才收回目光,却见面前立了一个人。
福王身着全套亲王服饰,阴沉沉地立在他面前,阴沉沉地注视着他,眼里杀气腾腾。
“王爷。”裴融平静行礼。
福王敛去杀意,勾唇淡笑:“向光啊,你为何在此?是要入宫觐见么?还是想要求见陛下?是否需要本王帮忙?”
“谢王爷好意。晚辈的岳父奉旨入宫觐见,晚辈是来接他老人家的。”裴融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地将福王打量了一遍。
第501章 劝学诗
福王还是从前那样,没有太大差别。
然,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鬓边的白发添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及法令纹更深,嘴角下垂,肌肉松垮,袍服也显得宽让了些。
所以是瘦了老了,可见这段日子很不好过。
根据裴融得到的消息,裴扬已是死了多日,虽有成堆的冰镇着,也怕是早就肿胀发了臭。
到底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福王世子,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见。
算算时间,福王府近期必有动作。
裴融心中警觉,面上丝毫不显,缓缓而谈:“有些日子没见着王爷了。”
福王微微一笑:“是有些日子了。自从你与扬儿割袍断交,便再未去过王府,倒是忘了早年我是怎么照料你的了。”
这意思,竟然是在指责裴融忘恩负义。
裴融也笑:“怎会忘记呢?他人于融,点滴之恩悉数记在心头,但有机会,总要双倍十倍奉还。王爷富贵已极,晚辈没有机会。”
“点滴之恩要双倍十倍奉还……仇怨岂不是要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偿还?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否?”福王还笑,眼神已然变冷。
裴融敛了笑意,淡声道:“王爷恕罪,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晚辈能够走到今日,多得的是恩惠帮助和好运气,而不是仇怨愤恨。便是与人偶有争执,也是点到即止……”
“行了,本王知道你是正人君子。”福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道:“按照你的说法,扬儿与你,并没有仇怨愤恨,只有恩惠帮助?”
裴融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
年少之时,他初入京中,人生地不熟,上头态度不明,过得十分艰难,除了与杨表兄他们玩耍作伴之外,再无同伴。
后来通过杨舅父设法,拜在王大学士门下研读经书,得了展露才华的机会,从而结识了许多人。
王瑟、二皇子、裴扬,都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福王也曾试图请王大学士收了裴扬,父子登门拜访那天,他在藏书楼二楼独自看书,正看得入迷,一只小梨被人从窗外扔进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头上。
他被打得很疼,颇生气,四处一看,窗外那棵老梨树的枝丫上趴着一个人,年岁与他差不多大小,长得唇红齿白、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穿得华贵讲究,见他看来,就冲他得意洋洋地挥手。
他那时处境艰难,心中颇多怨气,又猜到这位怕是皇帝亲侄,并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瓜葛,便冷着脸去关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裴扬“哎呀”一声惊叫,从梨树枝丫上掉了下去。
他被吓了一跳,忙着跑下楼去救人,却见裴扬好不好地立在树下冲着他做鬼脸发笑。
他很生气,转身要走,裴扬却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软声央求:“这位小哥,你是王大学士的弟子吧?能不能带我去藏书楼里看看?外头都说这里头藏得有黄金屋和颜如玉。你见过了吗?黄金屋有多大?颜如玉美不美?”
他被逗笑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励学的,并不是说学士府的藏书楼里真有金屋美人。
是以,他觉着面前这位皇亲贵胄怕是个酒囊饭袋,更觉着师父一定不会收为徒弟。
毕竟二皇子五岁为皇帝亲自开蒙,号称聪颖好学,也不是师父心甘情愿收下来的,而是迫于皇威不得不收。
这位嘛,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踏入这间藏书楼,既然遇到了,他便领着往书楼里走一遭。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他把这首劝学诗念给裴扬听,想要告诉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是怎么回事。
裴扬笑嘻嘻地跟着他游了一遍书楼,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有了。所以即便大学士不肯收我,也没什么关系。他这个人和这间书楼都充满了旧纸味儿,不好闻!倒是你这个人还行,下次我还来找你玩啊。”
下人寻来把裴扬带走,他才知道师父果然没有收裴扬为徒。
原以为二人的交集到此为止,从此不会再碰面,没想到过了没多久,他和杨慕飞一起外出游玩时,遇到危险,正一筹莫展之际,裴扬出现,将他们给救了。
对方乃是郡王之子,十分蛮不讲理,知道他的身份,更是张狂到恨不能弄死他,仿佛如此便能立下一大功。
那时他还小,尚未成名,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情况,若非裴扬出手,他就算不死也成了残疾。
从那之后,他们成了朋友,跟着又经过好些事,渐渐成为至交好友。
若不是后来这些事,双方渐行渐远,或许……
裴融突然有些感伤,他并未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对视福王双目,沉声道:“年少之时的情谊,从不曾相忘。割袍断交,我亦不悔。裴扬,后期所为不是君子,更不曾将我当作多年挚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如此。”
福王点点头,后退两步,古怪一笑:“你这个人,倒是诚实。”
多说多错,裴融垂眸不语。
福王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