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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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又道:“还有告诉任郁,现在可以发送信号,让北大营进宫勤王救驾。只要他撑上一个时辰,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谢一连三道命令,急促却不失从容。
一旁的沈绛一边替他挡着杀过来的太子护卫,一边听着他沉声吩咐。
显然对于太子的逼宫,他并非毫无准备。
毕竟自己先前已经给了他预警,谢一向沉着谨慎,不会对这么重要的消息,置之不理。
沈绛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稳。
清明顺着刚才皇上离开的那条路,也出了大殿。
现在谢带着锦衣卫,就是要死死守着这条路,不让太子的人追上去。
给皇上和太后他们争取进入密室的时间。
此时太子被侍卫护在周围,朗声喊道:“程婴,你真的要与我作对到底吗?你可知父皇究竟对郢王府做过什么。”
“太子殿下,多说无益,你我各为其主。”
谢手握沾满血迹的长刀,声音冷漠。
各为其主,太子是为了他自己。
而谢也并非是为了皇帝,他,同样是为了自己。
今日他的刀要出鞘,谁都挡不住他。
宫里面早已经乱成一团,任郁没想到太子真的会在今日造反,虽然他早早按照三公子的吩咐,集中了自己的兵力。
可是他能调集的也不过只有五千人。
宫门外,何崇先身为御林军统领,他还带着一部分本该拱卫京城的禁军。
显然他们是早已经密谋造反,御林军和禁军勾结在一起。
皇宫外足足有三万人,现在正在全力进攻皇宫各门,其中兵力布置最多的便是东华门、长安门、玄武门这三处。
只要何崇先带人打进来,抓到皇上和太后,逼迫皇上写下退位诏书。
那就是大局已定。
现在看的就是哪边的后手更为厉害,究竟是御林军先攻入皇城,还是北大营进宫勤王救驾来得及时。
又或许,太子狠心杀了皇帝,北大营拿下皇上。
那么整个朝堂将彻底成为乱局。
余下的几位皇子,谁登基都说不准。
清明一路狂奔,他知道任郁在东华门守着,宫里乱成一团。
锦衣卫也一分为二,指挥同知袁乘杀了尹晋之后,忠于尹晋的锦衣卫并不在少数,在先前的惊慌失措之后,现在已经跟袁乘的人杀成一团。
原本袁乘的人应该去东华门等处,跟何崇先打一个里应外合。
但是袁乘低估了傅柏林,他没想到自己杀了尹晋之后,傅柏林迅速跳了出来。
将他杀死指挥使的事情诏告天下。
使得一部分忠心尹晋的锦衣卫倒戈。
清明知道公子在苦苦支撑,他得去带人回来救公子。
好在清明孤身一人,他又对皇宫十分熟悉,一路上避开耳目,直奔着东华门。
任郁正在让人死死抵着宫门,可是外面已经动用了攻门的装备,厚实的铁门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下都以为宫门要倒下。
却又死死支撑住。
任郁瞧见晨晖的时候,问道:“宫里现在什么情况,我看照这么下去,再有半个时辰,宫门就该守不住了。”
晨晖大喊:“不行,世子吩咐,无论如何,要死守宫门。万一真让外面这些叛军进来,咱们都得死。”
这个道理,任郁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本只是个御林军的小校尉,后来得世子殿下青眼,成了副指挥使。
现在生死富贵,就在眼前。
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人头,咬牙喊道:“弓箭手。”
事发突然,他们的装备都是从库房里临时搬运过来的,此时弓箭手手持弓箭,站在女儿墙旁,一轮箭羽急射而下。
底下的人太过密集,哪怕就是箭术不好的人,都能射中。
“什么人?”任郁听着这时候居然还有吵闹声,立即喊道。
清明立即喊道:“任大人,殿下急令。”
“快说。”任郁急切道。
清明拿出先前谢交给他的龙佩,朗声道:“陛下将此物交给世子殿下,令世子殿下全力平定此次叛乱。”
“殿下说何崇先身为御林军统领,密谋叛乱,身负皇恩,革去何崇先御林军统领一职,任命你为御林军统领。”
“殿下还说,何崇先蛊惑人心,不知者无罪,凡是跟随叛乱的御林军迷途知返,既往不咎。”
任郁脸上豁然一笑,“太好了。”
他望着城墙下黑压压的人头,这些跟着叛乱的士兵,很多压根什么都不懂。
这么多人,真要杀,只怕他的手也得杀麻了。
如今殿下说出既往不咎的话,便可让一部分士兵动摇。
毕竟造反并非儿戏。
这些兵卒并不能在皇朝更迭中得到什么实质好处,真正奔着泼天富贵去的,也只有这些带头造反的。
“还有,殿下命你,即可发送信号,让北大营进宫勤王。”
任郁就等着这句话,立即喊道:“拿信号弹来。”
很快,信号弹从空中升起。
紧接着距离皇宫十里的地方,也跟着升起一发信号弹。
距离在第二枚信号弹升起,又是十里地的地方,再次升起信号弹。
火红信号弹将天际照亮了一片,连绵不绝的信号弹,仿佛是一个接一个巨大印记,从皇宫一步步走向城外,清晰传递到北大营。
这样一丝不苟的传递方式,全然是经过了事先的商议。
在第一枚信号弹升起后,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信号弹依次升起。
每个人都守在自己的地方,只等着天空炸开的那朵红色烟火。
任郁手握龙佩,命人将铜吼拿了过来,漆黑的夜幕中,兵戈不止,他的声音却在铜吼中被放大无数倍。
“皇上有令,何崇先犯上作乱,即刻革除御林军统领一职。凡是现在放下刀剑者,圣心宽宥,可既往不咎。”
可是他的话,却犹如石沉大海。
底下那些正在进攻城门的兵士毫无反应。
任郁咬牙,气道:“我人微言轻,说此话毫无作用。清明,殿下现在在何处,若是殿下能亲自来,说不定这些人还有所顾忌。”
“殿下还在太极殿内,他让锦衣卫带着皇上和太后先行离开,自己只带了数十名锦衣卫拦着太子的人。”
任郁气得快要骂脏话,他说:“那咱们岂不是四面楚歌。”
“殿下说只要我们能撑着一个时辰,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清明说道。
任郁手握长刀,咬牙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殿下救的,今天就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跟着殿下一路走到底。”
杀出一条血路,从此乘风之上。
他转头,望着守着宫门的将士,大喊道:“将士们,咱们要守卫的这道宫门,便是通往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我们守住,一个时辰内,北大营先锋军必能及时赶来勤王护驾,所以哪怕战至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退后一步。”
“是。”
“是。”
城门将士齐声高喊,震天彻底。
这一夜,注定是要改天换地的一夜,无人敢退,亦无人会退。
大殿内,沈绛手中的刀已经卷了刃,殿内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站在他们身侧的锦衣卫,也早已经减少了大半。
现在还能站着的只有三个人。
太子一直未离开太极殿,他站在不远处,望着谢带着众人垂死挣扎。
“程婴,你何必为了父皇做到这种地步。我若登基为帝,便让你当个手握实权的亲王,老三这样的算什么,到时候孤是万圣之尊,你便是一人之下。”
谢以刀撑着地面,一副力竭的模样,可他还是冷眼望着太子,轻笑:“太子殿下,你还在做什么□□梦呢。何崇先这个废物,到现在连东华门都没打下来,你还指望他帮你坐稳江山。”
一向内敛自持的谢,都忍不住讥笑。
太子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既然你非要挡在前面找死,今日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夜空中陡然响起一声闷雷,轰隆隆,有种要炸开天际的感觉。
春日多雨,瓢泼大雨就这么轰然而至。
殿外电闪雷鸣,殿内火烛摇曳,光影交错,谢手持的刀刃,被身边的烛火投影在大殿墙壁上,变成一道巨大的黑影。
他手中指向太子。
不言而喻。
轰,一声巨响,穿透雨幕透过。
宫门破了,叛军还是打了进来。
皇宫大门本就不如城门那般,哪怕是防卫也是极其难,能守到如今,已属不易。
平时连走路都要轻手蹑脚的皇宫,彻底陷入混乱,厮杀声沸反盈天。
太子冷笑望着谢:“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今夜你犯下最大的错就是,”谢望向太子,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这一刻他身上的清冷圣洁尽数消失殆尽,眼神冷漠的不带一丝仁慈,“你犯下的最大错,就是不该还留在这里。”
“照顾好自己,阿绛。”谢这一声近乎低喃的叮嘱,只有沈绛一人听到。
她睁着双眸,眼睁睁看着他挥刀向太子。
他的身形如鬼魅,手中刀刃如收割的镰刀,人命在刀刃下,一条又一条被收割。方才谢露出的功夫,也仅仅只比那些锦衣卫好。
可是现在他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身形、刀法都到了极致。
“太子殿下,快走。”太子身边的护卫看了出来,谢这是想要擒贼先擒王。
前面的护卫拼死抵挡,太子在众人的护卫下,逃出太极殿的大门。
外面大雨滂沱,视线一片模糊。
厮杀成一片的军队,早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太极殿殿门前的广场上,雨水被流淌在地上的血水,染成一片红色。
乍然望去,他们仿佛置身在尸山血海中。
如此场景,宛如修罗场。
谢一人一刀,杀出一条血路,他身上穿着华贵衣袍,早已经被血水染的辨别不出原有的颜色。
他拎着刀追出去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他一人能将太子逼至如此。
太子身前身后,几十名侍卫,将他保护在中间。
谢将自己的身体用到极致,他自幼受的那样苦楚,咬牙忍着练就的功夫,都在这一日彻底被逼了出来。
他杀掉眼前的人,一个,再一个。
长刀的刀口划破喉咙,鲜血在一瞬间,喷溅出来,泼洒了他半身。
谢脸颊上溅满了血,身后的人趁势划破他的后背。
可是他转身再次割断对方的喉咙,太子怕了,太子的这些护卫也忍不住退后。
他挥刀冲到太子面前时,直直望着眼前,永隆帝悉心教养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发出讥讽的大笑。
谢盯着太子:“今夜之后,你不会是万圣之尊。”
他的刀再次划破雨珠。
“而我将会是万人之上。”
第 140 章(铺天盖地的恨意(八章合一。。。)
第一百四十章
永隆二十二年; 皇太后千秋盛宴,太子谋反,帝震怒; 以令郢王世子平定叛乱。
昨夜里的大雨滂沱,却也挡不住皇宫里的喊杀声震天。
勋贵世家多在宫中参加宫宴; 留在家中的,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便是说不上话的女眷; 压根不顶事。
一直到早上; 大雨初停; 晨光微亮,才有人敢派人出来打探消息。
只是整座京城已经被封锁; 寻常百姓怕惹事不敢上街,一队队身着铠甲; 腰佩兵器的军士,在城中来来回回的巡视。
大街上商铺酒肆,都紧闭着大门; 哪怕是最繁华的大街都空无一人。
休整了一夜的锦衣卫; 各个红着眼眶,却不停歇; 冲进一户又一户的大门,搜捕抓人; 一刻都不停歇。
锦衣卫这次跌足了跟头,太子造反这么大的事情,不仅事先没收到一丁点消息。
居然还发生了内讧。
让太子挖了自家自以为铜墙铁壁的墙角。
活下来的锦衣卫都经过了一夜的厮杀,稍事休整之后; 开始全城不停抓人。
太子造反,牵扯甚广; 又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皇宫里。
经过一夜的厮杀,太极殿前的玉阶,早已经被血水洗了一遍。
原本纤尘不染的广场前,随处可见的血迹,甚至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断肢残臂。
北大营在赶到之后,收拾了谋反的残兵,更是打扫了战场。
昨天还鲜活的人,今日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昨日还在宫里的勋贵大臣,女眷命妇,如今都还在被集中看管在各处宫殿,毕竟太子造反牵扯的人这么多,这些勋贵里头,肯定也有。
一处宫殿,太医云集,比起别的凄风楚雨的惨淡场景,这里多了一分寂静。
沈绛浑身湿冷的坐在床榻边,昨夜大雨浇在身上,都及不得现在一分的冰冷。
她安静而死死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连眨眼都不舍得。
仿佛只要她眼睛眨一下,面前的谢就会消失不见。
“灼灼,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一旁的沈殊音还是看不下去,上前劝说。
沈绛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沈殊音眼底隐含着不忍,昨夜兵乱,她被傅柏林带到一处殿阁藏了起来,傅柏林叮嘱她,非他本人亲自前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沈殊音也担心沈绛安危,可她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出去反而是拖累。
终于到了天亮,沈殊音战战兢兢躲了一夜,不敢闭上眼睛。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围开始有士兵搜索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士兵搜出来的时候,傅柏林赶到。
他将自己带到这处宫殿,沈殊音一进来就四处搜寻沈绛的身影。
却处处没看见。
直到傅柏林与她解释:“世子殿下身中一箭,现在正在被太医们抢救,三姑娘正在陪着他。”
方才太医们终于离开内殿,到外面商讨世子殿下的病情。
沈殊音这才有了机会,进来看看沈绛。
瞧见沈绛身上的衣裳半干未干,外面随意裹着一件披风,沈殊音还是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可是沈绛没有丝毫反应。
沈殊音不忍,又低声说:“灼灼,三公子会好起来的。”